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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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踢了鞋子倒在沙发上,只是不想动。林悦打来电话说等会要来找她。她应了,揉揉头发走去洗澡。

    她知道林悦想和她谈什么。最开始她是倾向于林悦与葛征和好,毕竟两个人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散就能彻底放下的。可是自从知道莫云昊也在追求林悦而林悦似乎也有所动摇以后,她就把那种想法埋在了心里。她不能流露出任何偏向来影响林悦的选择。她并不在乎林悦和谁在一起,只要那个人能让林悦幸福就好。现在她自己做了选择,她也只有祝福。

    洗了澡出来,正拿着电吹风吹头发,门铃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表,这时候也不会有别人,差不多应该是林悦到了。没有多想,只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就走过去开门。

    看见来人后她彻底傻眼了,居然是他!她下意识地立刻想要关门,却被徐亦辰抬手挡住了。看着他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睛,她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会是你?”

    徐亦辰微微俯下身,把她防备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忘了在楼下经过了怎样的踌躇之后才鼓起勇气来找她,反反复复想过多遍的话被全数抛在脑后。他淡淡地讽刺说:“那么你以为是谁?这么晚了,你穿成这样,是在等哪个男人?”

    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里升起,四肢瞬间冰冷。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挺直了背,冷冷道:“徐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涩涩地问:“是吗,那你欢迎谁?”

    她看也不看他,做出“送客”的样子,一手扶门道:“这与你无关。”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进自己的怀里,猛地吻了上来。恨恨的,带了很大的力道。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特有的男性气息透过唇传递过来,让她微微战栗。与记忆中的温柔完全不同,他的双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肩,丝丝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

    脑中突然出现一张娇俏美丽的脸,她用力推开他,拼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过去,禁不住浑身颤抖,“徐亦辰,你混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浑若不觉,眼中的痛苦第一次丝毫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满目哀伤说出的话一字一字烫在她心上,“无所谓,只要你能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脑中反复只是他咬牙切齿的那一句话,“赵苓颜,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第二天和李瑞吃饭的时候,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李瑞看了她半晌,问:“怎么?你不喜欢吃辣么?那下次我们换一家试试。”

    她忙笑了笑,说:“不是,只是胃突然有些不舒服,没关系的。”其实她也不算说谎。从小她的胃就不太好,可是又偏偏是个宁愿为了味蕾牺牲健康的主儿,吃东西总有些随心所欲。离开家后没有妈妈的监督,她更是没了顾忌。徐亦辰倒是常管着她的,可惜也只有那么一段时间。长久下来胃就更加脆弱,时不时地要给她闹点小脾气,抗议一下。

    李瑞关心地说:“那怎么行?胃不舒服就不能再吃辣了。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笑,“真的不用了。”为了表示自己没骗人,又故意吃了两口,一副满意的表情。李瑞看她这样,笑了笑也不再坚持。只是她不经意地抬头,却对上他有些若有所思的眼。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尴尬,并且一直持续到那顿饭结束。她突然觉得有些疲倦。这不是个好兆头。想起那两段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感情,她那时也许仍然是过于年轻了吧,一直随心所欲地任性着。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丝毫不肯委屈自己。

    可是情况早就不同了。她已经二十六岁,马上就要过二十七岁生日了。没有很多选择,也没有更多的心力和激情再去开始一场热烈的感情。李瑞的出现,简直可以说是个奇迹。她是认真想找个人结婚的,并不只为了对妈妈的承诺,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在合适的时间遇上一个合适的人,结成的关系才会是稳定而持久的。它与爱情无关,却与现世安稳的幸福有关。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坐在阴影里的人一动不动,目光沉郁。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徐亦辰的脑中不断重演,苓颜带泪的脸让他心痛不已。她曾是他那么宠爱着的人,纵然当初她那样决绝的离开,他也不舍得对她怎样。可是今天…

    他想起重逢的那天。那一次的偶遇其实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那日他刚下飞机,好友莫云昊就打来电话要他帮忙。他与莫云昊在美国念大学时相识,彼此意气相投。在那一次事故之后,他能走出来也离不开莫云昊的支持,两人由此成为莫逆之交。

    莫云昊向来游戏花丛,对感情一直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思想传统的莫妈妈抱孙心切,对儿子的无所谓态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甚至还托过他给莫云昊介绍女朋友,只是不知道自己完全托错了人。他是连花从也不近的人。

    莫云昊回国不久,还远在国外的莫妈妈就托了国内的姐妹帮忙物色,逼着莫云昊去相亲。一个接一个,几乎占去了他所有的业余时间。莫云昊倒是个孝子,为了哄老妈开心是真的每约必赴的。

    和林悦约好的那天,莫云昊突然接到老爷子暴怒的电话,要他马上结束休假去分公司报到。不能去赴约又不想失约的莫云昊就想到了同一天到的他,硬拉了他去顶缸,而且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他再打过去那人也不接。他只能一边感叹自己交友不慎,交到这种损友,一边强打着精神代莫云昊去赴约,不想居然就遇上了她。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初看见她时的感受,夹杂了震惊、难以置信和隐隐的喜悦。那一刻,往事纷纷涌入脑中,他仿佛看到九年前的她。

    那年在校车上,她单薄的身体,努力支撑着重重的大背包,想往货架上放。他百无聊赖地抬起头,就看到她踮着脚尖咬唇用力的样子,满脸的懊恼神色。长长的马尾因为仰头的姿势而直直地下垂,随着头的动作晃来晃去。额头上的汗流到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想用手去擦却又不能。纤细的锁骨因太过用力而更加凸显,衬得她格外单薄。明明撑不住,却又倔强地不肯开口求助。

    他忍不住就起身走过去帮了她一把。她有些吃惊地扭头看他,脸红红的,眼神清澈明亮。她对他说谢谢,随意地捏着有些僵痛的肩膀,似乎完全不知道在陌生人年前应该保持点形象。他不觉就笑出来,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问是不是她有哪里不对劲。他忍住笑,说他旁边还有一个位置。她看了看他,很信任的样子,然后问他在哪儿。

    她看他的第一眼,就是满含笑意的,当时可能只是因为感激。但是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她面对他,都是欢喜而信任的。那样干净么美好的眼神让他深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用除此之外的厌恶的眼神看他。当他从她眼里看到惊慌和抗拒的那一刻,喜悦瞬间转变成了巨大的愤怒。想起她曾经那样绝情彻底的背叛,他感受到强烈的耻辱感,甚至勾起他深深的恨意。他不禁自嘲,这就是他深爱过的女人。

    但是一切的情绪都被云淡风轻的笑容隐藏,他最终只是礼貌地朝她伸出手,却又忍不住嘲讽她自称“林悦”的话,说话故意加重了“赵苓颜赵小姐”几个字,并如愿看到了她的羞愧不安。

    但他显然低估了她。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青涩的女生,做错事被他发现只会红着脸瞪他,提高声音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隐藏的够好,她亦恢复得迅速,淡然回过来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那晚他辗转从莫云昊那里打听到她的号码。打过去之前心里几多挣扎,拇指放在拨号键上良久却就是无法下决心按下去。不停地告诉自己,打给她只是为了让她为当年的事给自己一个解释,好让自己能够彻底释怀。

    好不容易拨通电话,却被她的冷淡语气狠狠地刺伤。一气之下挂断,然后惊觉多年以后居然变成是他先沉不住气。但总归是让自己没有办法再回避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无论用什么当借口,他都只是想听到她的声音而已。

    挂了电话他紧紧地攥着手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突然将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用力揉着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当年他就低估了她的淡漠冷血。毫无预兆地突然提出分手,之后完全避不见面。他不死心地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两个礼拜,完全不顾形象不顾来来往往的异样目光。后来她终于下来见他。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宿舍大门口的那一刻,他简直欣喜若狂,以为她终究回心转意。

    然而她只用一句话就让他知道,对她任何的奢望,都只是自己在下一刻更尴尬的伏笔而已。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说:“徐亦辰,你何必这样?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吗?”

    满心欢喜瞬间冻结成冰,他却还是怀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开口唤她:“苓颜…”她却说得淡然无波:“真的不用这样。被她看到,你不是又要费心解释?”

    他从来不知道,看起来那样单纯明朗的她竟会有这样的心机!无论他怎样问她,她始终都不肯说清楚她口中的他的“新欢”是谁。而那种鄙视的眼神,仿佛一直都是他在演戏!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她不肯说只因为根本没有那个人!不是误会,没有误解,她只是想分手而已。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这么费心地找理由。如果她明说已经厌倦了和他在一起,自己也不至于这样放不开。可是她偏不,甩了他还不够,还要倒打一耙,仿佛是他背叛在先!真是可笑。他终于在醒悟的那一刹那开始绝望,对着她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赵苓颜,你够狠!”多年以后他回想起那一段,才明白当时到底是年轻气盛的,不知道在感情的战争中越是激动的人就越处于下风。

    可他毕竟是骄傲的。即使再爱,即使可以为她放下自尊,但始终有个底线。那次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直到妈妈生病他匆忙去了美国的三个月里,他和她再也没有见过面。那样大的校园里,当初他们刻意寻找都半年未曾遇见,更何况后来的两人都有意避开对方。

    第二次是在酒吧里。那日莫云昊拉了他去,有点找人壮胆的意思。他从没见过莫云昊对哪个女人胆怯过。他知道,向来“百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莫云昊这次算是栽在那个林悦手上了。不禁对林悦有些刮目相看,短短一个多月就让莫云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原来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若莫云昊以前那些女伴知道应该要额手称庆了,总算有人帮她们出了这口恶气。

    他没想到她也会去。或许是想到了,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待过。但他无论如何不会承认。他冷眼看着她推门进来,看着她与别人聊天说笑,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也在场。

    本来并没有在意身边女人的热情搭讪,在她进来后他却与那个女人聊起了天,虽然她讲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后来莫云昊笑他,那天的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吃了醋的毛头小子故意在赌气。哪里还是那个在商场叱咤风云,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徐亦辰?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当时他正后悔,急着想摆脱那个聒噪的女人。正好梓源打来电话,他便借口出去了。接完电话回过头来,却发现她竟站在自己面前!

    猛地看见她,他有些吃惊,竟不自觉地心虚起来。似乎怕她误会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却只看见她暗含嘲弄的冷笑,心瞬间冷了下来。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略一颔首便自然地扭过头抬腿就走,随意得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看着她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只觉得无尽地挫败。就像刚打完一场恶仗,不幸自己就是那个可怜可悲的失败者。颓然垂下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又是这样,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走出自己的视线,走出自己的世界却无法挽留。他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掐死。向来自诩的冷静自持,总是在她面前轻易地溃不成军。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已经走出她给的伤痛,他已经可以对着她像对着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意外再见到她时才发现,一切原来只是自己自欺欺人。他依然输得一败涂地。

    他站在那里,靠着墙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以前他是从不抽烟的。后来认识了她,知道她受不了那个气味,每次一闻到就会咳个不停。为着她,任凭周围的男生如何吞云吐雾,他也从未碰过。身上永远是清爽干净的味道。

    一根烟燃尽,他也慢慢平静下来。回到包厢,她正和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在那里聊天。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开始喝酒。她分明不会玩骰子,却要和人家赌。一杯一杯地输,喝酒她和拼命似的。他知道她的酒量不错,但看她那样不要命的喝法,还是止不住那种心疼的感觉。

    她走的时候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了,却还要逞能说自己很好,林悦要送她,她还跟人急。最终是不放心地跟了她出去。看着林悦把她送上出租车,他开了车跟在后面。到地方后,一直等着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才放了心。关了车灯,他一坐,就在车里坐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他其实只见她醉过两次,那晚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那天她很开心,宿舍的兄弟们敬过来的酒她都来者不拒,他拦也拦不住。最后当然是晕了。

    他送她回宿舍。风轻轻的吹着,天那么蓝云那么白,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仿佛那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刻,只希望路可以长点再长点。她坐在他自行车后面,手臂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小小声地说:“亦辰,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他却还是听到了。突然间心跳加速,猛地捏了车闸,停下车回头看她。她扬着因微薰而微微泛红的脸,眼神前所未有的清亮,笑着问他:“好不好?”

    然后就是在C大遇到。那一次与重逢那次一样,是他没有想到的。那天他刚把奶奶从老家接过来。本打算要奶奶与他同住的,奶奶却怕影响他的工作,无论他怎么说硬要住在姑姑家。

    多年未见,老人家拉了他聊了大半日的家常。下午好不容易偷个空出来逛逛校园,居然就在大门口看见了她,还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慢慢地走在她身后,她竟一直没有发现。他看着她的背影,粉色的及膝套装,黑色高跟鞋,头发剪短了许多,及肩的长度刚刚好,柔顺地垂在脑后。悠闲地踱着步,转过了大半个校园。心渐渐就变得柔软。

    她却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一对情侣出神,一会又抬起手臂,似乎是在揉眼睛。后来她转身,他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竟不自觉地心疼起来。以前她很少哭,总是一副“天塌下来有你顶”的样子,没心没肺到了极点,他却乐在其中。

    不知是因为晴朗的天气还是因为身处的校园,他看着她,心里想到的只是过往的种种美好,心情是难得的畅快。走过去与她打招呼,那一刻他甚至想,无论彼此有过怎样的恩怨过往,好歹也曾是谈得来的朋友。就算不能携手一生,做回朋友是很好的。

    然而她却不!从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神经紧绷。话说了没两句就想找借口离开。

    他放在裤子口袋中的右手猛地握紧。每次见面,她都一副迫不及待想离开的样子。她就这么厌恶他,甚至和他多待一秒似乎都是对她的折磨。既然这样,“我送你”。未加思索话便脱口而出。

    一路上她十分不安,即便是仅有的几次开口提醒他方向,语气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心里一阵苦涩,难道如今她只视他如洪水猛兽么?

    到了她住的小区门口,她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匆忙就想下车。就近在咫尺的人,却让他觉得远若天涯。一时心中闷痛难忍,不知怎么的就把六年前那个她没有回答的问题再次问出口。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她刚说完要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下一次就那么坚决地要求分手?他一直告诉自己是因此才久久不能释怀。

    她闻言似乎有些吃惊,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刚刚升起些许的希望,她却冷冷地开了口:“这句话,你没有资格问我!”开门下车,动作果断决绝与开始的审慎矜持判若两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