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已成空,天空我亦空。
春去春会来,我去何时归?
这是三公子耶无害在极度悲哀之时脑海里所闪现的言词,后来他有幸用笔墨将它书写下来,命之曰《何去何归》。如今将它拿来作为本章节的开篇之白,正是因为它曾经是三公子耶无害情绪最低落消沉时期,他的脑海里所久久回荡不愿远去的凄凉诗声!
凡是读过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红楼梦》的读者,一定会知道那个曾经是刻在石头之上的“悲金悼玉”的故事。而且那首、一曲流传千古的《石上偈》更是意味深远、发人深思,何以言此?请看这首《石上偈》,各位自会明了。——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当然,这首《石上偈》的成作之期是迟于那首《何去何归》的近千年之后。本故事在此之所以划“时地空”之界限地将它搬来与前世之作《何去何归》相提并论,正是因为它们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对人情世道的悲叹之调。不难看出,此诗两首同在写人,同在写情,同在论世道之不平。正可谓是:诗跨千年亦有情,同道世间之不平。诗诗相连真意在,恰似诗人两相定。
其实,本故事在此对这相距近千之遥的两诗或是两诗人或是两位诗人的感叹之词,恰如后世之人称之为“诗魔”的白居易的几首诗句的连用。这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对云无觅处。
相看泪眼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
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话至此处,所以咱们闲言少絮,正是我们书归正传的时候。在此,咱们一不讲三公子耶无害京城漫游如何,二不说曹吕庄一路归乡怎么样,三不言护送仇夫人的人马车队,四不道“飞天神龙”耶金风等三兄弟已行至何方,咱们先说说那“金刀老大”箫道林和“峨嵋飞人”陆文飞如何去寻觅杀手阿里耶库尔,然后我们再“一、二、三、四”地一一道来。
前文说到,“金刀老大”箫道林和“峨嵋飞人”陆文飞从三公子耶无害那里得知杀手阿里耶库尔就在京城大兴善寺。所以,他们二人不多时便飞身降落在了大兴善寺的院内。
恰在这时,法深大师及其徒儿阿里耶库尔刚刚踏出大殿门槛。他们猛然见大院内飞落下两位武士,顿时,那杀手阿里耶库尔早已拔剑出鞘,喝道:“什么人?”
“哈!哈!哈!什么人?”只见“峨嵋飞人”和“金刀老大”边走边笑道,“来杀你的人。我想你这位黑衣剑客就是阿里耶库尔了!”
“哈!哈!哈!”只见阿里耶库尔仗剑缓缓走下台阶说道,“算你聪明。我正是耶律氏国派来使阿里耶库尔!不过很可惜,不是你杀我,而是我杀你。今天既然你们两个认识了我,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我看你还是报上名来,我的剑下可从不死无名小辈。”
“哈!哈!哈!他俩不愿说,还是让老衲代他们说说吧!”只见法深大师笑呵呵地走上前来说道,“你们俩就是‘峨嵋飞人’陆文飞和‘金刀老大’箫道林。怎么样?没错吧!”
“法深大师!怎么会是你?”只见“金刀老大”煞是惊奇地问道,“你是我们的武林至尊,怎么会和这个大逆不道的杀手在一起?”
“箫兄!不必问了!”只见“峨嵋飞人”按剑说道,“其实这场武林浩劫全是他主使的,那‘燕山浪魔’就是他的师弟。现在静眉道长还在寻找着这佛魔二人!”
“啊!……”“金刀老大”不禁暗吃一惊。他本以为这场武林浩劫就是“燕山浪魔”和阿里耶库尔所为,没想到这位武林至尊法深大师竟也是武林叛逆,而且一定是罪魁祸首,这还了得!
“哈!哈!哈!”此时的法深大师不由大笑道,“你们不必惊慌!我不仅是你们的武林至尊,而且是天下武林霸主呢!哈!哈!哈!……”
“你!……”箫道林早已是怒不可遏,抽刀喝道,“你那浪魔师弟杀了我十七位兄弟,今天我让你血债血还。接招!”
“金刀老大”说完,挥刀便向法深大师拦腰砍去。这正所谓“云横山腰”,箫道林已下出了死招。然而,法深大师却是不慌不忙,举起龙头拐仗便和“金刀老大”杀作了一团。见此情形,“峨嵋飞人”也是牙关一咬,拔剑便与阿里耶库尔恶战开来。
一时之间,这座大兴善寺内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但见是:刀剑辉辉寒光闪,足下忽忽生尘烟。翻天入地寒风起,刀剑杀声冲九天。刀锋怒吼如恶虎,剑尖吐信似游蛇。龙头拐仗旋转舞,似如万龙在天飞。青衣盘绕佛衣间,灰衣黑色紧相连。猛然情势抖一转,刀剑相搏青黑间。龙头剑首争高处,不是佛衣便飞人。试问双方谁胜负,行里行外不敢断!
不知不觉,这场堪称天下一流武林高手的生死鏖战已近三百回合。但是,这双方各自代表着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却依然难料其结果。这大概是因为这些邪恶分子和势力还占有着“天时”的“地利”的优势,而足以和正义的力量争相匹敌罢了。为何这么说呢?其实纵观古今中外各朝各代的云云历史,不难得出这一结论。就说眼前的这场撕杀,在这京城应试即将到来之日,在这美其名曰“大兴善寺”的院落之内,竟然隐匿着邪恶、阴谋和人人痛百诛之的罪魁祸首!可想而知,这邪恶奸佞简直是无时不在、无孔不入。它甚至可以披着“真善美”的面纱和袈衣,用以达到它那以假乱真、混水摸鱼的目的。但是,经过长久的时间考验和正义的较量,它必将漏出珠丝马迹,必将漏出狐狸尾巴以至原形毕露!
就在这四大高手激战得难分难解之际,终于见那黑衣剑客突然纵身跳出圈外,未等“金刀老大”箫道林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阿里耶库尔迅速从腰间抓出一物便直向箫道林的咽喉甩去——“箫兄!小心!”看在眼里的“峨嵋飞人”不禁失声向“金刀老大”狂叫。
然而,事情已经晚了。不及“金刀老大”反应过来,只见那条透明毒蛇已如“利箭穿心”似地扎入“金刀老大”箫道林的咽喉!于此同时,随着“金刀老大”缓缓向后倒地的身影,“峨嵋飞人”已清楚地看到,一股殷红的血流直入那三尺来长的透明毒蛇的腹内。顷刻之间,只见这条吸血毒蛇又是身形一抖,便又箭一般地“射回”黑衣剑客的手心里。再看那“金刀老大”箫道林,只见他的喉部依旧在血流如注!其实早已气绝身亡。他最终成为第85名黑名单上的人!
“啊!……”“峨嵋飞人”看在眼里,心如刀铰!但他心中异常明白,阿里耶库尔的这一手必是“万夫难敌”。于是,他当即立断,带着万般遗憾和悲痛,带着一颗拳拳的自我保全之心,带着一颗来日再作复仇之心,施展出了绝世轻功,几经纵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阿里耶库尔正欲纵身去追,却被法深大师拦住道:“不必追了!你追不上他了。”
“哼!这么便宜就放了他!”阿里耶库尔气急败坏地嚷道。
“徒儿不必着急!”法深大师胸有成竹地说道,“他逃了今日,逃不过明日!你不要忘了,你师叔‘燕山浪魔’不久又会重入江湖大开杀戒。到那时,我们又可以坐台看戏了!”
“哈哈哈……”
于是,这大兴善寺的院内又回荡起了一阵魔鬼般的笑声。随着这得意狂笑之声的渐渐停息,只见阴风四起,又一个“阴魂不散”的暮色降落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七月初七日,又是崭新的一天。但是,一切一如既往;世道依然是昨日的世道,人物依旧是昨日的人物,气息依旧是昨日的气息,一点儿也不新鲜,天底下就是这般无奈。然而,这一天却又是非同寻常的一天,因为它正是京城大试的日子。这虽然给京城增添了一丝生气,但它依旧和去年的今日别无两样!
再看京城太学府大院之内,八方九州的文人举子早已荟集于此。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只见“张草在世”和三公子耶无害便在其中摇摇而立。而那位号称“金扇公子”的陈剑南,却犹如“鹤立鸡群”地高站在台阶之上!
时辰不大,只见一位朝廷官员手捧公文来到台阶之上。面对眼前喧然不止的众多考生,这位官员清了清嗓子,便高声叫道:“肃静!肃静!我现在宣布皇帝诏书及考场纪律,请各位不得喧哗!……”
刹时,太学府大院内一片寂静。只见那捧文官员高声念道:“替天行令,皇帝诏曰:安庆元年丁卯七月七,为我朝举贤纳士,招揽天下英才,特于今日在京城太学府内举行京城大试,望各位学子尽心尽责、施展所能。谨此!”
这位官员念完圣旨之后,便立即又翻开一页公文放声说道:“现在宣布考场纪律。京城大试为国之大事,故此考场纪律如下:第一,任何考生不得迟到早退,更不得中途弃考。否则,将记其过;第二,任何考生不得喧哗闹事,不得交头接耳,不得考场作弊。否则,取消其今年考试资格;第三,任何考生不得代考。否则,取消其终身考试资格;第四,任何临考官不得徇私舞弊,不得擅离考场。否则,以律问罪。……考场纪律宣布完毕,请各位考生进入考场!”
聆听此令一下,众位考生不觉心意激奋、足下生动,人流已前入后涌地缓缓进入了考场……
过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安坐在位的众多考生终于听到了开考的“钟声”。
话说曹吕庄日夜兼程归乡,不觉今日已来到丹江口境内的武当山北麓。待他昂首仰望山道与山间,却使他吃惊的是,只见山腰与山道之间是旌旗招展、绣带飘扬,而且在那穿山道的两旁站满了手持兵械的守兵。
曹吕庄见此情形,不觉心中纳闷——一月之前,他从这经过,并未见有守兵。奈何今日有了重兵把守?……他是否还能从这经过?
就在曹吕庄站在山前凝望着山道犹豫之际,他猛然发现,那山道之间突然大乱,看似有两位骑士,在闯营。于是,曹吕庄不由沿着山道加快了脚步。
再说那两位闯营骑士,一路下山如奔,利剑左挥右舞,直杀得山道上的守兵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简直是威猛无边、势不可挡!
这眼前的一切,全被顺道盘旋而行的曹吕庄看在眼里。他只见这两位闯营骑士是一男一女:一马当先者是位紫衣武士,紧随其后者便是位白衣女侠。看其情形,这一对男女年龄都约在二十上下,极象是一对夫妇俩。那为什么他们要冒险闯此营盘呢?……曹吕庄这样想着想着,不觉那一对男女已冲杀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那一对男女看了看马前的这位老者,便好心地说了一句:“老人家快回去!前面死路不可过!”说完,这二人又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话说曹吕庄闻听此话,心中不知何故。正在犹豫之际,猛见前方又杀出了一列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追向那对男女。只听那为首的将官手挥青龙大刀高叫道:“抓住他们!不要放走他们!抓住一个重赏一万!”
只听这喊声一出,那山道两旁的官兵又各操兵刃向那两位骑士纷纷蜂涌而去。片刻功夫,那一对男女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直至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再说此时的曹吕庄凝望着那一对被围困在兵群之中的男女,心中不禁为之担忧万分!虽然他与这男女素不相识,但看到眼前的危急情势,他真愿望这一对患难夫妻能够杀出重围、脱离险境!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那对男女已被围得风雨不透之时,那位手舞青龙长刀的将官又已领着大队人马杀到了他们面前。直到这时,曹吕庄才发现——在这蜂涌而来的兵群之中横飘着一面大道旗,上书“林”字在中!
“啊!……莫非这就是当阳叛军林可多!”曹吕庄心中不由暗自惊道,“想不到他已杀到武当山!难道说他是一路追李军锐将军至此?”
曹吕庄一边心下这么想着,一边将身子向山道旁边的小道挪动着身子。他想登高远望这场混乱的结局!但是,遥望那一对被困的男女,那杀得一定是非常的困苦艰难。他们杀了一片,又涌来了更多的一片。那闪烁着刀光剑影和血光的包围圈已是纵横左转右拐数次,而且那包围圈也是忽小忽大了数次;但是,那一对男女骑士始终无法杀出重围。曹吕庄看在心底,不觉一阵心急火烧……
就在这时,曹吕庄又猛然听到山道上忽然大乱!他不禁闻声张望,只见那山道之巅又杀来一列大队人马。一马当先的是一位长枪将,在他身后,是一面上书“刘”的大道旗!
“怎么?这么说襄阳太守刘铁军来追杀林可多到了?”曹吕庄观望着这山前的幕幕,心中不由暗道,“不想我今日至此,却要看到一场血光的军伐杀戮!”
再看此时的情形,不容曹吕庄再作细想,那“刘”家军已冲杀到那重重包围圈之内,直把林可多的部队向山下衍杀……
于是,不下一顿饭功夫,“刘”家军已替那对男女解了乱军之围。只听那长枪将向那两位被困的骑马武士说道:“少寨主!白夫人!一路辛苦了!”
这时,只见紫衣武士向长枪将拱手施礼说道:“若不是刘将军及时赶来营救,恐怕我们夫妇俩便要葬身乱军之中。我们夫妇俩无以相报,特将我们从林可多营中夺得的荆州府印献给将军!”
再说此时的刘铁军接过紫衣武士手中的荆州府印,心中大悦。于是,他将府印交给身边副将,命令妥善保存之后,便又高声命令道:“将士们!不要放过林可多!为荆州的百姓和仇将军报仇,给我冲啊——”
一声令下,刘铁军便高举长枪,纵马在前,再次率部向林可多的军队冲杀而去。
话说此时的林可多率部在武当山北麓站稳了阵脚,便严阵以待,准备在山前挡住刘铁军的部队。然而,双方各不示弱,一经短兵相接,两方军队便在山前再次展开了一场更为激烈更为残酷的拼杀!
就在这激战之中,躲站在山间岩石之处正在观看着这场惊世骇俗的军伐混战的曹吕庄,猛然,他听得山窝里“咣”地一声炮响,顿时,便见那山涧里飘出一面“秦”字大道旗。紧接着,那山窝里便见士兵如潮水般地涌将而出,杀声震天,直扑向刘铁军军队的后方。
“哈哈哈……”只见林可多举刀大笑着遥望前方说道,“秦将军来增援我们了,看这回刘铁军还上哪跑?弟兄们!给我杀呀!”
且说此时的刘铁军见前有阻兵,后有敌兵杀来,眼见便是腹背受敌,情势万分紧急,再想撤兵已是晚矣。他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只见那紫衣武士高声说道:“刘将军不必惊慌!我已派人请房县守军王波风前来助战,马上就有好戏看!”
“啊!……此话当真?!”刘铁军半信半疑,但他刚刚说完,却猛听见对面山窝里“咣!咣!”两声巨响之后,便见西面山涧里有两处朝天扬起了白底黑字的大道旗。刘铁军仔细一看,果然见其中一面大道旗上书斗大的一个“王”字;但使他不解的是——另一面大道旗上却写着斗大的一个黑色“白”字!
这时,双方的军队都好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得停下了撕杀。他们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这是天兵天将下界到武当山边!于是,双方的战斗渐渐停止了,各自回拢到自己的主将身边,等待着这眼前的事情如何发展。
“刘将军!”只见那紫衣剑客已冲至刘铁军身边旋马微笑着说道,“看到了吗?我夫人白艳丽的娘子军也杀出来了!”
“怎么?难道说这是你们夫妇俩事先按排好的?”刘铁军又惊又喜地问道。
“哈!哈!哈!”紫衣武士大笑道,“刘将军命我们夫妇俩闯营夺印,你随后乘其营乱率部攻山,这一按排可谓是刘将军的高妙!不过林可多人多势众,单靠刘将军的人马怕是难以抵挡。所以我们夫妇俩另行按排下了人马隐蔽在山谷之中,以待伺机而动。”
“很好!少寨主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事到如今,我方摆开阵势与林可多及秦无尚对擂,我要生擒他们,俘虏其全军!”
再说叛军将领林可多见对方又杀出两道人马,他一时也未敢轻举妄动。他只是联合秦无尚的部队,与刘铁军的军队拉开半射之距,命令全军面南背北严密地摆开了“一字长蛇阵”!
再看此时的刘铁军一方,只见在那三面白色大道旗之后,沿着山道摆开了“三条长龙阵”!呵!这三条长龙阵摆得,那真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刘铁军、白艳丽、王波风各自立马持刃稳坐在大旗之前,那将旗之后的兵士便顺着山道直漫山坡不见其尾!曹吕庄看在眼里,对这两方的阵势,都不由地是暗暗惊叹!
就在双方各自站稳脚根之后,只见刘铁军提枪催马,便来到两军阵前。只听他高呼道:“当阳的将士们!我们奉令计伐反贼林可多!请你们弃暗投明,尽快归顺朝廷,不要再为他卖命了。凡是愿归顺者,请靠向我这边,我刘铁军欢迎你们。”
话声刚落,林可多的军阵之中便出现一片喧哗与骚动。顷刻之间,果然见叛军阵脚大乱,随之而见的便是林可多的部下这一群那一伍地向刘铁军的军中投奔而去……
“都给我停下!停下!他妈的,混蛋!”气急败坏的林可多在阵前挥起大刀砍倒了几名欲投靠刘铁军的士兵。但是,任凭他怎么挥舞大刀、狂喊大叫,全都无济于事跑的依然在跑……
片刻功夫,两军阵前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等到林可多再回首相看自己的部下,弃其量也仅剩下来时的一半。也就是说,刘铁军仅凭他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和一句激昂慷慨的话,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竟削弱林可多一半的兵力。这正所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寻!”这不能不说是人心所向及刘将军的机智果断和勇敢。众人看在眼里,更不禁是精神百倍、势气大增!
“好啊!刘铁军!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林可多恼羞成怒,向着对面的刘铁军是大喊大叫。
就在这时,突然又见林可多的后军陡然大乱。顷刻之间,后军纷纷闪列两旁,让出了一条通北大道。顺着这条大道口向前方望去,只见北方尘土飞扬,直震得武当山前地动山摇!
不仅是刘铁军这一方面军看得清楚,就是林可多的残军也回首看了个明明白白。只见那北方万马奔腾之中随风飘扬着一面“杨”字大道旗,在这方面的前后左右,便是千军万马铺天盖地而来……
“莫非是杨能将军前来剿匪了!”刘铁军一边遥望前方,一边自言自语着。但是他却听到林可多得意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的援军已到,看你刘铁军还上哪跑?弟兄们!给我杀呀——”
随着这一声令下,双方的军队终于又展开了一场血战!倾然之间,这武当山前便是刀光剑影、杀声冲天,甚至那喷撒出去的血腥之气也已把山窝里的曹吕庄呛得难以透过气来。曹吕庄再也不忍心目睹下去这悲惨的场面,他禁不住手捂胸口凄然在瘫坐在山石之上。他是无能为力了!唯一的愿望:只能寄托在那率领千军万马风尘而来的“杨”将军,希望他能制止这场残酷的两军血战。然而,这仅是曹吕庄的希望而已,事情哪是象他所想象、愿望的那么简单呢?
至于这场武当山前军阀混战的结果如何?杨将军前来做甚?他是否能及时制止这场血流成河的战争而一举擒获叛军之首?那叛将林可多又为何喊了一句“援军已到”?对于这一连串似是而非的问题,并不是一句两、一段两段所能解释得清楚的。唯一的办法,那只能是请各位耐心地品味下去,方可得知这场武当山之战的前因后果。但是,事至此处,必须告一段落。因为,除此之外,尚有很多的事依然再发生、再发展着。
话说就在这武当山大战发生的当天,也就是众多文人举子已安然入座应答考卷的七月七这一天;就是在这样一天,京城之内与武当山前却进行着两场截然相反的“战斗”——文坛之中似静非静的笔战与乱军之中杀声震天、刀光剑影的短兵相接!然而,对于这两地之间所发生的事来说,无论是一分为二来看还是合二为一来说,都不能不说是一场场可悲又可惨的事情。因为对于那些面对答题而觉得、得心应手、稳操胜券的举子来说,他们还尚未得知他们已经处在了一场无可挽回的命运之中。这对他们来说,深受蒙骗与摆布却还在逍遥自若,怎么不让人说是可惨而又可悲呢?再说这武当山前的军阀混战,那流血漂橹、横尸遍野的景状更是悲惨得令人目不忍睹!然而更可悲可叹的是,这些准备应试入朝而得以为国效力的文人举士,在他们悄然无息的考场之中,却还不知道武当山下已在发生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军阀残杀……
撇过这京城考场和武当山下的幕幕,在那战国时期楚国大诗人屈原的故乡归州地段,只见“飞天神龙”耶金风和三弟欧阳青风、六弟黄世英恰巧遇上了护送仇夫人的人马车队。众人相见,不胜感慨万分、悲伤万千,似有满膛的肺腑之言一时难以倾尽。他们双方人马禁不住纷纷驻足而立,打算在这半道之中一诉这一别之情。
这时,只见“飞天神龙”耶金风走上前施礼说道:“高副使!你们各位护送我家大姐一路辛苦。我代我大姐感谢众位。”
“耶大侠何出此言!荆州失守,致使仇王府家破人离。我们只是感到羞愧难当!对不住仇将军夫妇二人哪!”
“事已至此,也不是你们列位的过错,何必自责?”耶金风安慰完高副使等人,然后又问道,“既然你们护送我大姐已经至此,为何不见仇将军本人呢?”
高副使不听便罢,一听便又挑起了他对仇将军的思念之心。就是此时还端坐在马车之上的仇夫人聆听到这样的问声,也不得已地叹气无声。但是,过了一会儿,仇夫人还是坚强地打破这暂时的沉静,说道:“二弟!你就不用问了。我想你姐夫肯定出事了!不然,他不会不及时赶往荆州的。不过,待他回到荆州,见家园已失,他会知道我已回老家了。”
仇夫人说完,只听高副使又紧接着说道:“耶大侠!这事也真是一言难尽!自从我们随仇将军从耶家庄园返回荆州,不想路遇大风,将我们与仇将军吹散,至今不见仇将军的消息。所以我们几位打算将仇夫人送至耶家庄园之后,我们便去寻找仇将军。”
“飞天神龙”耶金风闻听此言,很是感动,说道:“你们这一路相送,已够劳累了。我看这寻找仇将军一事还是由我们几位兄弟来做,因为我们此次出行是要走遍中原及至大江南北、黄河上下。”
“怎么?你们兄弟几位还要寻找那江湖杀手?”
“不错!这两件事我们一定要做!”只见耶金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正在路旁安歇的众人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高叫道:“闪开!他妈的都给我闪开!”
等到众人转身相望之时,只见一群官兵已冲到载着仇夫人的马车前,其中最前方的一位勒马提枪喝道:“快给我闪开!误了老子的大事,我让你们一个个的偿命!”
说着,这名将官举枪便要刺套车之前的马头……
然而,护送仇夫人的众位英雄在此时个个是眼明手快,哪能容此等小辈在这吆三喝四。只见那家伙的枪尖还未及马首,却早被仇夫人身边的一位马上将官一枪拨挡过去!那家伙见此情形,恼火万分,挥枪又刺向前来阻挡者……
“冯将军!小心!”高副使边喊,边提枪向那家伙纵身而去。
再说那位仇夫人身边的冯将军,他见那人又举枪向自己刺来,为避免伤着车上的仇夫人母子俩,他便将马向前已带,顿时纵出了三四丈开外。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家伙竟不知好歹地打马追赶了上来。冯将军不由心下一喜,心里道:“你小子上当了!招家伙了吧你!”说时迟,那时快。冯将军随想随到,侧身一个“回马枪”,那家伙便“啊——”地一声落地而亡。
说来也巧,就在那家伙落马栽地的一瞬间,冯将军已伸手抓住了那已刺到自己后背而空的长枪。他正欲将这枪扔下,然而众人却看得异常清楚,只见他非但没将那条长枪扔下,却猛然丢开自己的大枪,双手捧起那条长枪大瞪着双睛说道:“这是仇将军的枪!……一定是他的!”
众人闻听此话,都不由心下一惊,急忙望声涌去。且说此时的高副使来到将军面前抓住此枪定睛一瞧,果然是仇将军爱不释手的一条宝枪。高副使不禁松开宝枪,猛然回头盯着那路上一群吓傻了的官兵喝道:“这条枪是哪来的?怎么会落在他手里?快给我说!”
那最前面的一名官兵听到问声,顿时惊慌地回答道:“不……不关小的事!是是是他在山边捡到的。”
“捡到的?!……”高副使不由心中暗想,“难道说是那狂风把仇将军的这条宝枪吹落的?……”
“捡到的!那你们还捡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只见冯将军已催马上前冲着那群官兵喝道。
“没……真的没有!……我们只捡到了这条枪。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既是如此,我来问你!”只听冯将军继续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们是……是林将军的部下,他派我们在此镇守归州。”
“嗯!我看你们所言属实,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们,不要再为林可多卖命!否则,让我下次见到你们,就与他同样!”只见冯将军一边指着地面上已一命呜呼的家伙,一边喝道,“快滚——”
冯将军说完,那群官兵仿佛才如梦初醒,纷纷夺命而逃。
这时,只见冯将军将宝枪双手捧与车上的仇夫人说道:“仇夫人!这条宝枪请您收下!这是仇将军之物!”
于是,仇夫人接过宝枪,抚摸着枪身说道:“多谢冯将军!我一定好好保存它,等着仇将军回来。”
“仇夫人!时候已不早,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只见高副使牵着马缰绳说道。
“好吧!”只听仇夫人应了一声,说道,“只是我们这一去,还不知二弟你们众位要去哪里?”
此时,“飞天神龙”耶金风听到姐姐的问声,急忙回答道:“姐姐!请恕我和众位兄弟不能远送。我和我的几位结拜兄弟已经商议好,我们还要继续深入中原寻找武林叛逆。所以这一路相送就拜托高副使你们五位兄弟了。”
“耶大侠不必客气!”只听高副使接着说道,“护送仇夫人这是我们责任!请耶大侠放心,我们五位一定将仇夫人安全送到耶家庄园。”
“好!我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耶金风说完,便和众人目送着护送仇夫人的车队人马继续向西行去。
最后,“飞天神龙”耶金风等三兄弟便联合二弟“追命刀”吴天霸等十一人,共计是一行十四人,浩浩荡荡地再次走向他们所要远征的各方。……
话说是日的近午时分,在京城太学府内,结束应试答卷的钟声终于沉重地敲响了。一群群如卸重担的文人举子纷纷踏出了京城太学府的大门……
这时,只见“张草在世”张旭快步追赶上三公子耶无害,欢快地问道:“耶公子!此次应试感觉如何?”
耶无害听到问声,便停下脚步,转尔微笑着向张旭回应道:“答卷之时感觉尚好!现在如卸包裹。不过我马上又感觉有一丝不妙在缠绕着我。”
张旭闻听耶无害说出如此令他情绪忽高忽沉的话语,忍不住追问道:“怎的一丝不妙?……”
“来!张公子!我们边走边谈。”只见耶无害拉了一把张旭,边走边说道,“这一丝不妙,很快你就会知道。不过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问问你对此次应试的把握如何?”
“张草在世”闻听此话,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当然也是感觉尚好,一举高中是很好把握的。”
“嗯!这就对了!”耶无害却不以为然地接口说道,“越是这样感觉尚好,很好把握,却也隐伏着更大的失望及至落第而归。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福祸是相伏相倚的!”
且说张旭闻听此言,已领会其意,不由付之一笑,说道:“我想我们还不至于象孟浩然那样‘年四十,来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还襄阳’;至少凭你我的才学也应该‘三年不还,必得金榜’!说不准,我们还会一举成名。你所说的隐伏着更大的失望及落第而归,这只不过是你感觉而已。想必你是在做出最坏的思想准备,其实内心还是想着金榜题名罢了。”
此时,三公子耶无害闻听张旭这一席之话,心中不由为之一震。其实,张旭之话已是正中其怀。他当然也想欢天喜地闹个“金榜题名”归故乡,绝不愿弄个“名落孙山”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但是,话虽如此,耶无害还是作出了“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打算——如若“金榜题名”,自是皆大欢喜!更何况他已在答卷之上书写有“耶无害,别名慕容天水”,难道说王丞相和法深大师不会助他一臂之力吗?如若事态有变,他真的落了个榜上无名,那自是命运的按排,内心也无怨无悔。只是到了那时,他便决心不再归乡,直至明年或者是后年的京城大试一举夺魁为止。然而,这只不过是他最坏的打算而已,其实他的内心,何尝不愿第一种想法得实现呢?现在京城大试刚刚结束,不想这“张草在世”却一语道破他的内心世界,这怎能不使耶无害为之一惊呢?
于是,三公子耶无害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冲着“张草在世”说道:“其实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想金榜题名呢?但这终究是我们的愿望,说不准什么时候,这种愿望也就成了泡影。当然这种事你我都不会例外。”
“哈!哈!哈!”张旭听了不禁放声大笑,然后他又收住笑声,说道:“好了!耶公子!我们不要提此事了。我建议我们还是去那‘雁塔题名’之处去散散心!”
耶无害闻听此话,抬头想了想说道:“好吧!但愿你我能象古人一样在雁塔留下不朽之名。”
于是,他们二人便向长安城东南方向晋昌坊内的大雁塔漫步而去。
时辰不大,他们俩人已来到了那高耸入云的大雁塔之下。
此时此景,三公子耶无害仰望着这楼阁式的方形砖塔,他不禁回忆起了他在十天前来到此处的情形。尤其是他在这大雁塔的顶层所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那一个个丑恶的嘴脸和声音,已清晰地闪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耶公子!你别在那发呆!”“张草在世”的一句话已打断耶无害的内心遐思,“你看我们两位还是捷足先登,可以首先在此题上大名。”
“那好!就请张公子先来!”耶无害这样随口说了一句,却一时使得张旭不好推辞。但张旭在这仓促之间也没有酝酿成熟所要题写的诗句,他便支支唔唔地说道:“哎呀!你……你这不是有意让我先来现丑吗?我看还是让我想想再题吧!”
“那也好!”耶无害立刻接着说道,“等我题写完之后,我想你自会有诗题写。”
说完,耶无害便从腰间取下那支故友刘振天所赠的“狐仙笔”,准备研墨题字。
就在这时,只见“张草在世”也已取下毛笔,沾上墨汁说道:“耶公子!你我还是同时题写吧!”
说着,他们二人各自走向一块石碑,思索片刻之后,便挥笔纵横数言,两首七绝诗已在瞬间脱手而成。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二人的笔迹似如孪生兄弟,让人有眼难辨;而且他们两位也几乎是同时停笔、题写完毕自己的心中之诗。
这时,只见“张草在世”提着笔笑盈盈地走到三公子耶无害的身边,边看边有声有色地念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雁塔碑处同题字,后事如何未可知?”
读完此诗,“张草在世”的心情不禁黯然一变,说道:“耶公子的诗句还是对前程忧心重重!来来来,你还是看看我为咱俩题写的诗句吧!”
于是,“张草在世”牵拉着耶无害走到他所题写的诗句面前,朗朗念道:“慈恩塔下题名处,无害一身最年少。张旭草书诗一首,龙虎榜上两人有。”
“哈!哈!哈!好诗!好诗!”一阵刺耳贯顶的讥笑之声突然打断三公子耶无害和“张草在世”两颗平心静赏的心情。他俩不由回头一看,只见陈剑南正提着一支大笔傲笑着冲他俩走来。
“你们二位所题的诗真是太妙了。”只见陈剑南边说边走到另一块石碑面前,“只是还比我要题的诗差了一点劲!请看看我为你们题写的一首绝诗!”
陈剑南说完,便挥笔在石碑上题写道:“剑南在此题一首,龙虎榜上我居首。遍寻皇榜张贴处,绝无张旭与无害。”
“哈!哈!哈!……”陈剑南写完,抛开手中之笔,便大笑起来。
“陈剑南!你不要太得意!”张旭按奈不住胸中之气,向陈剑南喝道,“龙虎榜要由主考官来定,由不得你在此大放蹶词!”
“哈!哈!哈!”陈剑南又是得意地笑道,“告诉你们这两个傻瓜,今年的主考官就是我父亲陈丞相,我早已让我父亲将你们两人的名字给除掉了。哈哈哈……”
“哼!你原来是丞相之子!怪不得你与我同窗三年如此骄横!但是即便如此,你手段再卑鄙,可总不能一手遮天!”
“哈!哈!哈!”陈剑南见耶无害此时心中怒火已燃,更加得意了。随后,他止住笑声,说道:“你们二位若是不信,就请三日之后龙虎榜上见!哈哈哈……”
陈剑南说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时光飞快,三天之后,也就是七月十一日。众多应试举子盼望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在京城太学府的门之前,那张触目惊心的龙虎榜早已吸引了满城的文人举子前来围观。然而,其中有些少年公子是满面春风地离开了;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在那里垂头丧气、久久不愿离去。“怎么没有我的名字?我怎么没考上呢?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那龙虎榜上的事实。为什么那榜上寻找不到他们自己的大名?为什么别人都一个个地欢喜而去,他们却还呆在这里无动于衷呢?为什么他们对自己充满这么大的信心与希望,如今却已落空尼?所说的“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确实令人最是痛心疾首呐!此时此刻,他们满腹的愁怨又向谁诉说呢?
再说在这人群之中的三公子耶无害和“张草在世”,他们二人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同命相连。三天之前,在大雁塔的题名之处,那大言不惭的陈剑南所言之辞,于今日果真已成了现实!他们二人清楚地看到,那皇榜之上的一甲头名状元便是陈剑南。再往下寻视而去:一甲第二名榜眼陈正风,一甲第三名探花杨显贵。再超过二甲、三甲各位进士,及至榜尾,“望尽天涯归来路”却依然不见耶无害和张旭的名字。他们二人都不禁愕然了。这难道说真的是陈剑南从中作祟了?他真的能一手遮天?虽说他是大丞相之子,难道他就可以为非作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使窜改他人命运的特权和本领吗?如若真的如此,这天理何在?国法何在?这其中所隐含的天大冤情又何时可得以重见光明?……
许久,他们二人终于从这茫然与失望之中解脱了出来。但是,令人不无吃惊的是,他们俩其中一个的确是从这失望与打击之中清醒了过来,另一个却再也记不清眼前所发生的事件。
“哈!哈!哈!……”张旭终于在人群之中发生了一阵骇人竦听的狂笑。接着,只见他狠狠地扯开自己头上的发挽,披头散发地拨开人群向外冲将而去……
“张公子!张公子!……”耶无害顿时被“张草在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变态行为弄得茫然一惊。他只感觉张旭的笑声极其异常,就象乌鸦“嘎!嘎!”怪叫!分明是疯颠之至的怪笑!他禁不住拨开众人,去追那狂笑着东颠西走的“张草在世”。
“哈!哈!哈!……我去写字!我去写字!……哈!哈!哈!……”只见那张旭还在边窜边傻笑着。
就在这时,这连通相府和京城太学府的“沙堤”之上猛然传来一阵“旦!旦!旦!咚!咚!咚!”的锣鼓声。随后,便听见前方有人高声吆喝道:“新科状元陈公子奉旨夸官!请各位乡亲父老回避喽——”
“咣!咣!咣!”随着这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只见一列人群马队由西向东正耀武扬威地阔步而来。在那人群之首,便是一位头戴乌纱帽、披红挂彩的少年公子正骑着一匹大白马胸高气傲地漫步飘来……
再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他看得异常清晰,那匹白马之上的新科状元正是令他深恶痛绝的陈剑南!耶无害看在眼里,又想想三天前他们在大雁塔题诗一事,他心中的愁怨不禁豁然开朗。他心里知道,这已是明摆着事,那新科头甲状元本应是他定夺可得;如今正如陈剑南在大雁塔留诗所说的一样,而且这也必是陈剑南和其父陈田中狼狈为奸,从中暗做手脚所致!所以皇榜之上没有他和张旭的名字,以致陈剑南取而代之荣登新科状元。事到如今,耶无害只觉得问心无愧,他只想——今年罢了!来年必有东山再起之日,大不了今年不再返回家园。如若来年再次受挫,他宁愿不一举夺魁誓不归乡!
三公子耶无害想至此处,他已不再把那白马之上的新科状元放在眼里。他所望之处,只见“张草在世”已疯疯颠颠地闯到那列人群马队之前。
“哈!哈!哈!我来给状元写字!哈!哈!哈!……”这时的“张草在世”已跄跄踉踉地撞在新科状元的白马之前。
“呔——什么人?胆敢在本状元马前胡闹!来人哪!给我把这个疯子绑起来!”
只听新科状元陈剑南一声令下,一群衙役便蜂涌而上,七手八脚地便将“张草在世”捆了个五花大绑。
“哈!哈!哈!……哈!哈!哈!……”只见此时的“张草在世”依旧狂笑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给我用棍打!打他个皮开肉绽!看他还敢不敢在这里装疯卖傻!”陈剑南喊声一过,顿见几个衙役便提来军棍,“噼哩啪啦”地朝“张草在世”的身上捶打不停。
再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已奔上前来,他见“张草在世”正在地上翻身挨打,他再也忍不住胸中怒火,便一跃飞落在“张草在世”的身边,但见他身形一转,谁也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几名舞棍衙役“哎哟哟”地向后滚倒在地。
“嗯!?……”再说此时白马之上的新科状元陈剑南见此情形,他禁不住眨了眨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纵身前来的白衣公子正是他眼中之钉的人物耶无害。“奇怪?这一介书生的小子,怎么今日他一来,我的手下就倒了一大片呢?……嗯!也许是我的手下只顾乱打,一脚没站稳,被这突然而来的小子占了便宜!”
“好啊!”陈剑南想到这,心下一狠,喝道,“来人哪!将这两个闹事者拿回官府责问!”
陈剑南说完,顿见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衙役又涌上前来。
就在这时,猛见从大街上的酒楼之上飞落下一位紫衣剑侠。只见他仗剑冲着白马之上的陈剑南喝道:“陈剑南!不要以为你是新科状元,就敢在京城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告诉你,我和你在三天前的比试还未分胜负,今天我就当着众人之面与你再决高低!”
且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闻听此言,定睛一看,果然见来者正是“万花公主”身边的“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他的心中不禁为之一喜。心想:“皇甫梨奇虽为大内武士,却满怀正义之感。此两次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日必定相报!但愿他此次能为我们俩教训教训这个高傲自大的新科状元陈剑南。”
“哈!哈!哈!”白马之上的陈剑南禁不住昂天大笑,“护花使!你不好好在‘万花公主’身边陪驾,又跑到这来干什么?赶快回去,免得将你拿到官府问罪!”
“呸!”只见皇甫梨奇气愤地喝道,“少罗嗦!陈剑南!告诉你,你这新科状元之位本不是你的,你父子狼狈为奸的事我全都一清二楚!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这个冒牌状元!”
“好啊!”陈剑南闻言大怒,咬牙切齿地喝道,“皇甫梨奇!你竟敢当众侮辱本状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陈剑南“扑”地一声从腰间拽出大扇,然后他又从白马之上纵身跃起,一个“白鹤晾翅”直扑仗剑而立的皇甫梨奇。
再说此时三公子耶无害见此情形,他急忙将地上的“张草在世”扶向一旁,帮他解开了满身的绳索。再等他转首相望之时,只见“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已与新科状元陈剑南杀得尘烟四起、阴云密布……
“往手——”只听人群之后猛然一声高喊,顿见人群四散,一位骑马提枪大将飞奔而来。顷刻之间,他便将战得难分难解的皇甫梨奇和陈剑南一分为二。只见他勒马横枪挡在两人之中道:“丞相命我前来制止两位相斗。请你们罢战言和,免得伤了皇家和气!”
“慕容将军!”只听陈剑南怒气未消地说道,“你替我拿下这三人,他们竟敢在此搔扰我队伍前进!”
“算了!”只听身后有人打断陈剑南的话。
再说此时的陈剑南正欲发火,他转首一望,只见他父亲陈田中已从轿里走将出来。
陈剑南见状,便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说道:“孩儿参见父亲!”
“嗯!”陈田中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是你夸官晋爵的日子,不可鲁莽生事!”
“父亲!可他侮辱你我!……”陈剑南好象话还没说完,却被陈田中摆手制止道,“唉!谁让你这个新科状元是我儿子呢?这也难免会遭人猜忌。虽然如此,可你也不能为这些闲言碎语大动干戈。你还是赶快上马走你的人、走你的路!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
“是!孩儿遵命!”陈剑南说完,便转身上马,继续带领衙役列队前进……
再说此时的“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和三公子耶无害眼望陈剑南再次飞扬跋扈而去,心中的怒火依然丝毫未消。但他们看到陈田中带领着家兵家将随后行去,也只好眼巴巴地站在路边望着他们张锣齐鼓地渐渐东去。
“哈!哈!哈!……”只听“张草在世”又开始狂呼傻笑起来。
见此情形,只见皇甫梨奇上前冲着“张草在世”的身上连点三穴,张旭便一声不吭地瘫软在皇甫梨奇和耶无害的身边。于是,皇甫梨奇一边双手扶着张旭,一边向耶无害说道:“耶公子!我帮你将他送往客店,他睡上一个时辰,就会没事的。”
“多谢皇甫公子!”于是,耶无害道谢一声,便和皇甫梨奇搀扶着昏睡着的“张草在世”向“西方客栈”行去。
等到安顿好了“张草在世”,“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便辞别回宫,客房内只剩下三公子耶无害和昏睡着的张旭。此时此景,三公子耶无害安静地俯案而坐。他来回思索着这京城大试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件,他仿佛至今才终于从梦中醒来。他所梦寐以求的新科状元,也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及恩师所对他的殷切希望,如今已的的确确地落空了。而且落得异常悲惨,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似如走向黄泉,而那些荣登龙虎榜者却是威赫夸官晋爵、地位飞升了。看看那洋洋得意的新科状元陈剑南,再看看他自己连个进榜的资格也没有,他的内心又怎能不羡慕别人而自我惭愧呢?然而,这又能怪谁?这大概是命中注定要让他落空而去。但是,他如今这个样子又怎么好归乡去见家人呢?……耶无害想着想着,不觉他已回到从前的内心打算之中——大不了不再归乡,直至明年或者后年的京城大试一举及第为止!
想至此处,三公子耶无害的心情仿佛已宽松了许多。他回头凝望一下床上的“张草在世”,只见他依旧在沉睡。他不禁摇了摇头,心里叹道:“这定人命运而又催残人心的京试,差点将张公子气疯,不知他醒来又当如何?……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雁塔碑处同题字,后事如何未可知?……”
耶无害想到这,他不禁离座来到窗前,纵眼向着窗外寻视着街坊里的人流!突然,他猛地发觉对面街旁有位丫环陪伴的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在举目遥望着他自己。顿时,耶无害好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记得他曾与石小梅相约而定,待到京城大试之后,她必到江阳镇北边的竹林下等他归来。如今不是他看到一位体态酷似石小梅的女子,他也就差点将此事全忘了。如若他的不归去,这岂不会让她苦思白等一场?更是背负了她的一片真情。没考上就是没考上!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日子还要过,路还要走!看来,他理应回江阳镇一次;同时还要去找恩师曹吕庄,至多暂且不回巴蜀老家东道镇就是了。于是,耶无害便决心已定——十万火急!速回江阳镇!一来是去见该见的人;二来他还要去看看如今的荆州已怎样,他的姐夫仇天亭是否已平息了荆州之乱?……
就在这时,只听几声锣响打断了耶无害的思絮。他马上意识到,这一定是新科状元陈剑南返回归来了。他的怒气又不禁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由在窗前挪动了一下脚步,想再次看看那陈剑南的得意雄样。
这时,只听对面的丫环欢喜地冲着身前的女子叫道:“小姐!你看!你哥新科状元来了。”
“噢?……”耶无害闻听此话,眼睛不由一闪,心里道,“看来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姐是陈剑南之妹!看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会有个满腹坏水的兄长陈剑南呢?……但是想来他和她毕竟都是陈田中之儿女,陈田中必定是人面厚心黑的老狐狸。‘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他生出了一个心术不正的儿子陈剑南,想必他女儿也不会是个好东西。说不准,她还是个貌美心狠的小狐狸精呢!……哼!管她是什么东西!反正她要比石小梅差远了!”
“咣!咣!咣!”只听锣声已划过耶无害所站的窗前,那位新科状元也正由此趾高气扬地夸官而过。那情形真好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哼!陈剑南!你毁了我的‘万宝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偿还!”耶无害望着渐渐西去的陈剑南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小姐!”只听那对面的丫环又风趣地说道,“你不瞅你那新科状元的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噢?!……我知道了!”那丫环随即顺着小姐的眼神一望,又打趣地说道,“小姐是看到心上人了吧!”
“你胡说些什么呀!”那位陈小姐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鬼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话说间,那位丫头就势一躲,又冲陈小姐一笑说道:“小姐!你别闹!你瞧!他不也正望着你吗?”
陈小姐闻听,信以为真,扭首望去,并未瞧见刚才窗前的那位英俊少年公子。她马上明白,准又是上了那鬼丫头的当。待她再次转过头来,果然见那鬼丫头已远逃而去。于是,陈小姐便索性向她追逐而去。……
再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快步来到桌案边,他见“张草在世”依然沉睡不醒,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想来想去,他终于在桌案上给“张草在世”留下片言只语,便匆匆回了右丞相府。由于耶无害决心快速返回,任凭王丞相再三挽留,但他还是骑着他的小毛驴飞奔直向南方……
应该说这是一个孤独、寂寞、难熬的归途,更何况三公子耶无害还是怀着一种沮丧的心情颠波在这崎岖不平的山道之上。他本来希望是自己一举夺魁,然后他再千里迢迢去江阳镇向他的心上之人报喜;但是,事与愿违,别说是心上之人石小梅,就是恩师及父母兄弟姐妹对自己满怀的信心和最大的希望也至此一落而空。所以耶无害早已没有归乡探亲之心,他至多返回江阳镇去见见石小梅和恩师,然后他将再次跟随恩师曹吕庄游学四方,以备明年重赴京城大试。对他本人来说,此次京试落榜已是他一生中最大莫过的打击。然而,致使三公子耶无害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此次返回荆州江阳镇的终点之处,却隐匿着一连串犹如晴空霹雳、力贯金鼎的灾难和打击。它们所激发出来的精神毒素和刺激足可致人于疯狂与非命,又有谁能真正地了解和体味到,三公子耶无害是怎样承受和经受这一个个、一串串的灾难和打击呢?这也许只有他本人最了解、最清楚,世上除他之外,绝无会有第二人能承受得住那一连串的灾难和打击,更不会有耶无害他那所度过这些灾难和打击之后的“空灵”的情绪反应!因为在他这种“空灵”之前,他的脑海里,曾经是“翻江倒海、电闪雷鸣”,就是这种剧烈的“感情反应”过后,耶无害的脑膜里仿佛经过了一场彻底而又“绝情”的洗涮,一切都又是那么的清新、宁静、自然……
话至此处,暂且不说三公子耶无害独骑返程,但说今日那左丞相府陈田中的殿堂之内,只见一位金甲披挂的将官直冲着陈田中怒气道:“哼!早知如此,我怎会派杨能前去平息叛军?还不如让我朱卫登亲自南下呢!”
“嗳!朱元帅!”只见陈田中满脸堆笑,说道,“别发这么大的脾气嘛!有话请坐下慢慢聊!”
“坐个屁!”朱卫登看到陈田中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怒,说道,“不要以你是当朝宰相,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暗中命令杨能,非但不铲除林可多,反而勾结叛军抗击忠臣良将刘铁军。就为此事,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嘿!嘿!嘿!”陈田中“肉笑皮不笑”地说道,“朱元帅!你别忘了,派遣杨能将军,这命令可是你发的。如果你将实情告知皇上,岂不也是罪及将死?我看你还是回去冷静地想想吧!”
再说此时的大元帅朱卫登闻听此言,不由哑口一愣,相视之下,朱卫登不由拂袖而去。
于此同时,陈田中终于得意地大笑起来。
“爹爹!你在笑什么呀?”只见那位从街上跑回府的陈小姐闻声走了进来。
“哦!是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陈田中又不由开心地说道,“今天是你哥哥荣登新科状元的日子,爹爹当然高兴了。”
“哼!原来爹爹是在为哥哥的事高兴!”陈小姐却有些生气地撅着小嘴说道,“可女儿的事你从来不管,你啥时也能为女儿高兴高兴呢?”
“怎么?南儿!”陈田中不由一捋胡须,说道,“莫非你有什么事能让爹爹我高兴高兴?……噢!大概你是挑到如意郎君了吧!你快说说看,是哪家公子,爹爹为你作主!”
“瞧你!爹爹!哪有的事?”陈小姐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跑了。
“哈!哈!哈!小淘气鬼,你还能逃过爹爹的眼睛!”只见陈田中笑呵呵地冲着跑开的女儿自语道。
就在这时,只见新科状元陈剑南跨进了大堂。等到陈田中回过头来,陈剑南便上前一步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要与父亲相商!”
“噢?很重要吗?”陈田中不由止住笑容问道。
“不错!这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而且我必须尽快去办此事。事成之后,我便会快马返回。”
“噢?!……到底什么事?”
“我现在就要去荆州江阳镇,请父亲准许孩儿前往!”
“嗯!……”陈田中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新中状元,现在又要远去荆州,怕是不妥吧!万一……”
“父亲请放心!我办完事即刻返回,不用十五日,我便会来见你!”
“嗯!那好!你去吧!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的。”
“多谢父亲!孩儿告辞!”说完,陈剑南便迅速地向门外走去。
再说此时的那位陈小姐跑回府中找到自己的贴身丫环,便又带她前往“西方客栈”,希望能再次见到那位窗前的英俊少年公子。
然而,她们到了那里,却见是空窗一面,再也寻不见那位心目之中的少年公子。于是,她俩索性推门走进了这间客栈。但是,里面是静悄悄的一片,好象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小姐!你看!他在床上睡着。”
“嘘——小声点!”陈小姐不由眯起细眼仔细瞧了瞧,然后她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他是位白衣公子!……”
“嗳!小姐!你看这——”
于是,陈小姐闻声走到桌边,只见上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张兄!等你醒来,我已去江阳。望君多保重,后会有期!
耶无害七月十一日“唉!他已走了!”陈小姐不由喃喃自语道,“他叫耶无害,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是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只见“张草在世”慢慢翻身下了床。他朦朦胧胧地望见有两位女子站在了桌案边。于是,他又揉了揉迷迷茫茫的双眼,向前问道:“请问两位姑娘是……为何来到我的客房?”
“噢!……我和小姐路过此地,有些口渴,就进来想讨点水喝!”
“好!有啊!我马上给你们取来。”张旭说着便转身去取茶水。
这时,只见那丫环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还是我来吧!你请看那桌上的留言!”
“张草在世”闻听此言,便急忙转身来到桌边,顺手拿起了那张纸条。等他看完之后,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还是耶公子说的对!……雁塔碑处同题字,后事如何未可知?”
“这位公子!”只听陈小姐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位耶公子,他是不是你的同乡?”
“哦!不!不!”张旭不由连连摇手说道,“我是江南吉安人,他是蜀川人。我和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但已很快结成知己好友!更是患难之交!虽然此次京城大试我们俩双双落榜,但我还觉得耶公子是位天下难得的人才!”
“小姐!公子!请用茶!”只见那丫环已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了桌案上。
“喔!谢谢!你们快请坐!”张旭边说边坐了下来。
于是,陈小姐应声坐下,丫环站在了一旁。
这时,只听“张草在世”向她们俩问道:“不知两位小姐来这之前见没见到耶公子,他为何走的这么急,只给我留下这片言只语?”
“没有!”只见丫环已抢口说道:“我们来这就见了这张纸条,没见到他。”
“可我在一个时辰以前还见他站在窗前呢。”陈小姐失口说道。
“噢!……是这样。”张旭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他还没有走远,现在至多刚出京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如“张草在世”所言,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正骑着小毛驴行走在京城东南角的曲江池畔。
于此同时,只见一骑红尘飞奔出京,直向南方疾驰而去。认识此人的一看便知,这位飞奔而去的红衣公子正是新科状元陈剑南!至于此人要去何方,怕是谁也无法猜测透。在这夸官进爵的喜庆之日,他为何匆匆离京呢?
日月如棱,光阴似箭。耶无害仅用了六天半的时间,便已遥遥望见江阳镇北端的一片青萃竹林。对他来说,那可是一片芳草地,里面充满着迷人的色彩。如今正是一个伴有鸟语花香的“晴朗”清晨。五十天之前,也就是五月二十八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历历在目:他和石小梅在这“晴朗”的竹林下情语话别。那时的“晴朗”,已经在酝育着一个“不晴朗”的“夜色”。但是,这一对情侣茫然无觉。
现在已是七月既望三天,即七月十八日。耶无害重回故地,阵阵心意畅然。这好象才是他所向往的“天空草地”,这里充满着阳光和一片生机,没有战争的乱尘销烟,没有险恶人心的倾轧,没有世俗的金钱名利的引诱,没有阴云和迷雾的弥漫,它只给予人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让耶无害一颗曾布满愁云的心灵在此顿然开朗通明。然而,此时此景的耶无害却远远没有想到,他所向往的这片“天空草地”竟是那么的狭窄而又短暂,外面的世界依然是一如既往。“晴朗”之下的“阴暗”终于在今日发生。
渐渐地,耶无害距离那片树林、小溪愈来愈近,他那双充满诗情画意的眼睛也更是青萃明亮。
忽然,耶无害的双睛闪动,他望见一位红衣女子正在竹林下徘徊,那身姿倩影顿时使他心潮澎湃。
“小梅!是她……”耶无害禁不住失口叫出声来,他再次让身下的小毛驴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竹林之下的红衣女子已望见飞奔而来的白衣公子,她也忍不住向他疾奔而去……
“小梅!真的是你!”只见耶无害已翻身而下,向前一把抱住了投怀而来的石小梅。
“无害!是我!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这等你回来。”
“小梅!谢谢你。我也一直在牵挂着你。”耶无害依旧搂着石小梅的双肩,凝望着她那双晶莹光亮的眼眸说道:“可我对不起你,我太令你失望了。我……”
“你不用说了!”石小梅猛地扑在耶无害的怀中,泣不成声,说道:“我全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耶无害惊异道。
于是,石小梅扬起泪流满面的脸颊,喃喃地说道:“新科状元陈剑南已向我父亲送了聘礼,要与我成亲,我父亲已答应了此事。”
“什么?……陈剑南已到了你家?”耶无害终于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在京城耀武扬威的新科状元怎会在这短短的几日内已赶到江阳?更何况他还早已赶在自己前头?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何对自己步步紧逼、一害再欺呢?他已经得了状元之位,而且还害得他和“张草在世”落于龙虎榜之外;今日却又变本加厉(利),要横刀夺己所爱?更何况陈剑南还毁了他的传家之宝“万宝玉”。这笔冤情孽债,总有一日,他要与之彻底清算。
“他是在昨日到的我家。我得知他来的目的,便偷偷跑了出来。”
“陈剑南!我与你势不两立!”耶无害终于怒火迸发,说道,“小梅!那你打算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已无家可回!”石小梅吟着泪水说道:“你马上带我离开这。”
“哈哈哈!你走不了了,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和语调,顿时使他俩猛然一惊。等他俩举目观望之时,只见陈剑南已飞身将石小梅携持而过。说时迟,那时快,一张巨网直压耶无害的头顶。耶无害见状,纵身欲逃,但是为时已晚,那张巨网已将他牢牢罩住。于此同时,他被连人带网一齐悬吊在半空之中。
“哈哈哈!”只见陈剑南携着已昏迷不醒的石小梅,得意洋洋地冲着半空之中的耶无害说道:“耶无害!上吊的滋味不错吧!你已是第二次栽在我手里了。不过呢,三日之后,你还是可以来喝我的喜酒的。”
“呸!我见到你就恶心。”耶无害在网里怒不可遏地叫道,“你快把石小梅给我放了!不然,你休想离开这里!”
“哈哈哈!我看是谁别想离开这里!我马上就走。哈哈哈……”陈剑南大笑,挟持着石小梅离开了青色竹林。
“啊——”只见渐渐缩小的黑网之内,耶无害一声长啸,顿时将这只黑网挣得七零八落。于此同时,他飞身跃上小毛驴,直奔江阳镇。
“开门!开门!……”三公子耶无害已在奋力敲打着石金发的府门。
过了好大一会,那扇朱红大门终于“吱呀呀”地开出一条裂缝。只见门缝里露出一位五十来岁的肥胖员外,冲耶无害喝道:“耶无害!你还来这干什么?告诉你,我女婿是当今新科状元陈剑南,乃是当朝丞相陈田中之子。你凭什么做我的女婿?根本不配!快滚!”
“石镇主!石镇主!你听我说,小梅已被陈剑南掠走。……”
“快滚!”未等耶无害说完,石镇主已“咣”地一声巨响,合上了“双狮含环”的赤色大门。
“啊!……”耶无害顿觉面红耳赤,石金发的这一举动,简直已刺透他那颗已经受伤的心。他只好牵着小毛驴,失魂落魄地望东行去。
这也许是三公子耶无害一种本能的反应。在受到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之后,他迷迷扬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竟来到了昔日门庭若市的仇王府。但是,如今的仇王府内外,已无昔日的光彩夺目与金碧辉煌,四处却是冷冷清清,空寂一片。然而,昏昏沉沉的耶无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照旧推门走进仇王府。
猛然间,耶无害如觉当头一棒。他只见眼前一座若大的墓碑和坟墓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他顿时瞪大双睛,只见墓碑之上书写着一行森然入目的漆黑字迹——大将军仇天亭之墓!
“啊!……仇将军!姐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耶无害狂喊之下,猛地扑到墓碑之前。他那愤怒的一拳已深深击入地面,他的脑海,刹时电闪雷鸣,似如火山爆发,又似如雷霆万钧致使山洪爆发,一泄千里!
“姐夫!你不是南枪王吗?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么?你是天下第一,可怎么又会葬身于此?……”耶无害俯跪在地,痛心疾首。他的哭喊,已被西风吹得遥遥远远,可又有谁能够听得见?也许,仇将军在天有灵,他能够在黄泉之下听到阳世的哭喊,看到世间的凄惨之状。
慢慢地,三公子耶无害沙哑着嗓子,再也叫不出声来。他只觉得耳目轰鸣,泪水久已溢流满面。面对着眼前的种种事实,他还能再说些什么?他是神情呆滞地起身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仇王府,也不知道自己又要走向何方,更不知道他似乎已将它忘记的小毛驴却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门前有棵大柳树的院落,推门走了进去。虽然他怀着极度悲哀的心情和眼神,但他还朦胧记得这熟悉的院落。因为这正是他昔日在此诵读四书五经的堂。在他的记忆里,他那儒学名师曹吕庄是早该回到此地的。于是,耶无害依旧迈着沉重而又伤痛的脚步,向院落之中的正堂走去。
正堂大门并没有上锁。他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好象它们全都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之物。他只是推门而入——“啊!……”耶无害再次举目惊得瞠目结舌。他只望见,只望见在那屋梁之下,悬吊着一位青衣老者!正是他的恩师曹吕庄!
“师傅!师傅!曹师傅!”耶无害冲上前去,抱着曹吕庄的双腿拼命地摇晃着。但是,曹吕庄悬梁“自尽”,久已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耶无害悲痛欲绝之时,在这江阳镇镇主石金发的府堂之内,却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那披红挂彩的新科状元陈剑南正与满堂的贵宾高客推杯换盏,自是一般人间良辰美景,风韵无穷。所谓“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一代“金扇公子”陈剑南真可谓是一领风骚揽尽,“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我心里亮堂堂!”“人逢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日去看宫庭花呀!宫庭花啊!”又恰似一个“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席间,只见陈剑南放下酒盏,向身边的石金发说道:“岳父大人,小媚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嗳!但讲无妨!但讲无妨嘛!”石金发连声笑着应道。
于是,陈剑南看了看四周的宾客,然后微笑道:“如今在座的各位亲朋好友都已知道我与小梅的婚事。这场酒宴就算是我与小梅的第一婚宴。下一步我就决定带着小梅到京城举行更大的婚宴。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这!……”石金发不由想了想,叹道:“太好了!简直妙极了。就照你的想法去办好了。”
石金发说完,其他的贵宾酒客也纷纷夸赞新科状元的主意简直是贯彻南北、双喜盈门,美不胜收。
“哈哈哈……”新科状元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又举杯痛饮起来。
“曹师傅!曹师傅!”就在新科状元陈剑南花天酒地之时,悲痛欲绝的三公子耶无害还是俯跪在曹吕庄的尸体边喃喃地哭诉着。
“师傅怎么会寻死呢?不!这绝不可能!……”耶无害的脑海里不时地闪烁着种种念头,他觉得曹师傅的死太突然太离奇。他断定,这一定是谋杀,是人谋害了恩师所设置的自杀假象。因为他深信,一向乐观大度的曹吕庄,好端端的决不会自寻短见。即使是荆州城陷、家乡遭难,曹吕庄也不至于悲伤寻死。更何况,曹吕庄还要等待他一举中状的捷报。如今他才刚刚回来,却再也见不到恩师的音容笑貌。发生了这么一个不寻常的事,必定暗含着不寻常的隐情。
然而,耶无害此次从京城返回,一无荣登龙榜的消息,更无一举夺魁的捷报;他带来的只是名落孙山的身子骨。而他如今看到的却是更悲哀于他的事情——石小梅的被抢,石金发的恶语伤人,仇将军的墓碑,曹吕庄之死。这足以让他的心受到伤害!所谓的“无害”,残酷的现实却是恰恰相反!
这一连串令人撕心裂肺的事件,个个犹如晴天霹雳,让人简直难以承受这不同寻常的打击。而对于此时此地的耶无害来说,这些能够向内外散发毒素刺激的事件,却犹如一个灾难轮回的险恶漩涡,直在他的脑海里飞漩而转,久久难以消失。
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三公子耶无害反复回想着这一桩桩悲痛人心的事,已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又从黑夜坐到了天明。
一晃三天已过去,七月二十一日。耶无害却不知自己用了多长的时间才将曹吕庄的尸体就地安葬在了院落之中。
此时此景,他依然呆坐在曹吕庄的坟墓之前。连日来的忧伤与劳累已使这位昔日英姿卓卓的少年公子变得苍老憔悴。而且他的脸堂和身躯已削瘦得似如皮包骨柴,就为这接二连三的灾祸,他已没有什么饮食之欲。
慢慢地,耶无害起身站立,他只觉得脑内空空如野如川如黑洞,不知自己将去何方。但是,他的脑海里却回荡起一种空灵沉寂而又忧伤的悲叹曲调——“万事已成空,天空我已空。春去春会来,我去何时归?……春去春会来,我去何时归?……”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向身。”
三公子耶无害又终于独自踏上了征程。眼前的风风雨雨不时地吹打着他的脸面和干瘦的身躯。但是,他艰难地踩着泥泞和雨水,依旧无所畏惧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雨水已完全浸透他的衣襟,久已看不到他眼里的泪水。也许,它已完全溶浸在雨水之中。他已经得知,令他可恶至极的陈剑南早已将石小梅带往京城,准备在京城举行更盛大的婚礼。他那愤怒的目光逐渐瞄向京城长安——他模模糊糊地记得,在京城大试之前,曹师傅曾向他说过,他在家中给他留下一张纸文,但他并没有见过这张纸文。会是谁将它拿去了呢?……猛然,他想起曹吕庄生前所说的一句话,使他顿开茅塞;心中的疑团犹如阴云而散,心境豁然开朗。
“只怕这张纸文如果落在陈剑南手里,那可就坏了我的大事。……只怕这张纸文如果落在陈剑南手里,那可就坏了我的大事。”耶无害反复回想着曹师傅曾向他说过的话,他终于想到——曹吕庄之死必与陈剑南有关。他知道陈剑南一向手段毒辣,就连他自己也曾被陈剑南用网吊起了两次。幸亏他福大命大,陈剑南只是想折磨折磨他,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当即杀害。然而,陈剑南哪里知道,他只是信笃静眉道长的忠告而在网中一忍再忍罢了。如果不是誓为来日铲除武林叛逆的豺狼虎穴而自我保护,他早已愤然出击与陈剑南决一死战。但是,如今为时尚早,他还决不能这样冒然行动。看来,他还要等待静眉道长的再次出现。
“师傅啊!师傅!你究竟在哪里?……”耶无害仰面自语着:“我究竟要去哪里?我究竟要去哪里?……春去春会来,我去何里归?……万事已成空,天空我已空。……我去何时归?……我去何时归?”
耶无害挪动着沉重的脚步,泥泞的地面,留下他长长的足迹……在他身后不远,依然跟随着那只小毛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