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满池意微浓6


本站公告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兆都在短短几日间,派别已分,朝中官员各选一阁投效,而各路杀手也是虎视眈眈,等待那悬赏令一出,倾巢而出执行暗杀行动,清除各方障碍。

    其中,当属东阁与南阁关系最为紧张,东阁以尤龙为首,有大司马,庆元侯为他左右二相,专门替他出谋划策,暗中对付其他三阁。当然,投效与尤龙门下的,多为朝廷元老,其中有不少贪官污吏,这层黑暗的底面,在四阁之争开始之后,更加如暗涌的浪涛,卷袭庙堂中所有人。

    南阁之首容成在接到圣旨当日,早已撤去平日人畜无害的面孔,对那东宫之位誓在必得,自然,他不是空讲大话之人,在第二日,他早已开始网罗人心,知人善用,投效他的人,不亚于东阁,如今能与东阁互相抗衡的,也唯有南阁。

    至于被西阁大老们推出来逐鹿东宫之位的应律,虽兴致不高,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他似乎在等待一些东西,一些可以让他有所期待,一些令他想要拼尽一切去进行一场争夺,一场势均力敌的斗争。

    而北阁微聿和圣浔,一个依旧审他刑部的案件,一个终日沉浸歌舞糜烂生活之中,对这场暗涌的狂潮,理也不理。

    但若是以为这样东南两阁的大老便会就此对这些看起来无意争夺的皇子们卸了戒心,可就大错特错了,如今在这表面仍旧平和,而底面波涛汹涌暗无天日的兆都里,谁也逃不出这场桎梏,即使你想要无欲无求,置身事外,也会有人伸出无形的手,拉下海,一同浸淫在黑暗之中。

    然,究竟是谁才是真正的野心家?未到最后,谁也看不透。

    *

    夜如墨,月华柔美,星辰闪烁,玄王府不如其他府邸般奢华繁丽,自有一派朴实静雅的朴实,如一处独世的桃花源。

    绽儿执着六角花卉宫灯,推开玄木雕花门,放轻脚步,走入暖阁,昏黄的灯火忽明忽暗,耀着豆大的光芒,桌案上,轻烟缭绕,弥漫着紫檀香气,炘澈靠在椅内,低垂双眸,一手执书卷,一手捻着菩提念珠,清冽俊美的脸在烟雾中有些迷蒙,看起来如梦如幻,仿若出尘绝伦天神不属人世间。

    “五爷,夜了,您该休息了。”绽儿将宫灯轻放桌案之上,寥若晨星双眸停留在炘澈的脸庞上,心跳漏了好几拍,连呼吸都有些局促,粉颊在昏暗的夜色下,起了一层暗红。

    炘澈抬头,看了她一眼,晶亮的黑瞳仍沉浸在书卷中尚未醒过来,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绽儿双脚有些因紧张而发软,双颊因为他的注视而越加酡红,就在她快窒息的时候,他才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卷。

    绽儿突然觉得心好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难掩失望,她咬了咬唇瓣,再一次柔声提醒,“五爷,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嗯”炘澈应了一声,却没有抬起头,但他低垂的双眸已是一片清明,他方才思绪并非在书中,绽儿唤他的时候,他甚至记不起绽儿为何会出现在他府中。

    绽儿听了他若有似无的声音,无奈地想叹气,她忍不住想要抽去他手中的书卷时,外面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绽儿没好气地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不想猜,定是那个陵王瑖棂又来找炘澈讲一大堆他的一日见闻了。

    绽儿跺了跺脚,抱怨地对炘澈道,“九爷就非要挑这个时候来么?每次都是如此,五爷,你最纵他了。”

    炘澈闻言,终于抬头,看着绽儿嘟着菱角般的小嘴,一脸的抱怨,他眉眼漾起一层柔色,“瑖棂还是个任性的孩子,由得他吧。”

    “可是您的身子不能太劳累。”听到炘澈略微清冷的声音,绽儿那平时伶俐的小嘴又变得有些呆滞,她总是在炘澈面前,不由自主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谁的身子不能太劳累呢?绽儿,我听到你在讲我坏话了。”瑖棂玲珑剔透的脸出面在门边,人未到声已飘了进来,绽儿回头,瞪着瑖棂。

    “哇,这丫头,最近是越来越凶了,炘澈,你府中喂她吃的是炸药么?”瑖棂指着绽儿,和她大眼瞪小眼,一点也没有打搅到别人休息的自觉。

    绽儿听了,更是气红了双颊,颤颤的手指伸到了瑖棂面前,那尊卑之别一瞬间被气得不知到了哪个角落。

    瑖棂张口就想咬住绽儿小手,却被绽儿机灵地一手挥开,“九爷,你整天就会欺负我。”

    瑖棂笑嘻嘻地坐入椅内,从袖子里滑入一柄扇子啪一声展开,动作一气呵成,伶俐潇洒,绽儿却看着翻白眼。这任性爱玩的王爷竟然在纸扇上题字,千岁风流。他不觉得自己脸皮厚,也要想想别人看了会不会脸红。

    炘澈一双清眸映着明灭的烛火,跳跃着不明的光彩,他看着瑖棂,薄如蝉翼的唇瓣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瑖棂,又有何事?”虽是如此问,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瑖棂不是有事才会登三宝殿的人,他甚至会因为宫外某条大街谁吵架,谁家闺女出嫁之类的事情来找炘澈叨叨絮絮讲个不停,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到了他瑖棂王爷那里,都成了大事了。

    “死丫头,不要用这种不屑的眼光看着本王爷。”瑖棂笑嘻嘻正想回答,却见到绽儿一脸又要讲废话的不屑表情,他立马转头,瞪着绽儿气呼呼地叫着。

    炘澈揉了揉开始犯疼的两边额际,他真是拿他这个九弟没办法,有时真不知他的脑袋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绽儿,你先出去。”

    绽儿听到炘澈的话,对着瑖棂做了个鬼脸,在瑖棂的大呼小叫下施施然离开。

    “这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炘澈,你到底哪里想不开,把她带进宫来?”瑖棂在椅内舒舒服服找了个姿势,笑眯眯地看着炘澈。

    “宠她的人是我么?”一直无法无天宠着绽儿的人可是他灵王。

    “这样的生活不适合她。”瑖棂扇着风,说得轻描淡写仿若聊家常,炘澈却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但外头更危险。”看着瑖棂,炘澈再一次觉得他看不清这个九弟,他似乎天真纯稚得有些过头,整天花天酒地心不在朝野,但偶尔那种认真的表情,总会教人忍不住感到一股悲凉之意。

    瑖棂一顿,“你不是不淌这浑水吗?”

    “瑖棂,这宫廷斗争,是你说不参与,便会安然无事的么?”炘澈墨似的瞳眸幽微闪着冷光。

    “但绽儿只是个平民百姓。”

    “我只是以防万一。”炘澈低声道。

    瑖棂沉默,他歪着头想了想,决定暂时抛开这个烦恼的事情,扬眉,兴奋看着炘澈,“大哥寿辰快到了,今年你打算送什么给大哥?”

    炘澈看着瑖棂,双眸如两盏明亮的灯光,“你代我选便可。”

    瑖棂失望地皱眉,“你今年也不参加寿宴吗?”炘澈每一年总是以身子不适为由,推了每个手足摆设的宴会,他像游离在他们之外的灵魂,从来不与他们契合。

    炘澈若有所思看了瑖棂一眼,看着他依旧如以往般天真纯稚的笑容,他突然不忍心打击他,告诉他接下来的每个宴会都不会如以前一样单纯,他这个只想着每个人每个手足都要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的九弟,到底会在什么时候,被这即将揭开的现实和暗黑戳破他美好的梦想?

    兄弟自相残杀,血淋淋的陷害都即将在这皇宫中上演,瑖棂会如何看待?令他眷恋的那些过去,会不会伤得他遍体鳞伤?

    “瑖棂,尤龙的寿宴,把绽儿带上吧。”尤龙的寿宴上,如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伤了瑖棂那颗玲珑剔透的心,他倒是希望,有个人能在他身边,起码,能稍微安慰一下他。

    虽然,也许,瑖棂在接下来的日子,会被这些他深爱的手足们伤透了心,但是,他还是希望,瑖棂能够不要孤单。

    因为他所重视的那些手足,都即将离开他,走上一条他永远也不会去走的道路,每个人都会被迫成长,只有瑖棂,他大概只愿停留在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