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罹,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我略带茫然的瞪视着冷清的街道,天已经大亮,但是街道两侧民居商户的大门却还关的严严实实的。不指望九罹能回答我,反正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早就习惯自说自话了。径直的往前走了几步,越发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户户大门紧闭不说,很多门前都挂着古怪的白色灯笼,大大小小的晃在街道两侧分外扎眼,有些灯笼里的蜡炬还没有被燃尽,微不可见的跳跃着橘红色的光。虽然之前也听凤九讲过一些九州特异的民俗,但却没他说过有挂白色灯笼的习俗。“白灯笼也许是个人喜好原因,把门涂成黑色就是坏品味了……”我嘟嘟囔囔,黑色的门看起来多晦气!
“我们今天要留宿。”
“呃?”纳闷的看他,话说出了凤家以来,九罹催着我赶路就跟我是汽车一样不用吃饭光耗汽油就成,不知道今天为何一反常态的要留在城里一整天。按理说,天气晴朗,又正值清晨,依他的行事作风,正应该是行军个百八十里再露宿在哪个鬼林子里才正常。
“我有工作。”
说到工作,我倒是给忘了,九罹的冬狼族是世代以狩猎为生的猎人一族,只不过狩猎的猎物比较特殊而已,不是老虎兔子一类的,而是活了几百年的老虎兔子精。冬狼族和修习方术的方士术士不同,虽然是以狩猎妖物为生,但其族人却严谨修习术类,所以既不会有里幻代其战斗,也不会呼云招雷的法术助拳,完全靠自身的体术修为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前往朱明所指的腾蛇所在的方向没有大鸟代步只能靠肉脚前进的原因了。这时候听到他说有工作,我眼前立即浮现出了长着蛇身的女人咧着血盆大口的画面,那基本上是每一次我做噩梦的主要内容!我立马小小的朝城门方向后退了一步,警觉的说道,“你说的是‘那种’工作?”
“恩,‘那种’工作。”他回头看我一眼,银湛湛的露出一口白牙,难得给我一个勉强称的上是笑容的阴笑。
“拜托,不要吧!”我又后退了一大步,我可是很弱的!
“你也可以自己前往苁阙山。”
“我想和你一起去……”开玩笑,先不说我根本不知道那座鬼劳什子山在哪,单说我现在手无寸铁,哪里是这些妖魔鬼怪的对手。我佯装可怜,顺便在眼角挤出半滴眼泪,企图唤起他内心深处的同情心。
“老爷爷,男孩子是不能流眼泪的哦!”黏软的童音瞬间吸去我的注意力,那个叫我是“老爷爷”的小鬼正怯生生的从一见民居中探出头来。
“老……爷爷……”我结结巴巴的吐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字眼,“爷……爷……”
“头发和爷爷一样的颜色呢!”他困惑的看着我的脸,“但是你的脸看着好年轻呢!”
“爷……爷……”我哭丧着脸,沮丧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平时被人误认为是男人也就算了,现在倒好,升级成了糟老头了!
九罹走过去,蹲下身子,“家里还有大人吗?”
小头颅捣蒜式的用力点点,“镶福和爷爷一起住呢!大哥哥,老爷爷他是不是累了?镶福家里有水,给老爷爷喝水吧!”
“爷爷人在哪里?”
“在后院哦!爷爷说最近街上不太平,都不让镶福出来玩呢!”
“是吗?”九罹点点头。
“老爷爷,要喝水吗?”头颅又转向我,万般期待的睁着貌似天真无邪,实际上却正在挫伤我幼小心灵的大眼睛!可恶!
我摆出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不是老爷爷,是大姐姐哦!”
“呃?”他瞪圆眼睛,然后用力的摇头,“镶福才不信,姐姐的话,要是女孩子哦!你是白头发的老爷爷!”
“可是你也说我的脸很年轻啊!你看你看!有皱纹吗?有皱纹吗?爷爷应该是满脸菊花才对吧!”我急切的展示自己虽然疏于保养,但看起来还算是年轻的脸。
“是哦!没有皱纹的老爷爷!”
“我是白头发的大姐姐拉!”
“没有皱纹的老爷爷!”
“姐姐!”
“老爷爷!老爷爷!老爷爷!”
小孩子的脑袋真是一根筋,我泄气的举手投降,求救似的看向九罹,发现这厮脸上居然破天荒的挂上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肯定是在心里已经笑翻了!
“镶福。”九罹总算是好心的解救我于沟通不善的水火灾难中,“我和老爷爷可以进去喝杯水吗?”
我一口气还没咽下去,硬是生生地梗在喉咙里进出不得。没想到连平时一本正的九罹都开起我的玩笑来了。这叫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镶福去问爷爷。”小头颅飞快地缩回窗内,半窗“啪”地一声从新合上,从里面传出来细碎的脚步不稳的跑步的声音,我在心里叹息,倒是个心急的小家伙。
片刻不到,门板“吱呀”的打开,一张菊花脸谨慎的探了出来。
“老丈,我们赶路辛苦,想讨杯水,借片屋檐歇息一下。”
菊花脸困惑的想了似乎很久,又上下的打量了打量九罹,刚想应承,眼皮一抬,正好看见满脸堆笑的我,一张老脸立马变了颜色,“妖……妖……妖……”,门板迅速“咣当”一声在我们面前重新的狠狠地合上。
九罹抬手敲了两下门,“老丈!”
“老丈,我们并无恶意,请开门说话。”
两片门板这才微微的推开一条缝,露出老头的半个身子,“呃呃?”
我趁机迅速的摆手表示清白,“我哪里是妖怪,我是人啦!”
“老伯,其实我有病!我得了一种生下来就很快变老的病,”我祭出哀哀的表情,经过几次被人看到就尖叫的惨痛的经验以后,我已经不口干舌燥的解释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这些理由了,还不如就说自己得了病比较不用多费口舌,反正一样没人相信,但至少不会像看疯子一样看我!
“老伯,你看他,看他,”我把九罹往门口推了推,“玉树临风,英挺不凡,怎么可能是妖人呢!”
“爷爷,”老人的袍衫下面伸出镶福的小脑袋,仰着白嫩的小脸也跟着央求,“爷爷,哥哥和老爷爷要喝水,我们家里有水,给哥哥和爷爷喝。”
我用力的点头,然后尽量缩在形象比较好的九罹身后,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九罹的脸。
“老丈,鸡鸣三声,妖鬼岂能进了黑门。”
听到这句话,菊花脸僵了很久,才叹息的拉开门,“好吧,你们就进来吧。”
一老一小将我们让到屋里,倒了水,围桌而坐。
镶福似乎意外的喜欢我这个“老头儿”,打一进屋就揪住我的衣襟死死不放,等我坐下以后,整个身子都挂在我的脖子上玩荡秋千,差点没勒死我。
菊花脸的老爷爷虽然还没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惊吓中缓过神儿来,但是估计是活的年头比较多,两口水下去,脸色就缓和了不少,不再是青瓜的老绿色。
“老丈,城里发生了何事?为何各家都白灯黑户?”九罹浅浅的饮了一口水,开口问道。喝水只是个幌子,他大概只是想了解情况而已。我忙于和脖子上的小胖子周旋,没空开口。天呀!看着小小的一坨,怎么可以这么重!这根本就不是小小一坨该有的重量嘛!而且我从来都不被小孩子喜欢的,我是“老爷爷”,脆弱的“老”脖子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啊!
“唉……”真正的老爷爷长叹了口气,一看就是要长篇大论了。
我握住镶福胖乎乎的脚踝,把他从我的脖子上硬生生地扯下来,抱在怀里,不让他再折腾我,“老伯,这里很奇怪哎!家家都把门涂得黑黑的,挂那种大白的灯笼,吓死人唉!”
“唉……”长叹接着长叹,随之而来的就是啜泣声。
“咦咦,老伯,你别哭啊!一张老脸,菊花带雨哪像话!”我连忙安慰。
九罹狠狠的瞪我,我哪有说错!我回瞪他,不知道我为了哄小孩子让他不爬到我的脖子上有多辛苦!
“老丈,你慢慢说。”
“衢县出了妖怪。”那老头缓缓的看了我一眼,真是长长的一眼啊!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了!我恳切的还给他一个长长的善意的笑脸。
“妖?”
老爷爷点头,“妖。”惜字如金的人遇到惜字如金的人就是这种场面吗?我摸不着头脑的看看九罹,看看老头儿,“总得解释解释吧?”
“唉唉,说来话长……”老人止不住叹息。
“我们不急。”我善解人意的摆手,一松手,怀里的小家伙又用两只小胖胳膊勒住我的脖子,看来这个小家伙真的是很久没当过秋千了,手忙脚乱的跟他拉扯起来。
“他是术士,也许能助上一臂之力。”九罹手指正对着他口里的所谓的“术士”——我,说谎话连脸都不红一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掀他的老底儿可不是安全的事情,我只好僵着面皮,厚着脸皮的点点都。也不算是说假话吧!怎么说我体内还锁着一个术士的魂儿呢!我自忖道。
这回不仅小胖墩儿在我身上荡秋千了,满脸沟壑的老丈也颤巍巍的扑在我的大腿上,“这位小兄弟是术士吗?难怪相貌有异常人,”他惊喜万分,“术士先生,术士爷,求你救救衢县的老老少少吧!”
我愤恨的瞪向九罹,他老人家悠哉的喝着凉水看着我的热闹,大概过了三十秒左右,我哀叹着扶起跪在我面前的老人,“老伯,究竟怎么回事,先说来听听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