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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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回来了。”

    3D到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脸轻松地推开门进了屋,花狗欢叫着扑到他的脚下,3D拍了拍它的头,见晚饭已经做好,摆在了桌子上,一个盘子里放有自己最喜欢的油酥烧饼,心念一到,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马马虎虎地洗了手,坐到桌边,拿起烧饼后才发现屋里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只见爸爸杨帝俊坐在床沿闷闷地抽着烟,地上已有好几个烟蒂,他头上烟笼雾罩,跟个蒸笼似的,神情郁闷的不行。妈妈柳扶桑双臂抱怀,靠着灶台,不住地唉声叹气。3D暗叫不好,心想家里肯定出状况了,该不会是汽车又翻到沟里去了吧?

    杨帝俊的职业是开车贩菜,早晚奔波于付庄附近的各个乡县之间,跟汽车这种冰冷的机械打交道,再小心也难保不出事,因此杨帝俊每年都会买50万元的人身意外伤害险,保险这东西真的很可恨,用不上感觉不爽,用上时感觉更不爽,所幸杨帝俊从未去过保险公司申请理赔,算是小小的不爽,不过他的车辆事故倒是有过不少,被挤追尾,爆胎抛锚,每隔三四个月就会有那么一两次意外。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上个月底,同时也是最严重的一次。

    那天凌晨下着小雨,汽车走的是一条年久失修的马路,说是马路,却已破的与土路一般无二了,路灯倒是有很多,却没有一盏是亮着的,当时天黑地滑,车灯又坏了,当真是盲从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杨帝俊一个人,半个身子探在车窗外面,打着手电筒倒车,,一个不小心后轮陷进了大水坑里,他挂到最低档,把油门踩到了最大,轮子在水坑里吱溜吱溜猛打转,可就是不上来,人倒是从从容容出来了,却只能站在雨地里,眼睁睁地看着卡车慢慢翻进了小水坑旁边的大水坑里,一车白菜也全都倾倒了出去,那滋味,就跟看灾难片似的,心里难受啊!

    天亮后,杨帝俊找来了吊车,花了五个小时才把汽车拖到汽修厂,那天晚上父母也是现在这般模样,不说话,不吃饭,愁眉紧锁,神色凝重。3D见妹妹杨如水坐在桌子对面,笑眯着脸,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心中大怒:‘你个小妮子!不知好歹,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杨如水见3D两眼凶光地瞪着自己,立即害怕的低下了头,动也不敢动一下。

    杨帝俊踩灭了还有半截的烟,抬起头看着3D,木然地说道:“听说你今天下午又被校长请去喝茶了。跟他聊了很久,不知有没有什么收获?”

    3D眉头一紧,又瞪了杨如水一眼,心道:‘绝对是她!这个啦叭嘴就爱打我的小报告,和她同班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随即想到爸爸既然在说我,那么家里肯定没事,于是心里又是一松,小声地回道:“是啊,随便聊了几句,也没什么收获。”

    “随便聊了几句?哼!”杨帝俊冷笑一声,说道:“付婆也想和你随便聊几句,今天下午在这儿坐了半天,见你一直不回来,才刚走,她也没说干嘛,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跟她叙一叙?”

    3D一愣,暗惊道:‘妈呀!仇家寻上门来了,这下麻烦可就大了。’住在3D家隔壁的付婆年过花甲,身材矮小,遗孀寡居,五个儿子个个不孝,付婆住谁家皆是事事不如意,窝着火,一气之下回到了村西头的老家独自生活,她年轻时是个手艺精良的园丁,老来无事,便把庭园和门前的大片空地调教的繁花夹径,绿柳成荫,名为天园,意为天国之园之意,付婆这的精巧手艺竟成就了一方美景,同时天园也被小孩子们的当作了首选的游乐场,他们在百花丛中嘻戏玩闹,摧花折柳,村民整日都能看到付婆举着她那把修树的大剪刀四处驱逐顽童,追赶其至村外,叫骂声闻数里。3D生性顽皮,最爱去天园休身养性,陶冶情操,因此和付婆结怨已久。上周日和杨一丁在天园游玩时又被付婆抄着大剪刀赶着跑了老远,纵然3D跑的快,却也差点儿被剪到脚,杨一丁就很不幸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付婆追上后剪去了一缕头发以作警告。他们二人不能把付婆怎么亲,自然便怒气转移到了那把剪刀上,对它十分恼火,只把它当作了罪魁祸首,万恶之源,二人中 文首发商量着怎么样才能把剪刀从付婆手里搞走,以免她再仗刀欺人,商量了好久,无果,便散了,各自家去了,说来也怪,3D一回到家便灵感倍增,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当即铺纸挥笔作了一篇文章:通知各位乡亲父老:奴家王氏,年事已高,四肢百骸时时如火灸,如蚁噬,日不能行,夜不能寐,已知大限即至,然诸儿不肖,无肯赡养,身后事必无着落,每念至此,终日痛哭流涕,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奴家贫无资,夫君周氏早亡,存款三百余元,果树花卉若干棵,另有寒舍一座,铜钱数枚,此皆不足惜,奴家最爱家中所藏大剪刀,此非凡物,乃是宫廷御匠鲁氏造于乾隆十一年,号曰龙剪,乾隆皇帝时时欣赏把玩,爱不释手,退朝后一有闲瑕便扶龙须,持龙剪,移驾御花园,修枝裁叶,品香闻花,因此剪做工精良,结构合理,吹发即断,用时颇为凑手,皇上每每日落后才尽兴回宫。

    祖上不才,愧居翰林学士,承蒙皇上错爱,花甲之年被聘为帝师,七年后因年老体迈被赐还乡,并赏龙剪,敕号“龙剪候”。(此事见于《清野史》第三卷356页。)

    祖上归家,置龙剪于案头,每日香火不断,以敬圣恩,以后代代相传此剪,不敢相忘。然时事变迁,家道中衰,传至家父一脉时已潦倒不堪,龙剪宝相尽失,为田间农事所使,家父无子,膝下唯奴家一女,临终遗言:“日后汝若困顿,可售此剪。”奴家与人为善,因有拙艺,虽无龙肉凤汤之珍羞美点,也能食粗饭素菜勉强度日,故数十年来从无售剪之念,而如今……

    唔呼!悲夫~~~龙剪虽贱,其市值也不下百万,奴家虽愚,岂敢辜负祖志以此谋财?然父命在天,皓若明月,奴家竭智穷虑,思得中庸之策:寻一良人赠之,以传圣物,莫使绝脉。孀妇之心,如槁木死灰,奴家自忖贱躯尚未归位,临危托宝,别无他求,百年后得一葬穴足矣!

    有志之士请于明日到奴家集合比武,胜者得龙剪,愿村民奔走相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村人请止步。

    因奴家体质欠佳,故而脾气暴燥,平日对邻家各路神童多有冒犯,实是不该,奴家在此向诸位神童谢罪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未亡人付婆公元二零零一年九月九日3D作完后嘻嘻一笑,文章下面还按了一个真假难辩的红手印以代印章,尤其得意于正文最后的那一句:奴家在此向诸位神童谢罪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哇哈哈哈!太解气了!吃过午饭,3D偷偷地把《通知》粘到了付婆门外,然后后乘车回学校上晚自习去了。付婆今天登门造访,3D猜测一定是她看了那篇文章后大发雷霆,来找自己_38605.html算账的。

    3D听爸爸口气不善,料想这顿饭肯定吃不安生,还是尽早脱身的好,便随机找了个借口:“我现在就有空,这就去问问她有什么事。”说完起身就走。

    “回来!”杨帝俊声色俱厉,喝住了3D,下午他听杨如水说了3D这个星期是学校的表现后极为震怒。平日里杨如水在学校也时常打电话告密,但是电话里怎能有当面叙述这般详尽明白?今天下午发生事最是让他生气,蓄势待发好半天了,岂能容3D如此轻易溜走?杨帝俊下了床,双手插在腰间,猛喝道:“校长怎么说?”

    3D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恣意任为,可是一回到家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老爸的话虽然也不怎么服气,不过却是乖乖地听着,一句也不顶撞,他不敢背对着爸爸,于是转过了身来,低声说道:“校长说没事儿,他很快就能搞定这件事的,叫我不要担心,好好学习,向上,坚决不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他信口扯来,单捡好听的说,一边说不一边偷看杨帝俊的表情,只怕他听出破绽。

    杨帝俊冷冷一笑,哼道:“噢?是吗?这么说来,校长很看得起你啊?”

    杨帝俊的口气充满了嘲讽之意,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实情,3D不敢多作狡辩,低下头,小声说道:“还行吧。”

    “还行?!”杨帝俊怒火腾的一声窜起了老高,目光似乎要烧熔了3D一般,大声斥喝道:“什么叫还行?开学才几天?啊?你找了多少事自己有没有数过?我就不明白了,别人都能好好上课你就非得拨个尖儿不可?你觉得那样很风光很有面子是吧?昨天砸碎了窗玻璃,今天掀翻教师的桌子,你就不能休息一天?”

    3D心道:‘我并没有掀翻老师的桌子,砸碎窗玻璃一事更是毫不知情,定是水儿添砖加瓦地胡勒了一通,这小妮子,总跟我作对。’他忿忿地瞪了杨如水一眼,杨如水和他的目光一接触,立即把头转向了柳扶桑那边,显然是害怕哥哥报复自己,去妈妈那里寻求帮助,柳扶桑责怪地回了杨如水一眼,似乎也在怪她多事,反正3D做过那些事已经发生了,说给家里听又有何益?徒增烦恼而已。

    3D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这样受审了,风风雨雨的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批斗受了不下百八十场,算不上挨批大师,却也积累了丰富的临场经验,知道爸爸现在正是气头上,他说的对与不对自己都不能辩解,只能当那是金玉良言,一概而收,否则只会火上浇油,引发更大规模的家庭暴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只要有妈妈在旁,永远都是有惊无险,等一会儿风声过去就好了,故而3D只是唯唯喏喏,只听不说,以求宁事息人。

    杨帝俊见3D不吭声,只当是自己的威风震住了他,喝了口水,润了润了嗓子,骂起来更带劲儿了:“你不要以为我认识你们校长你就能一直胡作非为,我求一次两次,人家可以答应,去的多了谁不嫌烦?丁一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他说他也拿你没办法了,问我怎么办,哼哼!你小子厉害的很啊!把校长都难倒了,我说也别开除他,等他回来我直接打断他的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那么狂!”

    却说丁一看过3D写的《鸱刺螭》后,自叹不如,更惜其才,心想他回家后必定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以图蒙混过关,丁一也知道3D之所以狂傲,肯定和他所受的家教有莫大关系,因此才给杨帝俊打了个电话,把下午3D在课堂上做的事简要说了,并没有告诉杨帝俊他们在办公室里的谈话细节,他是借杨帝俊之手做一些自己办不到的事来惩罚3D,好让他多受些磨练,他却不知道,杨如水已抢在自己前面作了报告。

    3D听爸爸要打断自己的腿,惊心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双腿,感觉它们此时还是很好用的,他回头看了看门,已经想好了闪人路线。杨帝俊说的是气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聪明的3D之所以不辨真假如此担心,是因为他有心理阴影,3D小时候和伙伴们在村长家的南瓜地里玩耍,用铅笔刀把一个大南瓜切出一小口,里面掏空,塞进去很多鸡粪,再把切下来的那块冬瓜皮盖上去,它会慢慢地长好,继续长大,这个冬瓜的外表和普通冬瓜相差不大,但它里面已经发酵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