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争从王金花家里一出来,如释重负,实在惬意极了。他眉飞色舞地看着“早知道”和“二白话”,“你们总算看到俺的为人了吧,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俺的心是向着共产党八路军这边的,俺的人是和老少爷们站在一起的!”但刘争在心里更加坚定了初始的念头:哼,金昌盛,老子的马匹是不会白送的!哼,王金花,老子的米面也不是让你们大人孩子白吃的!他娘的,这年头真闹不清哪个山上出猴儿,没想到金昌盛这号的穷鬼竟敢给老子玩不怕死的,竟敢骑在老子的脖子上拉屎,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天,这小子比他娘的二郎神还凶!真应了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句老话。可是,他还真不知道老子的厉害,老子比他娘的马王爷还能多唱三出戏呢,他金昌盛像瞎驴撞槽一样撞到老子的怀里,他是癞蛤蟆爬香炉碰一鼻子灰,不,他是老鼠拉秤砣自塞门路。呸!呸!金昌盛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逃出了梧桐庄,可你老婆孩子的小命还攥在俺的手心里。因为老子这条命比你小子的贱命值钱,所以那天老子才没有和你硬碰硬。可是,你对老子的不敬老子已经铭记在心,老子是不会放过你的。有仇不报非君子,一时得意算狗熊。老子明的不行玩暗的,阳的不行玩阴的,俺不信老子活动活动心眼儿还耍不过你们这些穷逼?!刘争边琢磨边收紧下巴,埋起自己那张脸,恐怕被“早知道”他们看出破绽,尽量克制自己心中的愤懑与慌乱,沉了片刻,有板有眼地说,“今天俺要郑重声明,今后俺刘争要和老少爷们儿狗皮袜子不分里表了。俺可不是说大话使小钱,俺要用事实说话。金晌你也许会问,用什么来证明呢?孟良和焦赞你们知道不知道,将来小日本要是进了咱们梧桐庄,你们要是孟良,那俺就是焦赞。哎,咱放下远的不说说近的,俺今天做的这些你们可都看见了吧?那牌匾、那米面不是俺变戏法变出来的吧?她王金花不在,这些事儿俺可做了个二来来,算是俺诚心诚意的吧?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从今往后咱们就吃喝不分了,过去你们欠俺家的钱和粮食从今天开始就一笔勾消了。”刘争看着“早知道”疑惑的鳄鱼眼般的眼神儿和长长的驴脸,“俺知道你小子脑袋瓜灵活,是玩狗、逮家雀的高手,这样吧,过会儿俺让家丁拿几十斤高粱米给你送到家里,当然,这高粱米不是喂牲口的,也不是让你白吃的,你必须想法逮几十只家雀给俺,而且越快越好,三日内必须亲自交到俺的手里,到时候俺要请大家到俺家里去吃油炸家雀,记住,一定要活的、欢实能飞的!”
“行,争爷,干这活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早知道”被刘争的信任和施舍感动得心潮起伏、口如悬河,“争爷,今后您老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别说让小的给你逮家雀炸着吃,就算你把小的炸着吃了小的也会高兴得心花怒放!”
“二白话”也用异样的眼光瞅着刘争,“争爷,俺家欠你的那一斗谷子,真的从今天起就一笔勾销了?”
“哈哈哈哈,瞧瞧你小子,对争爷的话你也感到糖心?争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尤其在钱财方面,你那一斗谷子放在争爷家里就是九牛一毛,说句狂话,争爷拔下一根汗毛也比你的腰粗,争爷还在乎你那一斗半斗的!”刘争的小眼珠子忽明忽暗,乜斜着观察“二白话”面部表情的变化,“当然了,争爷俺也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从今往后,你小子就发挥发挥自己的特长,把争爷好的表现好好的向全村的老少爷们宣传宣传,不然的话,要是把俺不好的名声传扬出去,俺的地就没人租种了,俺的钱粮就没人贷借了,那样下去的话,俺吃不到大家的利息不也变成穷人了吗?”
“好了争爷,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用再往下说下去了,既然争爷您不拿着俺当外人,俺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俺会牢记争爷的吩咐,愿孝犬马之劳!”“二白话”对刘争的恩赐感激涕零,一边表态一边拍着胸脯。
刘争瞅了瞅心悦诚服的“二白话”,又看了看俯首帖耳的“早知道”,他在心里偷偷地乐了,他想,“今后梧桐庄无论发生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只要有这两个宝贝替俺唱赞歌,俺就能把自己洗白的干干净净,就算俺亲手把王金花母子送到阎王爷那里去,他金昌盛回来也得对俺感恩戴德。”……
“早知道”瞅着刘争的家丁送给他的多半口袋高粱米心中乐开了花,嘴里不由得哼哼起“大徒弟就叫那崩葫芦把,二徒弟就叫那把葫芦崩,三徒弟就叫那青头愣,四徒弟就叫那愣头青……”那种不伦不类的小曲小调惊飞了落在窗台上的家雀。“早知道”看了看落在窗户上的家雀的影子,用手一拍脑门儿,“他娘的,这白花花的高粱米还得分给你们这些玩意儿吃,真他娘的扫兴!”
“早知道”嘴上这么说,但他行动上可不敢怠慢,他走出屋门手搭凉棚瞅了瞅东边刚睡醒的太阳,瞅了瞅落满枝头和空中穿飞的家雀,马上找来井绳和塞子,在院子里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最好的捕捉位置,用井绳钩子顶起塞子,把井绳的另一端抻到屋门内,然后,往塞子笼罩的地方撒上高粱米,他自己藏在屋门内、趴在地上,双手握紧绳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院子里家雀的动静,趁家雀偷食之机猛拽绳子,被塞子笼罩的家雀瞬间被他活捉、屡试不败!就这样,刘争讨要的那几十只活蹦乱跳的家雀在“早知道”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完事大吉。
“早知道”把这些家雀的翅膀和腿脚暂且用棉线捆起来,装进一个特制的竹子笼子里,他瞅着眼前的“俘虏”又情不自禁地哼哼起“大徒弟就叫那崩葫芦把,二徒弟就叫那把葫芦崩,三徒弟就叫那青头愣,四徒弟就叫那愣头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