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点,淅淅沥沥的滴落成一绢精美的珠帘,轻轻的垂在窗口,习习的凉风,缓缓吹进,裹来淡淡的芳草馨香。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忽然静了下来,就连那颗冷眼旁观世间万物的心,也在这静谧中变得柔和……
然,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随之就是一声舒畅的轻叹:“沐浴过后,人果然清爽不少。”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白衣翩翩的佳公子自内阁缓缓走出,如缎般黑发,闲闲的披于双肩,发梢处,尚有几滴未曾擦净的水滴,英气的双眉,像剑般轻轻扬起,一双古灵精怪的黑眸似极调皮的四下转着,只一双透着迷人亮泽的唇,尚可让人猜出她的真实性别,而那张白皙明净的脸,就似一块上好的温玉,细腻、光滑、纯净、无暇。
迎着这细致的打量,巧目四盼的“白衣公子”忽然绽开一朵明灿至极的笑,一抹倔强中的不羁洒脱、一丝慧黠中的悠然淡定,一缕睿智中的清濯光华,就在这笑中飘逸舞起……
就这样,一颗冷然旁观的心,还来不及收起,即在这笑容下訇然跌落。
“怎样,这样的我可否与你一较高下?”扯了扯身上的衣衫,苏清歌神清气爽的站在神情略有异样的紫朔面前,摆出一个华美而潇洒的动作,偏首笑问。
“你以为呢?”收起波动的心情,紫朔似十分不在意的瞧她一眼,合上双眸,那神态,竟比往日更淡。
“嘻嘻……紫朔皇子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我么……呵呵!”清歌摇摇头,嘻嘻一笑,似是颇为自知。
“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
骨气乃有老松格;神妙直到秋毫巅。”
指敲竹榻,紫朔忽然悠悠吟道。
“嗯?”苏清歌微微一怔。
“这句诗虽多是形容男子,但依我看,放你身上或许更为贴切。”睁开眼,紫朔的眸中似乎多了一层令清歌无法看透、猜透的东西。
“呃?”苏清歌睁大眼睛,再怔,迷惘的神情间,似不解一向对她冷嘲热讽的他为何突然对她说出这样似赞似叹的话。但仔细想想后,又释然,嘻……他啊,本就是个心思飘忽,难懂、难测的人,不是么?
“雨停了!”不愿再纠缠于眼前,起身,下榻,他缓缓抬步移至窗前,一只洁净而修长的手慢慢伸出窗外,接住一滴自窗檐上落下的雨滴,摊在掌心,看着它慢慢的在掌间晕开,清清凉凉的感觉,就象此时吹入房内的风。
“如果,将来有一天,天下再无战事,而你还只是一人,我会带你去吹吹大自然的风。”望着他立在窗前孤寂的身影,苏清歌心头一热,未经思索的话,就那样冲口而出,而等她看到他震惊的回首时,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
“呵呵……”尴尬的搔搔头,她也移步,走至窗前,仰起头,微笑的看着他,“吹吹自然的风,你的身体也许会好的很快。”
“……”没有冷嘲,没有热讽,他只是静静的、静静的望着她。
“嘿嘿,算了,当我没说。”等不到他的回应,苏清歌挥挥手,讪讪的笑笑,将头伸出窗外,想让窗外的冷风将自己这颗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容易发热的脑袋吹醒。
“我会记得。”良久,他优雅的声音在她身边悠然响起。
“呃?”心一惊,“砰”的一声,她的头磕到窗棂之上。
“呜————”捂着头,她无限哀怨的回首瞪向他。
而就是这一磕,将两人谁也解释不清的诡异氛围磕散。
“果真是又蠢又笨的女人。”看着她投来的视线,作为罪魁祸首的他,非但没有丝毫愧意,反而摇摇头,又是一脸的讥讽,但幽深的眼底却闪着浅浅的笑意。
“这霁月楼,一定与我犯冲,所以,我走啦!”撇撇嘴,苏清歌转身朝外走去。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的毛躁,她只好将所有的罪过都赖到这不会争辩的霁月楼身上。说来也怪,好似她每次来霁月楼,都会受点伤回去,真不知道是撞邪,还是她注定在他面前毫无形象。
“你不留我?”苏清歌负手朝楼口处走了几步后,又似想起什么般,回首,眨眨眼,讶异的问道。
“……”他微微挑眉。
“这里……还有那里……”指了指脚下,再指指她刚刚沐浴的内阁,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还没有打扫……”
“笨女人!”紫朔无可奈何的笑了,“你若想做,九王府倒也可以再多收你这样一个婢女。”
“咦?”听出他话中之意,苏清歌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做?”
紫朔微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你太好了。”由于太过开心,也因为自小与师兄弟们玩惯了摔跤游戏,她并未多想,回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虽然,抱了他之后,她已很快退开,但依然令他紧锁眉宇。
“嘿嘿,对不起,我忘记你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了,下次……下次我一定记住。”将手举过头顶,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下不为例。”转过身,他不再看她,让她只能听到他优雅而慵懒的声音。
“哦!”在他背后偷偷的扮个鬼脸,她转步再走,忽然,她再一次停下。
“还有事?”背对着她,他懒懒的问道。
“那个,静儿她……你真的打算收她做妾么?”不确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也许!”他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其实,你收谁做妾,我都不反对,但是静儿她……她的身份也许并不简单,所以,你要小心,对她多多防备一些。”虽然,以他对人的防备之心,以及那个在他身边像影子一般神出鬼没的男人,本无须她来提醒,但是她担心万一他真的喜欢上静儿,那样,他心灵受到的伤害恐怕会比肉体上受到的伤害大上许多倍。
“她若真能伤到我,也算她的本事。”轻抚着手上的紫玉扳指,高贵而优雅神情间是淡淡的不屑与讥讽。
“呵呵,真是皇家人皆有的自大与自信呵!”轻笑一声,苏清歌不再多言,飞身离开。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紫朔的身后忽然多出三条身影,其中一名青衫的男子,正是清歌那日在书房中遇到的天玑。
而另外两人竟是是素风轩轩主天权与抚琴的白衣女子瑶光。
“苏清歌真是一位奇特的女子!”天权“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优雅而含笑的说道。
“嗯,刚毅、洒脱、不羁、睿智、慧黠、热情、无私、善良、却又清纯、可爱。”瑶光也笑笑,“她竟可以将有这么多的性格完美的融于一身。”
“还有毛躁、冲动。”天玑冷冷的声音也接着响起。
“最最重要的是,她那颗面对主人不染任何杂质的心。”天权优雅的声音中这次多了一丝调侃。
“嗯!”天玑与瑶光一同点头,再一起将看好戏的视线投向背对他们的主人————紫朔。
“三位说完了吗?”缓缓的转过身,紫朔一向优雅而慵懒的神情上又多了一抹令人心惊胆寒的狐光。
“嗯!”紧紧的抿住双唇,三人点头如捣蒜,身子也好似站的比刚刚挺拔了许多。
开玩笑,那个叫苏清歌女人不了解眼前的人,他们这些跟随他数十年的“影子七星”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更清楚这个世人眼中风华绝代、高贵、优雅的人若是冷酷起来有多么的冷。
这么多年,想要明杀暗害他的人有多少,或许连他们都数不清,许多人都以为,那些人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有紫乾帝对他的护佑,而实际上,若真是依靠那个从来都把个人享乐放在第一位的皇上,他恐怕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他靠得是什么?
当然是他那高人一等的智慧,那未卜先知的超强灵感,以及他隐藏极深的狐性。
不错,狐性,他————紫朔皇子,也就是他们影子七星今生唯一认定的主人,是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人。
世人都道,世上最聪明的人是那天下第一智者————天机老人,却不知,即使是誉满天下的天机老人,也曾败在他之下,当然,这是仅限于不超过十人知道的秘密。
也许,好多人都以为他张扬、任性、自傲,但却不知道,他若真的张扬、任性、自傲,莫说是青亟王朝,恐怕就是这整个天下都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不过,不知是该为那些胆敢加害他的人庆幸,还是该为那些想要握下整个天下的人庆幸,他们的主人————世人眼中的九王爷,虽有撼动天地的才能,但他却因为懒,因为不屑,因为无意,从未对那些人、那些事认真过,这也是为什么,时至今日,那些想要他命的幕后主使依然在健康的活着。
然而,这样的他,这样举世难寻的他,却又是孤独、寂寞的,高处不胜寒啊。
只因权利的高位固然可怕,可智慧、灵魂的高处更是孤寂难寻。
不过,令他们颇感安慰的是,他孤独了这么久,终于出现了一名女子,可以稍稍触到他的心,希望,她不会令他们失望,希望她能够像她说出的话那般,可以让他快乐!
“主人,需不需要瑶光帮您打探一下那个静儿的背景。”露出一脸讨好,瑶光贪婪的望着紫朔那绝世而魔魅的容颜,上天真不公,只要让主人聪明就好了,干嘛还要给他一张惑世的容颜啊。
合上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天权将扇柄敲在瑶光的头上,“瑶光,小心你的口水。”
“又打我,小心我告诉翩翩姐。”捂着头,瑶光怒瞪天权一眼。
而天玑则象没有看到两人的打闹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若老僧入定。
“看你们好似很有精力啊!”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紫朔悠悠的开口道。
“嗯?”天权与瑶光停下互讽,看向他。
“今日,你们就负责将霁月楼打扫干净吧。”紫朔话毕,缓缓朝楼口走去。
“啊?主人,不是有青月、疾风他们吗?”天权与瑶光哀叫连连。漠然不动的天玑亦动了动眉头。
“他们需要保护我。”抛下最后一句话,紫朔的身影已经走下楼梯。
“偏心,偏心,太偏心了。”愤愤的嘀咕着,天权快速跃进内阁,又很快出来,再看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大佗抹布。
呜————想他风度翩翩的素风轩轩主,一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如今却沦落到替人打扫房间的地步。
“我的纤纤素手可是用来抚琴的。”张开双手,瑶光自恋的说道,然而,她话未完,手上已多了一把笤帚,“呃,天玑?”
“你们话太多。”闷闷的说了五个字,天玑已经弯下腰,一下、两下、笨拙的扫起没有一丝灰尘的地面。
许久后,竹榻上多了三个瘫坐之人。
“哎,你们说,主人娶了苏清歌之后,性子会不会有所改变?”带着一丝祈盼的光,天权天真的问道。
“这个么……”瑶光踢了踢被她踩在脚下的笤帚,摇摇头,“难!”
“唉!”哀叹一声,天权再问,“瑶光,主人他哪日成亲?”
“这个么……”眨眨眼,瑶光努力的想,但举在眼前,可爱却又脏掉的手吸去了她全部智慧。
“两日之后。”
天玑漠然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响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