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上挤满面带幸福的男男女女，向着商业街中心的教堂涌去。我随着人流缓缓前行，背后挎着背包，啼血尸衣在里面似乎兴奋地抖动着。
平安夜，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教堂位于商业街中央一个大商场的后面，教堂前方就是昭示着这个城市飞速发展的巨型商业街，商业街上所谓的文明人熙熙攘攘；教堂后方却是等待着被拆迁的几条待拆迁的危房胡同，胡同中一些下岗失业的卑微人群挣扎苟活。
教堂四周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你除了跟着人流走入教堂，别无他路。虽然我本不打算进入教堂，而是想进入教堂后的胡同，王局长告诉我那个小女孩家在那里。但此时我只能跟着人流缓缓挤入教堂，我厌恶四周这欢乐的人群，我鄙视这虚假的繁荣景象，现在我心中唯一念着的就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希望她此时在这平安夜能与她的家人一起度过，如果今夜可以许愿的话，我希望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能够将那夜生命的阴霾忘却，阳光快乐的成长。
终于挤进了教堂，十多个修士与修女站在一条扑着红布的长桌后，向众人分发着圣饼与圣粥，我被挤到了桌前，忽然听到旁边一个稚气的声音叫道：“阿姨！能不能多给我一份圣饼，我妈妈没有办法来，我想替她也要一份！”
我低头向旁边看去，隔着几个人一个小女孩儿正艰难地站在桌前，向一个修女说话，她眼神中充满了祈求之色，她矮小瘦弱的身子在混乱的人群中摇摇晃晃，难以站立，如果不是她那么坚决的声音，相信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修女不耐烦地看了这个小女孩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数量有限，没有来的不许代领，主不会降福给不诚心的人的，你妈妈想要必须自己来领。”
“可是……可是……唉呦……”小女孩儿几乎要被后面的人群挤到，一手扶助桌边，用力稳住身体，一手死死抓着她已经领的那份圣餐，可怜巴巴地说：“阿姨！我妈妈病倒了，您就再给我一份吧，求你了。”
修女一插腰，气愤地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在教堂里不许说谎，知道吗？你不能为了多要一份圣餐而骗人！”
“我没有撒谎！”小女孩儿苍白的小脸胀得通红，挣扎着挽了挽她长的出奇的袖子，她穿着一件大人的灰色格子衬衫，破旧臃肿，这种天气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显得十分奇怪。
修女索性不再理她，直接跟小女孩儿身后的人说：“快来领圣餐！”
小女孩儿红着脸沉默了片刻，眼神充满了屈辱，大中 文首发喊道：“我妈妈病了，她真的没有办法来，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求求你，再给我一份吧。”
小女孩儿后面一个小青年搂着他的女朋友，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你妈病了去医院呀，你妈没吃饭你把你这份给她吃不就得了吗？快走，快走，别影响后面的人，都等着呢！”
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眶充满泪水，低头喃喃道：“我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的声音如此微弱，被众人欢快的喧嚣声瞬间吞没；她的身形如此卑微，人们都在肆意享受他们的快乐，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窘迫，小女孩低着头，随着领完餐的人流默默走开。
我奋力推开隔在我和她之间的人，一把抓住她瘦弱的肩膀，她吃惊地抬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那份圣餐，眼眶中的泪水满满的，但并未滑落。她并未认出我，那夜我的脸一直在啼血尸衣的袍帽中。
我将她护在身边，纹丝不动，后边的小青年本准备和他女朋友领圣餐了，不想我又插了过来，大怒骂道：“你他妈有病呀！你和这小骗子是一伙的吧！快滚开！”
我一手护住小女孩，一手迅速揪住小青年的脖领，冷冷看着他，我们四周的人登时静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青年想要反击，但看到我冷冷的眼神，居然也安静了下来，很不服气地盯着我。
我将他胸口拉紧，一字一板地说道：“道歉！”
他不知所以地问道：“什么？”
我感到自己的耐心快用完了，如果他再不道歉的话，恐怕我会把他在这里撕碎。我又沉声道：“向她道歉！”
小青年还要说些什么，他的女朋友发现我神态的可怕，轻轻拉了拉小青年的手，轻声道：“快道歉吧，我可不想这么度过平安夜。”
小青年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向小女孩说：“我道歉……对不起”
我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为什么道歉？”
小青年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大声说道：“你也有母亲，你也可能有妹妹，当你母亲重病，当你妹妹一天没有吃饭，你还能那么残忍地跟她说话吗？”
小青年渐渐低下了头，我把他的头猛地抬起来，道：“你睁开眼看看，你看看这个小姑娘穿的是什么？这么冷的天，她只穿着如此单薄的旧衬衫，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对她的话产生一点点信任吗？”
小青年再次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转身望向修女，她已被我刚才那番义正辞严的话所震撼，双手扯着衣角。我双手抱着小女孩儿的肩膀，轻轻对修女问道：“你相信上帝吗？”
修女迟疑地点点头。
我缓缓摇着头道：“不！你不信！你连如此天真无邪的孩子都不信任，你还能有什么信仰？”
修女被我羞辱，却不敢发作，颤声道：“也许她说的是假话呢？”
“也许？”我不由苦声一笑，道：“你好好看看她苍白无邪的脸，也许她是上帝派来考验你信仰的天使呢！”
修女浑身一阵颤抖，轻轻拿起两份圣餐送入小女孩儿手中。
小女孩儿大喊一声，推开修女的手，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摇着头大喊道：“我不要你们的怜悯，我不要你们同情，我不要你们的施舍，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说着她推开人群，向外跑去。
我拿着自己那份圣餐向小女孩追去，众人自动闪开一条小路，任凭哭泣的小女孩儿跑远。她身形娇小，很顺利地挤开人群，向教堂后的贫民胡同区跑去，我吃力地跟在后面。
教堂后面的胡同区与前面繁华的街市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肮脏破旧，残垣断壁，坑坑洼洼，散发着阵阵陈旧的臭气。没有任何灯光，借着月色，我隐约看到小女孩儿在一个胡同口拐了进去。
我缓缓靠近那胡同口，探头向胡同中望去，不禁大吃一惊。这胡_38605.html同已经被拆地破破烂烂，屋顶全被掀掉，门窗全被卸除，冷风在胡同中呼啸。我一间间走过这些破房，终于在胡同最里端发现了小女孩儿。
她扑在一个席地而坐，头发蓬乱，满身污浊的妇女身上抽泣，肩头一下下无助地抽动着。那妇女身上披着条烂被子，哑声安慰道：“闺女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妈妈……咳咳……妈妈给你作主。”
小女孩儿扎在妈妈怀中吃力地摇头，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抽泣。
脏妇女长叹了一声道：“妈妈对不起你呀，大病缠身，身无分文，妈妈想照顾你……可也无能力为啊……”她言语中充满了自责与无能为力的痛苦。
小女孩抽泣了半晌，终于平静了下来，从妈妈怀中探出头来，强做欢乐状道：“妈妈别难过，小晴会照顾好自己的，小晴还会照顾好妈妈。”说着，她将旁边的圣餐拿起，小心翼翼地送到妈妈面前。
脏妇女颤抖着接过，道：“小晴真乖，来咱们一起吃。”
小晴摇着脑袋笑道：“我都吃饱了，教堂里的叔叔阿姨可好了，小晴不吃饱就不让小晴回来，于是小晴就一口气吃了……5块……不……8块圣饼，还喝了三碗圣粥。”说着小晴装作很饱的样子打了个嗝。
脏妇女会心地微笑道：“还是好人多啊，咱们家小晴好命。”
小晴给妈妈把袋子打开，将圣饼送到妈妈手中，催促妈妈快吃。脏妇女吃力地咽着食物道：“也不知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生了你这么一个小天使。上个月你失踪了，可把我急坏了，幸亏咱们王局长把你安全送回来，真是谢天谢地，如果没有你，妈妈可真的不想活了。”
“哎呀！妈妈，今天过节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好不好，我给你唱个歌吧！”小晴从脏被子上站起，欢快地说道。
“好呀，好呀。我女儿歌声最好听了。”脏妇女边吞咽着食物，边做鼓掌状，看得出她真的十分饥饿。
“嗯……唱什么好呢？”小晴摸了摸脑袋，叫道：“那我就唱《祝你平安》吧，祝妈妈永远平安！”
我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模糊，月色凄凄，寒风阵阵，一股暖意却浸透我的全身，那稚气的歌声迎着冷风轻轻飘扬，很多年后我都记得很清晰。
“你的心情，现在好吗？
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
人生自古就有许多愁和苦，
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