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德,这么做没用的。”
“……这是对他们藐视的惩戒。”
“可这些惩戒他们只会当笑柄。”
贞德没有理会麦,在桌上抓了头盔,往头上扣,手中的剑明显比以前的长了,甚至比麦腰间的还长,那是皇太子的。上面的剑翼是由纯金打造,上面镶了颗宝石,但这些装饰只会影响剑本身的能力。
贞德双手握着,挥得很努力,接连做了几次又收回鞘里,剑身却是很细,看起来很容易折断,而另一个感觉竟是无比的贪恋。
“议会的人现在还……”麦一直跟在她后面像苍蝇似的。
“不要再提那些白胡子乌龟!”
“可议会必须继续,贞德,听我说。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他终于转到她正面,“并且……”
“……”她却没有正眼看他。
“并且你还是个女孩,还需要你丈夫的呵护,如果你愿意,你放心将你的那份志愿交给我……”
“什么?你说什么?”
“无论你丈夫曾经怎么无奈,或许你此时是应该在他怀里,撒撒娇什么的。”
“我没有丈夫,也不屑于此!”
“可是你……既然没有丈夫……”他的目光竟不羞涩地看着她的下身。
她终于看了他,刚回鞘的剑又抽了出来,仿佛“嗖”的一声,细细的剑身已经抵着他的脖子!
“对……对不起。”他将双手放在胸前,非常迅速地道了歉,但并不因为那把冰冷的剑。
她收了剑,直接刺到地里,冷笑了:“呵,既然如此……”
她低了头,沉默了许久,似乎期待着和谁对话,但是那谁却没有回应。眼神中有些失落,有些愤怒,正如受到某种启示似的,或者悟出什么,表情舒缓了,但没有溢出上面的僵硬表情。
“明天,会有阳光吧?”她突然问。
“他娘娘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尼布鲁踹开门,出去便是漫天的星子。
“你小子给我闭嘴!”麦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在自己眼前,对视了会儿,才放了手。
“兴许会失败吧,即便有了光。”
“圣女殿下,不是有神的庇护么?”麦回了神,用极舒缓的语气说着,“或许我们应该……”
“够了,别再提议会那帮人了!明天,黎明,出发。”
尼布鲁抓了抓脑袋,傻笑了些许,右耳朵上的小金属耳环一晃一晃。
“最好把你那破玩意儿处理掉,如果还想保全耳朵的话!”贞德掀开帘子进了里面。这里,属于她一个人的,在确信圣女头衔之后,谁也不会荣幸到与之同室。她是被查理捧在手心的,敬供的对象。
她提着两肩,将金色锁子甲从上面脱下,扔在桌上,发出一连串如音乐般的声响,桌面却多了几条划痕。
坐在床边,轻松了许多,她的周围只是蜡烛火焰的灰黄,偶尔收到一些来自外界的风声,但那几乎是与梦相近的。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渐渐有了睡意,直接横躺在床上,枕头边有她从圣堂的主教那里得来的圣经,她犹豫着,取下脖子上的木钢制的十字架,放在圣经扉页,在微黄的纸上,它那在木头中心镶的十字细文有些显眼,她又忍不住拿起放在胸前,才用绳子掂着放在圣经上,像襁褓中的婴儿……
“圣女大人的心情好像不是个玩意儿。”
“黎明前,你最好把你那猪耳朵上的圈子连同满嘴的臭话给我吞进肚子!要不我第一个目标就是你!”
尼布鲁再也没有多说,好的坏的全吞下去,那足够让人恶心千万次的饱嗝说明了他对麦是如此言听计从。
八
【贞德,贞德……】
“……”她睁了眼,摇了摇脑袋,她感觉身子像被绳索禁锢了一晚上似的,疼得不想再有任何动作。
【贞德……】
“是谁在?”她还是依靠着脑袋中残存的意志与冲动,彻底挣脱了绳索。站起来,偏偏倒倒的,晃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来。
【我一直在……】
“终于等到你了!”她突然兴奋说着,“我的路……”
【这是向他们证实的时候。】
“怎么?你也认为这是可行的?”
【相信我,相信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
“呵。”她笑了笑,“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究竟是什么?能让法国的王储把整支军队送给一个自称‘圣女’而实质却毫不相关的人,而且是个女人?”
【大预言就是愚昧,可是,他们还没有愚昧到心甘情愿让你去指挥皇太子的军队。下一战,将是决定它的纽带,路就在那里,走下去,去兑现诺查丹玛斯六百年前的诺言,兑现愚昧。】
“兑现……愚昧?”对于这种词汇,她忽然有几分诧异。
【人类本身就是愚昧,预言是实现愚昧的契机。你,化身成钥匙,打开它,连同奥尔良布朗狄城门。那里的人会像信奉神那样拥抱你。】
“可他们只会远远地看着神,默念些什么,惟独疯子和久久处于苦难当中的人才会去冒犯神,抱神的脚。”
【正值你出发的时间,别有所延误。】
“……我……一直有个问题……”她穿好了转用的锁子甲,当她捏着细剑,正打算别在腰间的刹那,吞吐起来,仿佛说话的人就在她面前,她却万分机械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你会看到答案,我保证。】
“可是……”她稍稍沉默了会儿,毅然戴了头盔,别上剑,圣经上的十字架吸引了她的眼球,对着它,她抿了抿嘴唇,闭着眼暗自说些什么。可是,神不是正在与她对话么?
“恩!”她对自己点了头,黑色的绳子绕过白皙的颈项,将十字架固定在胸前,她将它放在衣服里面,贴着皮肤,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
强悍的呼噜声从帘子后头传来,贞德无奈地咬了咬嘴唇。掀开帘子,尼布鲁就靠在帘子旁边的墙上,卷坐着,双手交叉,头向上仰着,歪在一边,嘴微微张开着,有液体缓缓流着,快要落下,又被他狠狠的一个呼噜吸进去。
“尼-布-鲁-?!给我起来!”贞德喝了他一声,就在靠他耳朵的那边。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在嚼着什么,闭了嘴,又呼噜起来,停了,稍稍转了下身子。
麦从靠着的凳子上起来,打了个哈欠,来到帘子旁,对贞德:“这个……别介意。”
她只是以笑作为回应,在战役开始之前,这是极为珍贵的。
“起来!”麦接连踹了他,“你真算是法兰西的耻辱!”
他突然本能似的抱住麦的脚,麦向后跳了跳,身子用力一扭,左脚一撇,挣脱了。此时,尼布鲁正看着他,颇为疑惑地张着嘴。看了贞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站起身,站得很直。
“出发了!”贞德说。
天还没有亮,只是有束光从东方升了起来,淡淡的,微弱的。
“就我们几人吗?”尼布鲁问。
麦看了看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不是战争。”
“麦,给我听着,谁都不希望战争!”贞德回应道。
“可我们出现在此,就是战争的元素。”麦紧跟着她。
前方临时搭起的营帐阻止了马蹄声。
“贞德殿下!”最前面的营帐前,隐约站着人,他的话放松了那小队人马的戒备,“我们是库拉伯爵派来的。”
“库拉?那个奸诈之人?”麦想了想说。
“老子到哪儿都有人响应!”尼布鲁大笑着。
“行了,闲话不多说,布朗狄城门在什么方向?”贞德问。
那人走近了,红色的头发显得很暗淡,他的枪很特别地横着,枪尾用金属包裹着,枪头三面都是刃,很利,顺着他的枪的方向,过去,黑乎乎的东西挡了先前那束光,就像一块密不透风的云。
“这么近了?!”
“因为是背光,所以在此被发现的几率不大。”那人收了枪,竖着,醒悟似的说着,“记着我的名字,维荻.歇尔。这道城门非我亲自攻破不可。”
“哈哈,以为这么聪明的事情只有老子晓得!”
“尼布鲁?这张臭嘴还是洗不干净。”维荻的语气既自然又嗜笑。
“你认识老子?”
“查理殿下如此别致的手下,我自然不会忘却。”维荻转了身,示意所有人跟着他,“麦,你的军队就在前面。”
“什么?!我的军队?!”麦睁大了眼睛,脑子不断旋转着,终于有了军队最初时的情况,“对维荻这个人,我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实际上,我是同小支队伍被派遣至此,负责侦查。至于其中的缘由,人多嘴杂,暂时不提。”他突然转了身,看着贞德,“你……就是圣女殿下?呵,告诉你实话,我一直不相信诺查丹玛斯的大预言。”
贞德笑了下,很勉强。心中的那种居高临下以及理所当然已经默默去了大半:“看来你不属于愚昧之中的任何一人。”
“大预言让法国处于水深火热,让所有持官者问心无愧地推卸自身的责任,让所有本就活得苦闷的市民甘愿屈服于英国的凌辱之下,自甘堕落,逆来顺受。贞德,我说得对吗?”
收到_38605.html直乎其名的时候,她很诧异地看着他,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比麦所抱的态度还要赤裸裸些,麦是服从于查理而支持并且保护她,而维荻仿佛不拘束于任何人,包括查理。
“也许,大预言只是那……”贞德正说着。
“可我相信圣女。”他接过她的话,凑近她的耳朵,“能千里迢迢到此,即便是谎言,你的勇气足以让你成为一个时代的亮点。”
“不,那亮点是查理。”
“他只是星子,他的光不是他本身的。”
“你到底是谁?”她心中的那种冲动蔓延开了,她想问些什么,可此时,她说不出半句了。
“维荻!”对面的士兵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的,圣女殿下需要说些什么吗?”维荻说。
“活着回来!”
维荻冷笑了会儿:“我本希望你能拿出一些圣女本身的架子,撑起所有士兵的内心,驱走恐惧。”
“我……”她感觉自己在这位素不相识的指挥官前是那么弱小,以致于对于下一句话都要斟酌无数次。
“贞德?”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比尔威?”
“谢谢你还记得。”那人向前挪了几步。
“是罗雷努公爵派你来的?”贞德问。
“不,殿下,请听我说。”他长长嘘了口气,“你走后不久公爵就失踪了,直到博垂科特宣布公爵已经死亡的消息。”
“什么?!”
“后来我们的军队解散了,但大部分都被博垂科特接管。没有见到罗雷努公爵本人,我对此依然抱有怀疑,我想到了希农就一定会有相关的消息,于是连夜离开军营,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只是……”
“比尔威,收起你的话匣子,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打点不堪回首的往事。”维荻打断了他的话,“那么,这是战前最后一次整顿军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