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儿,你怎么了?”赵源,也就是这家学堂的主人,看见在那坐立不安的赵御,担心的问。
赵源年近60了。家族在广陵也算是有些根基的,但是由于不愿与贾充他们一帮官宦之人为伍,被别的家族与那些贪官赶出了广陵,只能在这小小的泾县当一个教书先生。他有一个孙女,叫赵晞儿。今年18岁了。按那时的年纪,也该嫁人了。可是赵源替他说了好几个婆家,晞儿就是不愿意。赵源心里清楚,晞儿是喜欢赵御。自从那天赵御来了他们家,晞儿就早在心里暗暗的将自己许了他了。可赵源又怎么会不知道赵御不是个普通人呢?
他仿佛突然回到了6年前的冬天。那天他送走了几个士族子弟,正打算好好的睡个午觉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以为那些个士族子弟又因什么事折回来了,便快速上前去开门。边跑还边说:“好了好了……别敲了……我来了……”
他的话还真灵,才刚说完,敲门声就没了。他拔下门闩,刚打开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倒在了他身上。赵源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退后几步。然后呆呆的定了他好久,都没见那人有什么反应。他不会是死了吧!他心里这样想着。
他弯下身子,用手去试探他鼻子下是否还有气。他感觉到那一股股的热气从他的鼻子下出来,才放了心。他叫晞儿将他抬进了房里。晞儿那见过这阵势,下的大气都不敢出。但当她将司马遹满是血迹的连擦干净时,她愣住了。她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的脸啊!她完全没了神。知道赵源喊她,她才发现自己失神了。
“小丫头!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啦?”赵源笑道。
“爷爷!”晞儿的脸刷的红了,她赶紧捂着脸出去了。
赵源虽然只是随便一说,但看到孙女这副样子,又看了看躺在那里动也不会动的司马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孩子的心思呢?他叹了口气,给司马遹为了些许药,便出去了。
司马遹在赵家人细心照料下,2天后便醒了。
“爷爷,他醒了……爷爷……爷爷……”晞儿看到司马遹醒了,高兴得飞奔着去叫爷爷。
司马遹仔细的看了看这间屋子,尽力的回忆着自己发生的事,然后想到了他的母后谢淑媛找他去她的后宫,想起了司马雅带他离开了宫,想到了贾充那帮人要杀他,想到了他一路向东逃窜逃到了这里,然后他想到了他在无奈之下敲门,希望别人能救自己,可是那人却迟迟没开门,然后他就记不得了。
正想着,赵源便急急的赶来了。
“你醒了,年轻人!”
“是你们救了我?”
“恩!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遭人追杀呢?”
司马遹心里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比往常,决不能说自己的真实姓名。于是瞎编道:“我姓施,单名一个御字,金陵人士。家族在当地还算是小有声望。只可惜,家父得罪了朝中之人,全家被抄了。我是在娘的庇护下逃出来的……”说到这儿,司马遹想到自己的命运,便大声的哭了。赵源听着他讲着他的故事,心里面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家族,便一道哭了起来。
他边哭边说:“孩子,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你同晞儿一道叫我爷爷吧!”
司马遹听到他要收留自己,便赶紧叫道:“爷爷!”
赵源心里开心啊!就说道:“乖孩子。爷爷会保护你的,但你这以前的姓名绝不能再用了。既然你叫我爷爷,你就同我姓赵,以后就叫赵御好了。你答应吗?”
“恩!”司马遹连连点头。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在泾县同赵源和赵晞儿一块生活。加上他天资聪颖,很快学会了赵源的学问。
赵源就将这学堂交与了他打理。
赵御坐在桌边,听到赵源叫他,心下一惊,赶紧回过头来,回答道:“爷爷,我没事。”
“孩子,你有什么事就跟爷爷说吧!我虽然不是你真的爷爷,但是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亲生的孙子了。更何况晞儿她……”赵源心想把晞儿的事与他挑明,说不准他会同意,不想,赵御一听到晞儿的名字,边说:“爷爷,晞儿的事,恕我不能……”
“孩子,晞儿是个好女孩,你……”
刚说着,门童便跑来喊道:“老爷,少爷……那个……那个……慕容诀来访……还带了好些个礼品……说……说是……谢谢少爷……”
“你这个毛躁的家伙!说话也说不清楚!真是没用啊!”赵源白了那个门童一眼,便出去迎接慕容诀了。
这个慕容诀是个少数民族的。看过天龙八部的人对慕容这个姓氏应该不会陌生。他也是那个家族的。不过比慕容复早好几个辈分,毕竟那时燕还未建立嘛!!慕容诀从小就仰慕中原文化,所以便拜师到了赵源门下。后来就认识了司马遹。他们年纪相仿,做事想事都比较接近。他应该算是司马遹在广陵没几个认识的人中交情最好的了吧!
慕容诀一袭紫色的蚕丝薄衣,头戴一白玉头饰,五官端正俊朗,算是一绝色美男了。但站在司马遹的旁边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不免有些……
“赵兄,小弟来迟了!呵呵……”慕容诀笑道。
“哪里哪里……是我招呼不周才是!”
慕容诀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拿剑的男子。那男子生的极干净,英俊,但是却给人以难接触,冷冷的样子。一看就是一副江湖剑客的模样。“这位是?”
慕容诀介绍道:“这位是我在金陵认识的剑客——斑涟释。”
司马遹知道前些日子他去了金陵。而他心里实在挂念他的母亲,又不好当着赵源的面问,只好先说了些客套话,直到赵源听得有些腻烦走开了才问道:“慕容兄,你在金陵可曾进宫过?”
“进了!”
“你可曾见过当今太子?”
“没有,不过听说此人无能至极。小时虽聪慧过人,但而今……唉~”慕容诀叹息道。
“那……太子的母亲可健在?”司马遹心里乱成了一团,心里揣测着他会怎么回答。
“这我不大清楚,不过我倒是见到了贾皇后。她真是个丑妇啊!”
“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司马遹提起她便一脸不屑!
“你……认识她?”慕容诀看出了些端倪。
“不……不是……这……”司马遹正不知到该怎么解释他的行为,那个门童又冲冲的跑了过来。
“少爷……那个……那个外面3个人找您。”
司马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啊?”
“不认识,听口音不像是广陵人。”
不是广陵人?难道是……
“里头有个女的说是和少爷在今天下午约好的。”门童说。
今天下午?
“说我不在!”司马遹有些慌了,他猜到那帮人是谁了。
“可……可我说……少爷在招待客人了……”知道自己犯了错误,门童的声音越说越轻。
“唉~你……”司马遹真是被他害死了!
“怎么?赵公子不肯见我们?”一个女子幽幽的,却坚定的声音传了进来。
司马遹和慕容诀朝门外看去,只见一女子,身着一淡蓝色的,头发上盘,盘成一个好看的螺纹髻。脸上的笑容堆起,干净的瓜子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明亮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白皙的皮肤好像一拧就能拧出水来。她的身后,还有另一个漂亮的女子,身着一淡粉红色的纱衣,头发盘成落云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依然冷艳迷人,使人不由得为之心动。另一个男子也不是常人能比的,站在这样两个美丽动人,光彩四射的女子中,他一点也没显得什么不搭的地方,反而将他英俊的脸部轮廓凸显得更加迷人。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男子,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司马遹为什么不想让他们进来。可是既然我已经进来了,就不可能就怎么走了。
“原来,赵公子是因为有客人啊!那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笑道。
“怎么会呢?有美女相陪,我们求还求不来呢?呵呵~”回答的是慕容诀,司马遹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位是?”
“他是我爷爷的学生——慕容诀,现在在朝中任要职。”司马遹解释道。也带着暗示的意味。我怎么会听不懂呢?他是在告诉自己切不可在他面前说些关于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哦~慕容公子您好,我是赵御公子新收的学生,我叫我。我左边的那位叫徐浅浅,是我的好友,我右边的是我哥哥,南玺仁。”
慕容诀一一和他们握手,司马遹站在旁边自然也不闲着,他吩咐门童等会儿看他的眼色行事,门童自然意会了。
司马遹布置完一切便坐到了桌边,和我们一同谈天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诀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们也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司马遹心想该有所行动了。便说:“大家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要不……”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诀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赵兄!你家不是有把古琴吗?正好拿出来弹一首曲子,给这两位姑娘听听吧!正好解解乏~”
“哦~”司马遹无奈的摇摇头,进屋去拿古琴了。
那古琴是赵源的祖父的,听说还是一个很有名的铸琴师造的,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音色纯美。
司马遹拿了琴出来,将它放在腿上,轻轻的拨动琴弦,古琴淡淡的音乐声便随着他的指尖滑过而流泻出来。他弹得歌曲,我从未听过,但是音乐及其柔和,带着隐隐的悲伤,好像悲伤在一针针的扎着那个弹琴的人。我看见了他眼底有无色的液体在慢慢的聚集。
而后,音乐声骤的变了,那样的悲伤声被无奈、挣扎、反抗取代。听着音乐,我的心底产生了疑问:这个在弹琴的男人,他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伤心,压抑的东西?
“可以了!”我用几乎带哭腔的声音喊道,“不要弹了!”
司马遹愕然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听得懂自己的音乐?不可能的!谁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心,就连她——他的母亲,都无法看透的,他的心,她怎么会听得出来?司马遹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对他们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离开了。”
我知道他在下逐客令,然后那个门童P颠P颠的跑来,把客厅的门打开,说道:“慢走~”
“那,我们告辞了!”慕容诀和斑涟释起身,走出门外,南玺仁和徐浅浅也随着他们迈出去了,可是我却没有走的意思。
“你不走吗?”司马遹问。
“你……唉……请不要把自己锁在回忆的世界里……毕竟……那已经过去了……再说也许……你身边也有值得你珍惜的东西……”我看着他那清澈如水般的眸子,心里有块地方被他触动了,我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在慢慢的发酵。
“那是我的事!”司马遹转过头,不愿再看着我那张微微带着泪痕的脸,她——真的听懂了他放在琴声里的他的心。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帮你……”我并不理会他对她的坚决、冰冷的态度,自顾自的说。
“不用了,我不需要,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遹太子!”我轻轻地叫道。
“我说了我不是!”司马遹有些发怒了!
“为什么要隐瞒?是就是是啊!你能改变你血液里的司马家的血统吗?”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失去了我本该有的理智。
“我说了!我不是——”司马遹转过身,他好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难过,他在她面前居然好难讲出谎话,他骗不了她。
“对不起!我……”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说道。
“……”
司马遹站在窗边,月光从窗口泄进了屋内,照在他干净俊美的脸上,是那样的悲伤。我叹了口气,从水蓝色的衣袖中拿出一封黄色的信封装着的信。快步走出了“遥志学堂”。
学堂门口,徐浅浅和南玺仁正站在那里等她。
“怎么才出来?”南玺仁的眉头微微一皱,“那小子是真太子?”
“恩~”我现在已经很确定了,只是他对自己还是有戒心,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
“他不承认,是吗?”南玺仁总是一下子就能猜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恩~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换了谁谁都不会对像我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说出他的秘密,更何况,这个秘密可能会给他带来杀生之祸。我把谢淑媛写给他的信留在了桌子上,他应该会看到的。”
“什么?你是白痴啊!”南玺仁慌张的说,“要是他不是司马遹,你这么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怎么会这么不明智!”
“他是的!”我咬了咬下唇,肯定的说。
“你说是就是啊!你真是……你怎么会这么不明智!这不是罗云裳会做出来的事啊!”
“那什么是罗云裳会做的事!请你不要认为自己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南玺仁一下子被问住了,她,怎么会变得让他感到这么陌生。他叹了口气,转身说了句:“先回去吧!”便径自走开了。
徐浅浅叹了口气说道:“他,真的好关心你,云裳,你知道吗?你真的好幸福,他可以为你变成你想要他变成的任何人。”
我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徐浅浅,心里头一下子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她,羡慕我?可是,我并不希望南玺仁变成自己的谁,我只希望他可以永远是自己的哥哥。
广陵的秋夜,真的很凉爽,但是当一阵风吹过,我还是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我快步跟上走在前面徐浅浅和南玺仁。可心却好像留在了“遥志学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