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权贵独身一人,目光迷离地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着身子赶往县城。村子距离梁山县城不算远,也不是太近;足有十八,九里地。晚秋之夜,凝重而混沌;没有月光,夜色也朦胧。梁山脚下的土地上散发出枯叶腐朽味;山风拂过,那种味道越过满山遍野。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尖叫,声音凄惨无限,又似有似无。权贵打了个激灵,伸手摸出离家前权利递给他的手电筒;他推了开关,照射着前方。村外山脚下是一条通往县城的土路;白天,这条土路看上去像一条望不见首尾的蛇;它环绕梁山脚下,崎岖又坎坷。夜里,这条路望上去又像似灰色的,更像万壁深渊。权贵一踏上这条万壁深渊的灰路,就想放声大哭一场;他仿佛已经听到自己哭出了声,他哭小强的命苦,哭小强不争气;哭声昏天地暗。可他绝望的哭泣仅仅在嗓子眼里卡住了,怎么也哭不出声来;在这样一个沉沉的漆黑的夜晚,连哭都哭不出声的一位鳏夫,就这样高一脚低一脚一个劲地朝县城走去。
此时,权贵的身子早已疲惫不堪;可他从路上是不敢耽搁的,甚至连歇脚也不敢歇一会儿。身体倦了,可心有所期盼,期盼小菊的伤势能好起来,期盼小强平安无事;一想到儿子,他的脚底下也就添了力量,生了风。于是,权贵磕磕绊绊一个劲地朝前冲走。
赶到县医院门口,已是十点多钟;他伫立医院门外愣怔片刻,正准备朝里迈步,突然,被躲藏门左侧的会计拒之门外,他的身体挡到权贵面前。权贵嘟囔一句,“你吓我一跳”。会计并不作声,只是伸手拉权贵到了一个隐僻的角落;四周黑压压一片,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压低说话的语音对权贵说,“和平媳妇没抢救过来……”。
权贵颤抖着身子,上前抓了对方的胳膊,他期期艾艾地说;“怎的会是这样怎的会是这样”。说话的功夫,转身朝医院冲。
结果,又被制止住;“你干啥去,不要命了;和平现在正是气头上,没人能劝得了他”。
此刻,权贵像做了一场噩梦;他吃劲地又问,“那,那,那我们家小强呢?”。
会计朝权贵解释说,“当时,人家和平要跟小强拼命,说媳妇死了,要让你儿子来抵命。我怕再闹出人命,打电话让警察把小强给保护起来了”。
一个晴朗无月的深夜,权贵踱步徘徊在梁山县公安局大门外;他把医院里的后事安排妥当,径直来到这里;他知道儿子被抓进了公安局,他想冲进去看看儿子;结果,被站岗的武警拦在门外;大兵叫了权贵一声‘大叔’说;“您好,现在是下班时间,禁止入内”。
公安局朝左沿人行道走上十几步,是个十字路口;拐角筑一间铁皮房子,屋内亮着中 文首发灯;透过窗子能望见货架上的烟酒糖茶之类的货物。一位看上去三十四,_38605.html五岁年龄的高个男人,他长得英眉俊脸;此刻,男人站在铁屋外,抬高双手拉缩在窗檐下的折叠护网。他说话的语调相当严肃,权贵站在马路对过的人行道上,根本听不清男人具体讲些什么。男人身旁的女人也站着,她双手插到裤兜内,听男人讲话;可她那双眼睛却不安地注视着五米开外,一位小男孩的举动。男孩差不多八,九岁,他总是靠近马路,并且做出要穿过去的样子。于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呼唤说;“小强,快回来”。听到叫声,小男孩放弃了玩耍,乖乖地跑回到女人身边。女人牵过男孩的手,好一顿说他;以后可不许这样疯跑,是很危险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岁,依然相当漂亮。
男孩也叫小强,跟儿子的乳名相同;权贵这样想着,双脚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他穿过马路,走到铁皮屋前,望着小男孩一阵愣怔。小男孩望见陌生人,吓得转身抱了女人的双腿。这时,男人给护网上完锁,转身准备离开;他看到权贵一愣,问他;“大哥,买啥东西?”。
丢了魂似的权贵听到叫他,忙摇头说;“不买啥不买啥”。他的目光从小男孩身上移到少妇脸上又说,“听到这位妹妹叫小强,我就走过来了;我儿子也叫小强”。提起儿子,权贵忍禁不住落了泪。
可见,男人是个热心肠;等他把少妇和小男孩支走后,又问;“大哥,你有什么困难,说说看,我能否帮你忙?”。
“我儿子进了公安局,他会没命的”;权贵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男人反过来安慰他道;“噢,大哥,你先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进了局子吗!让我来帮你”。
由于激动,权贵上前握住男人的双手;“可是”,他不无担心地说;“小强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看,又来了”;男人自吹自擂一番,“不就是杀了个人吗!这种案子我办得多了“;他见权贵盯着自己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问权贵,“你不相信我?”。
权贵眨巴一下眼,先是点头,后又接连摇头说;“不,不是,不是的”。
为获取权贵的信任,男人又近一步解释说;“我有个叔叔,是咱县法院副院长;主要抓刑庭……”。望着眼前那盏柔和的路灯光影,映到男人的脸上;男人虽然神态高傲,让权贵望着极为不舒服;但,他两眼仍闪烁着火一样的热情;这也充分表明了他所从事的好像是一次多少有些危险又极为高尚行动似的。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善良的权贵说,声音里透着无限激动。
男人坦诚相见,他告诉权贵,自己叫杨建明;杨建明还刨根问底,询问小强杀人的细枝末节;如此种种问题,权贵也都毫无保留的告诉给对方。末了,杨建明朝对方要去跟他联系的电话号码,并催他说;“你儿子判刑是肯定得了;现在,你就是在这里待一年,也无济于事;你先回家,一有消息,我立马给你打电话通知你”。
权衡利弊,权贵最终点头答应说,回家等消息;俩人分别前,他多了个心眼,张嘴朝杨建明要走了联系电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