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对萧忠还算不错,经常带他一起去吃饭,每次发工资时还额外给他一些钱,说是奖励他的!只是今年夏天包工头家里出事,不能再继续包工,很快又有一个老板接收了萧忠他们这支建筑队,这次的包工头是个奸狡的胖子,经常借故克扣工人们的工钱,很多队友忍受不了都纷纷离去另寻他处。
萧忠也想走,但他怕走了再难找到工作,再说今年弟弟初中刚好毕业要上高中了,这个时候如果断了经济来源的话,那弟弟可能就不能上高中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萧忠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只是老天不开眼,七月,萧忠跟随建筑队来到C市市区外的一处工地做事,却不想在一次搭架时失足,由于建筑队没有什么安全意识,工人们的身上也没有绑上安全带,于是萧忠从三楼上跌了下来,把脚给摔折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萧宏宇心中猛地一抽,慌忙从家里往C市赶,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加上现在是夏天,萧忠的伤口很_38605.html快被感染,整条腿都动不了,伤口周围的肉也在不断的腐烂,可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看,他想把钱省下来给弟弟上高中用。
本来出了这种事故应该算工伤,包工头是有责任出钱帮工人把伤治好的,但萧忠去找包工头要钱时,包工头不但不给钱还将他臭骂一顿,说他是故意从上面摔下来,想来中 文首发骗钱的,萧忠老实憨厚,嘴也比较笨,自然说不过包工头,没办法就只好这样拖着。
萧忠躺在工棚里,整条右腿都绑着布条,只不过布条全都被血水浸湿,显然没有换过,工棚中散发着一股臭臭的腐肉味,萧宏宇赶到工地后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看着仿佛一下苍老十多岁的哥哥,萧宏宇久藏于心中的感情瞬间喷发了出来,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就为了自己,哥哥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童年,同时还不断缩短着自己的生命,二十多岁的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上了三十的人。
看到萧宏宇的到来,萧忠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萧宏宇将萧忠腿上的布条慢慢地退了下来,当真正看到萧忠的腿时,他的大脑再一次受到强烈的冲击,心中如同刀绞一般,只见萧忠右腿上的伤口已经严重感染,伤口周围的肉腐烂不堪,打开布条后,一股腥臭瞬间传来,让人窒息。
在萧宏宇的强烈要求下,萧忠总算答应去医院看看,不过也只是去做了一下简单的处理,至于萧宏宇要求让他住院则死活不肯,萧宏宇没有办法,他知道哥哥虽然憨厚得近乎有些傻,但也倔强的要命。
萧宏宇将哥哥安顿好后,就去找包工头要钱,但包工头根本就没把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给他钱,萧宏宇在C市人生地不熟,但他好歹读过些书,懂得什么时候该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于是他报了警。
可是警察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很快便赶来,而是等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到来,只来了一个人,而且来了后也没有把这件事给处理个所以然来,只是含糊其词地让他等消息。
只是这一等,便等了个没完没了,萧宏宇去问时警察也是爱理不理,眼看着哥哥的伤势一的加重,再得不到良好的治疗的话,可能整条右腿就得废了,萧宏宇焦急无比,却又没有丝毫办法,由于拖得太久,现在必须要动手术才能治好,但那昂贵的手术费却让兄弟俩望而却步。
事情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月,这天萧宏宇相往常一样出去到市集的药店为哥哥买药,没想却被马尾三人盯上拦住抢劫,现在他们所剩的钱已经不多,萧宏宇不敢浪费那怕是一分钱,而这药是为了给哥哥治腿伤用的,萧宏宇自然视珍如命,本来他想马尾三人在他身上搜不到钱就会离开,哪想他们却将自己的药包扯烂,将药材撒了一地,萧宏宇心疼得不得了,这才发疯般地和马尾三人拼命。
本来以为警察来了可以帮自己抓住这些坏人,却不想那警察居然对自己不闻不问,没有一点身为警察而应该有的正义感,居然和坏人穿一条裤子,为什么现实中的警察和自己在书本中认识到的警察会有那么大的区别,萧宏宇再一次对警察是人民公朴的说法产生怀疑,还多了一分恨意。
不知过了多久,萧宏宇渐渐从昏迷中醒来,看着被践踏得乱七八糟的满地药材,心中被痛苦、不甘、不解和无奈所充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和哥哥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那些警察会不帮助自己,他还清楚地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过如果遇到坏人就找警察叔叔,那时候自己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可是现实却这么残忍,小时候的憧景与幻想瞬间被打破。
带着浑身的疼痛,萧宏宇慢慢地将地上的药材一点点地捡起来,药包的包装已经被扯烂,没用了,他只好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装,好半天才将药材收集干净,萧宏宇这才缓缓站起来,身上的伤虽多,但都是些皮外伤,这对从小就饱受欺凌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手臂上的刀伤有些麻烦,胡乱处理了一下,萧宏宇往胡同外走去……
不知何时,那一弯新月和满天的星光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乌云,天空阴沉沉的,让人不自觉感到压抑。
从胡同里出来后是一条大路,借着昏黄的路灯,萧宏宇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向工地行去。
远远地萧宏宇就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向自己跑来,很快黑影便跑到近前,原来是哥哥工地上的工友安棚,安棚人还不错,萧忠腿受伤后都是他在照顾,由于他比萧宏宇大几岁,所以萧宏宇叫他棚哥。
此时看安棚一脸的急色,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萧宏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中开始烦躁不安,忙迎上前去问:“棚哥,发生了什么事?”
安棚抬头一看是萧宏宇,来不及喘气,满脸焦急地拉着萧宏宇就往回跑,边跑边说:“小宇,可找到你了,你哥出事了!”
萧宏宇脑袋嗡的一声,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被安棚拉着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脚步加快,冲安棚问道:“棚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哥怎么了?”
“阿忠在你走后便让我扶着他去找包工头要钱,”安棚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一下继续说,“哪知包工头还是不肯给钱,还骂人,你哥性子直,就和他吵了起来,包工头居然叫他的几个手下把你哥打了!”
“什么?”萧宏宇这时再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把甩开安棚的手,向工地的方向疯跑起来,见他这样,安棚在后面叹了口气,也跟着快步向工地跑去。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本该一片宁静的工地现在却不断有声音传出,微弱的灯光下围着一大堆工人。
萧忠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伤,腿上的伤势更加严重,外面包裹的绑带像是被血洗过的一样,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一大堆工人们围在周围,却没有一人愿意将萧忠送去医院,甚至连急救电话都不打一个。
萧宏宇回到工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工人们看见萧宏宇回来了,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看到哥哥的惨样,萧宏宇心如刀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想将哥哥抱起来去医院,哪知萧忠轻轻地摇了摇头,张嘴说着什么,由于周围人多,太吵,萧宏宇根本听不到。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他们一个个在旁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哪怕提供一丝的帮助,萧宏宇顿感心烦,加上心中悲愤难忍,不由得大吼一声:“滚!你们这些人渣,都他妈给老子滚!”
工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满面悲色,愤怒异常的萧宏宇,愣了一会儿才轰的一声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工棚睡觉。
感觉一下清静了许多,萧宏宇这才听到哥哥在说什么:“阿宇,不用浪费钱给我治伤了……咳咳……治不好了……咳……”萧忠此时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刚说了一句话就不停地咳了起来,到最后竟然咳出一口血。
“哥,你别说了,我带你去医院!”萧宏宇心疼无比,感觉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不停地往自己的心上刺一般。
咳出一口血后,萧忠似乎精神了些,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将萧宏宇的手抓住说:“阿宇,哥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现在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不要难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考上大学,我和爸妈会在天上看着你……咳咳……”
说着,萧忠放下萧宏宇的手,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面,找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拿出来一样东西,萧宏宇一看,原来是张存折,现在已经被萧忠身上的鲜血染红了,“阿宇,这是哥为你存下来上高中的学费……咳,可惜只够一学期的,都怪哥没用……”说着萧忠的眼神渐渐地暗淡下来。
萧宏宇大吃一惊,忙搂着萧忠连声叫哥,萧忠突然精神一振,不顾萧宏宇的叫喊声,喃喃自语说:“阿宇,这辈子能和你做兄弟,哥哥真的很开心,真希望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说着眼神又变得有些迷离,手抬起来指着前方说,“阿宇,看到了吗?爸妈来接我了,我就要去陪爸妈了,真的好开心……”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手也随之垂了下来,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感觉到萧忠的异样,萧宏宇忙低头看去,只见萧忠眼睛望着前方,却涣散无神,手也垂了下来,萧宏宇不敢相信,伸手想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伸到他的鼻子前,但手指未感到丝毫气息的流动,哥哥真的死了,永远地离自己远去,这不争的事实犹如晴天霹雳彻底将萧宏宇打傻。
“哥……”萧宏宇仰天大吼,从小到大两兄弟在一起的画面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重放,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哥哥的笑容、哥哥的憨厚、哥哥的关切,哥哥的太多太多一起涌来,萧宏宇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到最后耳边只留下一句哥哥最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弟弟啊!”
奇怪的是萧宏宇通红的双眼却没有一滴泪水,在这一瞬间,萧宏宇像是突然长大了许多,是啊,哥哥就只有自己一个弟弟,而弟弟也只有这一个哥哥,既然哥哥去了,而且去的如此凄惨,委屈,而作为他唯一的弟弟,怎能只是无能地在这里落泪……
在萧宏宇的一声大吼后,四周的工棚里又伸出无数个脑袋,工地的远处渐渐出现几个人影,也不知是谁报的警,一辆警车呼啸而来,从车里跳下一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这时远处的几个人也走近了,正是这个工地的包工头和他手下那三个打手,那警察似乎是包工头自己叫来的,一下车对萧宏宇理也不理便径直向包工头走去,边走还边笑着向他打招呼,只是那笑声在萧宏宇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对于他们的到来,萧宏宇丝毫没有理会,只是坐在地上静静地抱着萧忠的身体,现在他对警察不抱有任何希望,根本就没想让他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安棚一直没有离开,见到警察到来,忙走上前去说着些什么,只是被包工头那几个手下蛮横无理地推开了。
没多久警察和包工头一起来到萧宏宇旁边,萧宏宇这才抬起头来,看似无神的眼睛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将他们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中。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警察,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这才对萧宏宇说:“小兄弟,对于这里的情况,我刚才已经从商老板那里作了详细的了解。”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包工头后继续道,“这件事商老板确实做的不对,当然我们对于令兄的死也感到很惋惜!”那警察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只不过在萧宏宇看来,他的样子做的太假了。
见萧宏宇没有说话,那警察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虽然这件事商老板做的不对,但你们也有责任,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通知警察来处理,却要拖到现在!”萧宏宇仍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红芒,不过那警察没有看到。
“既然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所以我看就由商老板赔小兄弟一点钱,这事就这样算了吧,要不然把事情闹大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那警察见萧宏宇年纪小,又是乡下人,在C市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好欺负,便想软硬兼施逼他就范,在他看来,这个乡下小子定会见钱眼开,就此摆手,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当然,这是他的想法。
见萧宏宇没有什么表示,那警察以为他被自己吓住了,摆摆头示意包工头拿钱给萧宏宇,包工头得到警察的示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抖着一脸的肥肉对着萧宏宇笑了笑说:“小兄弟,你也别太难过,这是商某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说着将钱递到萧宏宇的面前。
萧宏宇看都没看商胖子递过来的钱,缓缓起身将萧忠抱了起来,慢慢地向工地外走去,削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远远的只留下一句话:“血债,得用血来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