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安慰爸爸,可也知道无论怎样都是隔靴搔痒。我们在根本问题上不取得共识,一切都是徒劳。实在没有办法,第二天中午我给刚嫁出去的姐姐打电话,把她约到了外面听完了我的叙述,她瞪大了眼经盯着我,有点不敢置信的味道:“迎蓝,这是你说的话吗?”看来我真是彻底颠覆了自己的形象。
“姐,你回家劝劝爸爸吧,你没看到他的样子……”有点形容不下去,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心中很是愧疚。
“我怎么会没看到?我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回……”姐姐也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迎蓝,你知道吗?爸爸对你的期望一直很高,你又一直都那么的优秀、争气,不象我从16岁开始就让他操心。”姐姐苦笑。“也许就是因为你一直很乖很优秀,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所以他才会那么伤心的。”
“那怎么办呢?”
“你真的,对袁朗那么的死心塌地?不能让步?”她的话带着试探。
我坚定的点头。这件事情我决不会让步的。看着我,姐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姐,你也认为我应该让步吗?”
“我只是觉得咱们不应该再让爸爸伤心了。他为我操了十年的心,现在好不容易我出嫁了,你又来和他闹爱情革命。我有点为父亲难过――怎么就生了咱们这样两个女儿。”姐姐的话带着无尽的伤感。“迎蓝,我从这个阶段经历过。知道现在的你,无论谁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你和爸爸都是倔脾气,谁都不会改变,谁都无法说服对方的。所以,再等等吧,时间,会给所有人答案的。”
时间,真的会给我答案吗?“只是,迎蓝,尽量不要和爸爸硬碰硬,好吗?”我点头,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到得了。
这个春节是我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个春节。姐姐出嫁不在家,爸爸不怎么理我,无论我怎么赔小心的哄他。除夕那天,袁朗在南京给我来了电话――他也回家了。他的父母都是军人,一家团聚是一件难事。这次难得大家都没有事情,他就回家了,直接说我们的事情。他告诉我,他父母知道了我的事情都很高兴,说终于有人可以替他们看着儿子了。
他问我这边的情况,我不能说实话,那样太伤他。只好说姐姐出嫁,爸爸心情不太好,对我们的事情没说什么,让我以后把他领来看看再说。我的口气与平常一样。袁朗太聪明了,稍有不对头他会感觉到的。很庆幸他是通过话筒与我说话。如果是面对面,我的心事是瞒不了他的。
放下电话,正对上爸爸的目光。我尴尬的笑了笑,毕竟我是当着爸爸的面在撒谎。“就那么怕伤害他吗?”爸爸的目光是深思的。
“我不想让他分心,他平时工作就够累的了。”爸爸主动和我说话,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回答的声音很小。
拍了拍他身边的椅子,爸爸明显有和我谈谈的意思。这可是这几天以来的破天荒了。“迎蓝,人在年轻的时候多听听老人的意见没有坏处,会少走很多弯路的。”他是语重心长的。
我不说话。如果要走的路上没有袁朗,那我绝不会去走。“迎蓝,你是看着你姐姐的感情走过来的。看到了她那么执着还是撞得头破血流,你还是要这么固执的向下走吗?”爸爸认真的看我。
我的沉默给了爸爸回答。他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回房间去了。
这是我这次回家,爸爸和我的最后一次谈话。
要回医院了,走的那天姐姐来送我,爸爸没有来。对于他的固执,我既伤心又无奈。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姐笑着说:“放心吧,爸爸有我呢。”我只能沉默点头。
下了火车,看到了袁朗,我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我在寻找力量。“一个月不见就想成这样了?”他在我耳边笑。
“是啊,再不见你我都活不成了。”我也是玩笑的口气,不想让袁朗看出我心中的烦恼。
摸了摸我的头发,他拉着我上车。我看着他的侧脸。说实话,袁朗相貌并不出众,但怎么办呢,我就是喜欢。“回了一趟家怎么这么安静呢?”他没看我,但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袁朗,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女儿。等她出嫁你会不会难过?”我的问题有点奇怪。
袁朗看了我一眼:“这么快就想给我生孩子了?你还不是我真正的老婆呢!”不理会他的取笑,只是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好,我回答。如果咱们有一个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将来无论谁要娶走,我都要先打他一顿!”
“所以了,你近期大概不能去我家了。我爸爸刚嫁了一个女儿,正难过的要命。你还想把他另一个女儿领走,他会饶了你吗?”我是半真半假的说话,不想让他知道父亲的反对。
袁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沉思片刻后说:“好吧,那我就先避过这顿打再说。”这句话让我心里稍觉安慰。这一放松才觉得分外的疲倦,靠在座位上有点昏昏欲睡了。
他在轻拍我的脸,已经到了。进了屋,我一头就栽到了床上,实在太累了。身体也累,心也累。他走过来将我拉了起来:“脱了衣服再睡。”
我不动,任由他象对待小孩一样把我的外衣脱了,再轻轻的将我的头放在枕头上。我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梦乡。恍惚中,袁朗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与脸……
这一觉真是沉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袁朗呢?我坐起来向四周看。一只手将我带回到了枕头上,同时他的胳膊搂住了我――原来他就躺在我的身边。
安安静静的伏在他怀里,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这个怀抱,我已经一个月没有感受过了。他的手在我的鬓边与脸颊徘徊。我们都没有说话,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温馨。
“迎蓝”,他的嗓音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感。让我不自禁的抬头,迎接我的是他温柔深情的吻。他的吻很少这样缠绵悠长,我闭上了眼睛……
他在我的耳边轻叹着:“迎蓝,我什么时候能将你娶回来呢?”
娶我?我在心里苦笑。
“你爸爸不接受我,对吗?”几秒种后,清晰的听到了袁朗的这句话。吃惊不过是一瞬间的反应――我的心事,什么时候能瞒过他的眼睛。
“是因为我是老A吗?”他随后的这句话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也能猜得到吗?
迎着我瞪大的眼睛。“我的个人条件应该还说得过去,”他在笑,“你爸爸当过兵,对于军人应该不会反感。那他不接受我就只可能因为我是……特种兵。”他深思的眼睛在看着我:“怕你跟我担惊受怕?”
“袁朗,你能去算命了!”呆了半响之后,我冒出的这句话让袁朗笑出声来。
“才知道我这么神吗?”语气是玩笑,话题却很沉重。
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看得太多了。特种兵被女朋友甩了很常见,因为他们没时间陪着女朋友,还要让她们担惊受怕的知道吗?当初他们见过你后都说我留不住你,因为你太漂亮,我又太忙。”他看着我的眼睛。
原来,他们背后还议论过我。一想到袁朗的战友,我不禁想笑。那些个剽悍的老A,天真可爱时象个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呢?怕我分心、难受?”我不说话。“傻丫头,如果这个都要自己扛着,你还要我这个男朋友干什么!”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放心好了,等到这次任务回来,我就和你回家,我去见你爸爸。”
“我爸爸很倔的。”我有点担心。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如果连未来的老丈人都哄不好,我还当什么老A_38605.html啊!”明知道这件事情绝不象他说的那样轻松,可听了他的话,我的心踏实了许多。“我会告诉你爸爸,我不会让他女儿担惊受怕的。为了迎蓝,为了迎蓝的将来不是只有等待,我会好好、好好保重自己的。”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许下了这个承诺。
这个承诺有多重要,这时的我还没有体会。但是,一个月后,我知道了。
那天之后,袁朗没有再来。他去执行任务了。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想着爸爸说的话。我该怎么说服他呢?
那天是周末,刚从医院出来,就看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袁朗回来了中 文首发?我高兴的跑了过去,可从车上跳下来的不是袁朗,而是张浩波――上次被弹片刮伤大腿的那个。看了看车里,没有其他人。袁朗没来?又闹毛病了?
“袁朗他没事,只是铁队有事想请你过去一趟。”他是面无表情的,让我猜测不出来是什么事情,只好上车。
上车之后,他对我说了事情的经过:袁朗这次出去执行任务遇到了危险,被困在了海上。搜救一直在进行,铁路和他们大队的人都急得要死。到今天已经是四天四夜了,大家都快要失去信心了。最后是直升机发现了他,看到救援人员,他就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他叫了我的名字。铁路于是立刻派人来接我,他想让袁朗清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当特种兵的妻子,就意味着每一次你们的分别都有可能是生离死别。”爸爸的话在我耳边轰轰直响。四天四夜,如果没有搜到……握紧拳头,我极力控制着手的发抖。
到了A大队,张浩波直接将我带到了他们的医务室。医务室里站了一屋子的老A,看到我来,他们让开了路。于是,我看到了袁朗。不过就是一个月不见,他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静静的躺在那里。那么安静的睡着的是那个最喜欢捉弄人的袁朗吗?
走过去,伸手去碰袁朗的脸,不习惯这样安静的袁朗,我的手有点抖……手指的轻触让袁朗动了一下,同时他的嘴里在喃喃念着什么,屋里很静,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他念的是――迎蓝――我的名字。我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胳膊上,他又动了动,眼珠在转,然后慢慢的睁开了……
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看到我,他似乎有点不能置信,然后眼睛在动,在打量周围,随后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我……他伸手来抚我的脸,似乎想确认我是活的。
“袁……”,我的话没有说完,被他的拥抱打断。手臂紧的几乎将我按入了他的身体中……他的手臂松了松,唇猛烈的压在了我的唇上……
当着所有老A的面,他深深的吻我。
当终于能呼吸,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袁朗那双狂热的感激的眼睛,慢慢地,那双眼睛中带上了温柔的神色,也多了我熟悉的戏谑的味道。他在对着我身后说话:“还没看够啊,不知道回避啊!”
这句话让我清醒了些,还有一屋子的人呢。怎么会这么安静?转过头去,看到老A们都在看着我们。以前如果有这样的戏码,估计那些老A们早就将房顶掀开了。可今天,没有起哄没有鼓噪,他们都很安静,眼睛中都带着深深的感动,有的人眼中还有水光……毕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种劫后余生与恋人重逢的喜悦了。
接触到我的视线,他们好像才缓过神来,“都出去吧!”是铁路的大嗓门,他的眼中也有水光。老A们沉默着离开了房间。我的脸被板了回来,袁朗的唇又压了上来了。搂住他的腰,我深深的回应他……
等到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打开台灯,我看到了袁朗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的内容太多,有喜悦有庆幸还有感激……
他将我搂到了怀里,贴着我的耳朵:“迎蓝!”
“如果不是想着你,这次恐怕我真回不来了”。这句话让我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袁朗,我的袁朗,我差点失去的袁朗。
“有几次真是觉得挺不住了,想躺下休息睡一觉。可总看见你站在375峰顶对我说:我只要等着你就可以了,等你对我来说就已经是结果了。”我极力咬住牙,控制自己哭出声来。
他的声音也在哽咽:“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怕我不回来了,你真的就那么等一辈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