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权贵伸手抹了一把脸,几步踱到饭桌旁,等坐定后,他这才从上衣口兜掏出纸条;然后小心翼翼展开,然后拉长了脸。
“爸爸,救救您的小强……”。
字迹的确是儿子写来的,简短一句话,再无下文;仅仅这一句话,就把权贵带进了万丈深渊。
“小强说什么?他挨没挨饿?挨没挨打?”;母亲心急火燎地问。
权贵沙哑着嗓子叫一声,“娘”;扭头望去,母亲的脸色阴沉,目光迎着权贵。他不忍去看,躲闪开母亲的目光。权贵对面,曾经是小强坐过的位置;现已人去椅空。桌面上摆着一只空细白瓷碗,碗面上搁放一双筷子。可见,母亲用心良苦啊。
“权贵,你倒是说话呀!”。
“娘……小强……他没事……他……他写信……问奶奶好哩”;权贵说,嘴里打着磕巴。
“俺小强真的这么说?你可别骗我”;显然,母亲起了疑心。
“娘,看您说的;儿子还能骗您不成;要不……要不我给您念念”。此刻,母亲双目已闭,嘴绷着;权贵知道,母亲想让自己读信给她听。
于是,权贵的目光重新落到纸条上。他心里思忖:‘母亲不识字,好糊弄’;为使母亲不起疑心,他把要对母亲讲的话,从脑子里打好一篇腹稿;做这一切,他又是在瞬间完成的。权贵望着纸条说:“奶奶,爸爸您好;您托的熟人对我特别照顾,在这里我穿得暖和,吃的也饱,没受难为,请您别挂着我。奶奶有高血压,千万别生气,要保重身体”。权贵抬头望母亲,见她锁着眉,闭着双眼,就又念道;“奶奶,关于我的事,您千万不要难过,我杀了小菊嫂子,落到这种地步,是咎由自取。还有,您千万别想不开,万一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暂时写到这里吧!如果有事,我会跟您去信的”。白纸黑字,权贵害怕母亲从纸面上看出端倪,匆忙照着原样折好纸条,放回口袋。
“念完了?”,中 文首发母亲睁开眼,斜视着权贵,目光中明显带着不信任。
“嗯”,权贵故作轻松,他顺手从桌面上拿起筷子说;“娘,咱吃饭”。
“不_38605.html吃”,母亲的话语相当坚决,站起身就要走。
“娘,您这是干啥哩!小强不是说了,您要有个好歹,他也不想活了;就算为小强,您也该把饭给吃了”。
提到小强,母亲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最后,她颓然而坐。
“吃饭,权贵试探着说。
接着,母亲说;“吃饭”;但,话语坚定。
饭桌上,母子无话。权贵给酒盅斟满酒,端起来,脖子一仰咽下肚;随后,他长嘘一声,发现喝进嘴里的酒竟然是苦的。权贵喝了二十多年的酒,今天才发觉,酒比黄连还要苦。母亲这边,饭吃的如同嚼蜡;吃不下,又怕权贵担心;她勉强扒拉几口饭菜,就说;“我困了”,蹙身回了卧室。
权贵独自而坐;此刻,酒是越喝越苦,苦到无法咽肚;饭也吃的索然寡味,吃到嘴的饭菜似被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百般烦忧,同样闹心。权贵的思绪又回到小强写来的那张纸条上,儿子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想到小强,权贵已经老泪纵横,眼睛模糊不清了。接下来,像电影镜头转换了画面,一下子他看清楚小强绝望的眼神和求救的哀声;‘爸爸,救救您的小强’。儿子的声音凄凉而尖细;似一个幽魂从权贵被酒精麻木的灵魂深处横着爬出来,汇聚在他的胸膛内;它的爪子又尖又长,撕破他的皮肉,深深抓入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种类似于胳膊断裂般的疼痛。‘不行,小强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一定得救他;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救他出来’,权贵喃喃自语;他又把桌上一满盅酒端起来,一仰脖颈喝下肚;他吧唧几下嘴,笑了,可笑声中明显夹杂了辛酸苦楚的滋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