十五,花事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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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暖暖爬进窗,悄然窥进重重青纱帐,斜卧在榻上的人儿半露香肩,斜堆云鬓,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犹如凝露海棠春睡醒。

    她半撑起身中 文首发来揉揉眼,然后环视周围,神色茫然——这里,好像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再看身边,绯绯也不在,只有白色云裳与轻红蝉衣散乱。

    又看自己身上,轻覆着一袭月光茧丝被,被下的身子只裹着一层亵衣,亵衣的衣襟半敞着被褪至胸前,而胸前白皙晶莹的肌肤上赫然印着点点嫣红,这情形,似曾相见……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心想莫非是那个叫云随棹的家伙又卷土重来?!

    于是她慌忙跳下床榻,却又感到头脑昏沉,腿脚发软,这才记起自己昨日好像喝了酒,尚有些宿醉未消之感。

    待她咬牙打起精神缓缓步出纱帐,她才辨出这里原来是在莲君的寝殿。

    诶?她为何会睡在莲君的寝殿?

    那云随棹好大胆,竟敢偷闯莲君的寝殿?!

    她忙蹑手蹑脚地行至寝殿门边,轻轻拨开泻若流水的纱帘,屏息窥向寝殿外的殿厅——

    只见厅中的琉璃案前有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正以手支额,微微斜倚于案,另一只手则持一本书卷,似在垂眸阅览。他自身已有浅紫清辉,再加上晨光微耀,那沉静的侧影看上去恍若梦幻。

    一看是莲君,藤花竟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转身要折返回床榻,想将云裳穿上,省得待会被莲君看见又会说她不知检点。

    等等,这么说,这次褪开她的衣襟又留下印记的……不是云随棹?

    那又会是谁?!

    她在脑中努力搜寻醉酒前的记忆——貌似那狡诈的凤君非要为她和莲君举行大婚,还说要请梵音出席……而她如今睡在莲君的寝殿,身上还带着奇怪的痕迹……

    想到这里,她顿时心凉了半截,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在做梦,她肯定是还在醉梦不醒!她想立即跑回榻上重新睡过去,估计待她再次一觉醒来之时,就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梦中的”莲君似乎嗅觉依旧很灵敏,竟已察觉她的窥视,微微抬眼斜扫了一眼纱帘,淡淡道:“出来罢,别鬼鬼祟祟地藏在帘后。”

    藤花一惊,仍是攥着衣襟踌躇不前。

    待她一抬眼,才发现莲君已然起身行至寝殿门外,断然掀起了纱帘,令她无所遁形。

    但见莲君此时身披一件白色外衫,墨发也随意披散,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但脸上的神色还是那般冷淡,给人以疏离之感,这反倒让藤花安下了心,由此看来应该没发生什么异常之事……于是就鼓起勇气问道:

    “莲君,昨晚是怎么回事?我怎会……睡在你这里?”

    莲君眼若静澜地答道:“昨晚是你我的大婚之夜,自然会睡在一起。”

    睡在一起?!藤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转念一想,莲君应该也是被凤君给逼得逢场作戏,但又总觉得不放心,于是满怀希望地确认道:“呃,那个,咱们昨夜……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罢?”

    莲君闻言微微挑眉,又垂眼看向藤花颈脖与胸前的吻痕,“新婚洞房之夜,还能做什么事?自然只做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莲君见藤花此时两眼怔忡,似已魂飞天外,便伸手抚住她业已绯红的脸,“怎么?莫非还想再来一次?”

    藤花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慌忙退后两步转过身去,“我,我去穿衣服!”

    其实没人告诉过她新婚之夜具体应该做什么,她只是本能地觉得那肯定是她与莲君不该做的事,再想起曾被云随棹侵犯时的情形,而莲君与他都曾留下相似的印记……由此又隐隐记起似乎昨夜真的曾与谁有过厮耳磨鬓,于是双颊没来由地开始发烫,尴尬不已,只想赶紧逃离。

    但她没走两步却又被莲君叫住:“且慢。”

    于是她就只得停下,仍然不敢转回头去看他。

    莲君倒也不介意,只是立于纱帘边缓缓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彼泽宫的仙君夫人,有一些规矩我必须向你交代清楚——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随意出宫。第二,不得擅自饮酒。第三……”

    他顿了顿,才特意强调般的说出最后一条:

    “不准你再思慕他人。”

    这句话犹如冷水泼面,浇得藤花从头到脚都变得冰凉。

    再回首,莲君已转身掀帘离开寝殿,只留那纱帘空自轻晃,如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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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拂晓,彻夜狂欢的仙者们这才带着满怀的醉意尽兴而归。

    昨夜酒至半酣之时,面对着笙歌仙舞,花前月下,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于是男仙们恣意挥洒风流,而仙女们则尽显妩媚娇羞。今日携手一去,不知又能凑成几对佳偶或怨侣……

    待仙者们陆续撤离干净,留下一地狼藉无人收拾,于是这善后的苦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仙童朱璧的身上,毕竟喜宴之后就只剩他一人尚能保持清醒。

    直至天光大亮,仙童都还在一边气呼呼地鼓着腮帮,一边费力施法去扫落花、撤纱帐,殊不知还有个凤君尚且赖着没走,他正惬意地斜卧在一座水榭的檐顶上,一边借着晨风吹消醉意,一边似笑非笑地睨向光暮殿那紧闭一夜的大门。

    对他来讲,真正的好戏尚未开始,他又怎能提前退场?

    恍然间,他又不禁回想起六千年前他初次在梵音那里看见小莲儿时的情形,那时的小莲儿还是名副其实的小莲儿,看上去比如今的朱璧还要年少,面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还一脸的天真无邪,看得他顿生摧残之心……不对,是怜惜之情,怜惜之情。

    而如今,当年的纯洁少年郎,昨夜已经入洞房,这怎能不令他感慨万千,不胜唏嘘?唉,这,大概就是为人师为人父的复杂心情……

    他正飘飘然,但见那光暮殿的殿门终于轰然打开,于是精神一振,翘首拭目以待。

    只见莲君只身步出光暮殿,穿戴整齐,但神色却有些慵懒,手上也未持天华剑。

    于是凤君按捺不住飘身上前,笑吟吟地试探:“小莲儿你可算起身了,昨晚睡得可好?”

    莲君的唇角竟勾起一丝浅笑,垂着眼悠悠答道:“托师父的福,昨晚彻夜未眠。”

    彻夜未眠?!凤君不由得开始浮想联翩——小莲儿,想来你已禁欲六千年,还真是难为你了,也难怪新嫁娘今早起不来……

    见莲君似乎心情不赖,态度也难得的恭顺,于是凤君开始得了便宜又卖乖,“哈哈,如此甚好,也不枉为师费心为你俩张罗婚礼,成全了你们的好事!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可不要忘记谢媒啊!”

    莲君颔首道:“那是自然,徒儿还真得好好感谢师父,就谢你,就谢你……”正说着,莲君手中突然凭空出现天华剑,青色的剑气划破虚空,猛然朝凤君挥去——

    “就谢你永世不得再踏入彼泽宫!!”

    顿时地动天摇,杀气逼人!幸而凤君机敏,闪身躲开剑锋,随之便被剑气震回方才的水榭檐顶,待他立稳之后,正欲举起羽扇反击,但突然灵光一闪,凤眼一转,又笑问莲君:“诶?小莲儿,为何你春宵之后非但法力丝毫未损,还如此生龙活虎?莫非你……”

    “少废话!”莲君厉喝一声将其打断,飞身过去与他斗作一团。

    凤君招架之余,口中依然不肯消停,“我说小莲儿,可别忘了最近云泽仙境妖魔横行,你不如留点力气去降妖除魔,别在为师身上浪费了,那可真是罪过!”

    “住口!别说什么妖魔,你才是最大的魔障!不除掉你那才叫罪过!”

    “啊?竟然说为师是魔障?小莲儿,你为何总是一句话就能令为师伤痛欲绝……”

    “伤痛欲绝就赶紧去死!”

    ……

    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剑声轰然,好不热闹,但丝毫不影响暂住在彼泽宫里的众仙,他们酒后睡得正酣,恐怕就算是闪电雷鸣也惊不醒。

    只有仙童朱璧有幸当场观战,小心翼翼地保持安全距离之余,他心中不免更加愤慨——

    他好不容易清扫干净的地板,很快就又铺满了被纷纷震落的藤花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