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付婆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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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帝俊把猫尸袋放到门口,又向王武说道:“前些天我看到飘羽在用随身听学英语,读熟一个句子要倒好几遍带子,很麻烦的样子,去年我给兔崽买了个复读机,想让他好好学英语,谁知这小子不争气,成天看闲书玩电脑,碰也不碰复读机,现在那机子还跟新的一样,你拿去给飘羽吧,留在我家里也没用。”未等王武作出反应,杨帝俊就拍了下3D的头,说道:“兔崽,还不快把复读机给你叔叔送过来?”

    3D晓得爸爸的意思,转身便出了门,边走边想:‘都说穷文富武,王武在学校教体_38605.html育,是半文半武,两头都占了,于是经济条件也介于两者之间,吃饱穿暖不成问题,却没能力买太多必需品以外的东西。爸爸早年下海,因眼光独到,屡遇商机,发展了几年,家里颇有些积蓄,只要是学习上用的东西,无需如水和我开口,就都买来了,去年我们过生日时各送了一部三百多块钱的复读机做礼物,飘羽羡慕不已,经常来借如水的用,但借的东西总是要还,用时也没那么舒坦自在,她央求了王武两个多星期,才买了一部五十块钱的随身听,随身听这东西听歌还可以,要是学英语,正如爸爸所说:读熟一个句子要倒好几遍带子,很麻烦。把我的复读机送给飘羽,也算是对王武的补偿了。’3D想着想着,感觉解脱了许多。打开卧室的门后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位老妇人正在屋里床下翻找东西,她银丝盘头,穿着皂衣,身材矮小,却不是付婆是谁?3D急忙走上前去,问道:“你偷什么东西?”

    付婆站了起来,并不见惊慌之色,只是微微有些担忧的问道:“兔崽,你把我的那把剪刀搁哪儿了?快说快说,很重要的,我在这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3D一愣,知道付婆问的是那把经常用来驱赶自己的花剪,剪刀上周日还在她手上,自己五天没回家,哪里知道?便回道:“我又没拿,你来这儿找什么找?”

    付婆不相信地看了3D一眼,说道:“你这小子最滑头了,你说你没拿?鬼才信。”说着,付婆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自己先看了看,然后递给了3D,又道:“那,看看,这是你写的吧?”3D接了过来,只看一眼便笑了,这篇文字的字体是再熟悉不过了,他闭着眼都能认出来,这正是3D上周日中午写的那篇《通知》。

    虽然3D没有回话,但付婆一看到他的脸色,即知自己所料不差,从他手中一把抓回来《通知》,半笑半恼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来来来,坐坐坐,我讲给你听。”付婆也不管3D有事没事,关上了屋门便说起来。

    上周末,3D把《通知》贴到付婆门外没多久就有人看见了,正如文中所写,果然是“村民奔走相告”,不大会儿付婆的五个儿子和众多好事者都围了过来,纷纷嚷嚷地讨论开了,有人信有人不信,也有人半信半疑,众说纷坛,莫衷一是,大家唤出正在午睡的付婆,问她此事是真是假,要知道,付婆只在五十年前读过六个月的书,那些半文不白的句子她看了老半天才看懂,心想竟然有人来编排我这个老婆子,真是无聊透顶,于是连连摇头说没这事,她这一摇头不要紧,刚才那些半信半疑的人竟都把这事儿当真了,因为《通知》写的有根有据,入情入理,还有手印在,爱凑堆看热闹的人又大多是贪财之辈,他们都当付婆是因为她的五个儿子在场才矢口否认此事的,付婆若是一口承认,倒有弄虚作假之嫌了,这便是所谓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周氏五子的不孝行径在付庄是大大的有名,他们的父亲周长寿英年早逝,母亲付婆在他们全部成家后便没有了牵挂,一心想着安度晚年,按照事先的协定,付婆应在老大家住半年,再搬到老二家住半年,然后是老三家,其后老四、老五,这样轮流着住在儿子家是付庄的养老惯例。可是周家这五位仁兄看亲娘犹如瘟神一般,巴不得她迟迟来到,早早走人,想尽办法给妈妈留个坏印象,付婆有了病却不给她治,给她做的饭菜时咸时苦,动不动就甩给她脸色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邻居都看的心寒,付婆更是痛彻心扉,一直在人前托诉苦,说自己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蘖,竟修了这么几个畜生出来。

    众人均想:付婆若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岂会传给自己的五个不孝子?更何况是乾隆用过的龙剪,那可乖乖不得了,即使当不上《通知》里说的价值百万,起码也有七八十万了,付婆托人写这文章显然已是对儿子失望之极,想借龙剪之力找个可靠的人,让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个着落。

    于是大家都希望周氏五子暂且回避,好让付婆有话直言,但是疏不间亲,周氏五子也不是好惹的角儿,在场的人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谁也说不出这些话来。他们不敢撵人,嘴也都不肯闲着,有人请付婆拿出龙剪让大伙儿开开眼,有人说早就看出了付婆仪表不俗,必是名门之后,还有人根据付婆的名字附会,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付婆是位深藏若虚的富婆,更有人握着拳头大叫:“择日不如撞日,比武还等什么明天?我王王武现在就想会会在场的诸位!看看究竟谁才是付老太太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周氏把《通知》看了一遍又一遍,再加上围观众人的擅意猜测,他们也都不由的把这事儿当真了,心里均想:‘妈妈有这等宝贝却从没跟我们哥儿五个说过,当真姜是老的辣,龙剪的归属是我们的家事,外人插什么手?’他们相互点了点头,对彼此的意思心知肚明,然后齐声对众人喊道:“没有没有!哪里有什么龙剪?那不过是把普通的剪刀,你们也是见过的,走吧走吧都走吧!别耽搁我妈妈睡觉。”然后五子中的老大周霸揭下了《通知》,随同四人上弟弟众星捧月般把付婆请回了屋里。

    3D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篇戏作竟引出这么一场闹剧,当真是人心难测,笑着问道:“后来呢?他们把你请进屋后怎么样了?”

    付婆先是一声冷笑,又叹了口气,然后愁肠百结地说道:“我们刚进屋,我的五个儿媳妇也都跑过来了,她们个个都精的跟猴儿似的,到屋里就端茶倒水地热乎起来了,一口一个妈,叫的那个亲呐,都快把我的头皮麻炸了,我当婆婆十多年,从来没享过那样的清福。我家老大看了看我的橱柜,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妈,家里没肉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也没什么好菜,每天吃这些怎么成啊?小心营养不良,吃坏了您的身子。’老二胡乱地翻着我的衣柜,很大方说道:‘妈,这些破衣服都扔了吧,明儿我给您买几件新的,再要买就买最贵的,保证让王婆孟婆她们看了眼红。”其他几个兄弟都抢着要把我拉到他们家里去住,说以前怎么怎么对不住我,怎么怎么后悔,怎么怎么……那些话我学都学不来,反正是没一个人提剪刀的事。”

    3D嘿嘿一笑,猜透了周氏五子的心思,哼声道:“他们不是不想要,是怕一说出来显得自己太卑鄙,为了一把剪刀才对自己的亲娘好,谁也会看不起的。”

    付婆微笑地看着3D,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吗?连你这个小孩子都能看出的关节,我活六十多年了,岂能不知道这?这几个龟儿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们拉什么屎,跟我耍花招?太嫩了,我跟他们这样说:‘我哪儿也不去,就住在这个破家,你们若是谁有时间了,想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的话就来看看,要没时间,各自请便,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勉强。’我话刚一说出口,他们就都说今天要留下来陪我,以弥补以前的过失,然后那十个人就开始帮我收拾房间,这个掂扫把,那个拿抹布,东扫扫,西擦擦,连衣柜底下的死角都不放过,装的跟真的一样,兔崽,你说他们这是在收拾屋子吗?”

    3D想了想,笑道:“只怕是瞒天过海,以收拾屋子为名去找那把剪刀。”

    “这你就说对了。”付婆忿忿地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当时我心就想:尽管那‘龙剪’是冒牌货,可它现在已经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了,若是被他们谁拿去了,我这个老太婆可就又没人搭理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把剪刀肯定会引起兄弟五人之间的矛盾,如果他们中的哪一个因为这件东西受了伤或者住了院,那就是我这个当妈的罪过了。可我又不能去拉住他们叫他们别动,我想了想,便想到了一条计策,那就是躺到床上假装犯起了心疼病,引他们过来。我经常心疼,这个这他们谁都是知道的,有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我没得病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不孝了,唉!这人呐,没有利益的事他们一般是不会做的。闲话少说,我在床上哼哼呀呀‘痛叫’了半天,竟没一个人来看我,有过来的也是路过,‘打扫打扫’床底下就又去别处了,跟没我付婆这号人似的,一大房子的人个个忙的赛似陀螺,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这算哪门子孝子?这悔的是什么过?当时气的我呀[!心疼病差点儿就真的犯了。”

    付婆说到这儿脸都青了,语气也开始发颤,3D真担心她现在忍不住要把那次没犯的心疼病这时候给犯了,便温言劝说道:“您老想遇事多开点儿,我十几岁的人都很少生气了,您都六十多了,已是知天命之年,又何必呢?他们找着龙剪没有?”

    付婆想想也是,自己一大把年纪,什么事都经历过了,竟要一个孩子来开导,面子上也真有些挂不住,同时她惊异地看着3D,不知他小小的一个高中生,何来如此开阔的胸怀?付婆压了压火气,沉着气说道:“他们一撮人折腾了半天,把我的屋子收拾的更乱了,然后一个一个空着手回到我床前,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看样子都没找到,又不敢问我,我的心疼病这会儿也好了,瞧见他们就烦,摆了摆手,说道:‘都先回去吧都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们。’他们只当我把剪刀藏起来了,也没办法,耷拉着头都走了。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剪刀明明挂在院子里屏风后面的钉子上,很显眼的,他们怎么都没看见?待他们都走了以后,我下了床走到了屏风后面,看到的竟然是空空的一堵墙,上面只有一个钉子,剪刀不见了,我吓了一身冷汗,头脑一晕,当即就坐到地上了,要在平常,一把普通的剪刀嘛,没了就没了,再买一把就是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它被人当作了宝贝,我还要靠它来养老,丢了怎么不心疼?”

    3D和付婆余怨未了,此时听说她的剪刀不见了,心中有些得意,这不正是自己写那篇《通知》时所想要的结果吗?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如果它是你的,不用找,它自己会到你手里来了,如果它不是你的,不用找,你再怎么找也是白费力气,所以嘛,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不用找。”

    付婆听出3D颇有幸灾乐祸之意,恨恨地瞪着他,皱眉怒道:“你说那把剪刀是不是我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3D微微点了点头,轻松地说道:“是啊,那剪刀的确是你的,所以我说你就别找了,该来的自然会来。”

    3D如此狡辩,付婆竟一时语塞,心想不是你的东西你自然说的很轻巧了,她知道3D虽然非常顽皮,不过却很诚实,极少撒谎,他说自己没偷,那多半是真的没偷,再在这儿找也是浪费时间,付婆幽幽地缓了一口气,说道:“我那五个畜生并不知道剪刀被偷走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说给他们听,现在我的儿子们每天都给我送很多吃的穿的和用的,一个比一个勤快,那是因为他们都想要剪刀,他们若是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剪刀,肯定会立刻翻脸中 文首发不认人的,指不定明天就会把送我的东西全部拉走。那样我以后的日子就大大的不好过了。”付婆想了想,又道:“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讲,人传人,快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中的哪一个就会得到消息的,总而言之,兔崽,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别对任何人讲就是了,算是付婆我求你了。”说着,付婆竟然双腿一弯,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