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起的很早,今天是他养父的头七,他要去扫墓。
养父是在陈方九岁的时候收留了他,当时陈方因为偷了别人的钱包被人殴打。
一晃九年过去了,陈方十八岁,已经是少年,但养父在弥留之际,还是不放心,怕他为了生活再走上九年前的道路,于是留给了陈方一封遗书。
遗书是陈方在收拾养父的遗物时发现的,上面记录了养父对陈方的关爱和担忧,最后养父让陈方拿着平日里锁着的抽屉里的一枚戒指,去沧江市的沧江斋找一个姓罗的人,只要给他看那枚戒指,他一定会安排给陈方一份工作。
陈方是一个孝顺的人,因为是养父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生活,只要是养父的吩咐,陈方会不解余力地去做,即便养父已经过世。
今天阳光柔和,斜斜地穿过陈方消瘦的肩膀,打在墓碑的照片上。
陈方伫立碑前,阳光已经扫在他的脸颊,暖洋洋的。
时间已经迫近启程,陈方低声告别了养父,坐上了去往沧江市的早班车。
一路上,陈方斜斜地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梦中依稀可见养父的笑容。直到被一声哭啼声惊醒,才发现客车已经驶入沧江市区。
十二岁陈方生日的时候,养父带他来过这里。所以,他还有些记忆,只是那些残缺的久远的记忆,已经和现在所见的对不上了。可见,时代在发展,城市在进步。
陈方自嘲的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惊醒自己的哭声。
原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的妈妈正在逗他开心,可是他依旧自顾自己地大声哭闹,似乎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陈方探过身去,轻声问道:“你哭什么?”
孩子抽抽搭搭地说:“我把要带给妞妞的玩具给忘到家里了,妈妈不让我回家拿,说大汽车会不要我们了。”
陈方抬头看了看孩子的妈妈,她歉意地笑了笑。
陈方接着问中 文首发:“你为什么要给妞妞带玩具啊?”
孩子说:“妞妞说,只要我给她带她喜欢的玩具,长大她就会嫁给我。”
陈方笑了出来,抚摸孩子头,说:“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以后要听听妈妈的话,不许再哭再闹了。”
孩子的眼睛明亮起来,忙不迭的地点头。
陈方从口袋里套出一枚硬币,放在右手手心,说:“看好哦,它要消失了噢。”
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硬币。
陈方右手托着硬币,左手在硬币上一划,同时双手握拳,朝孩子晃了晃,然后伸开右手,硬币已经不见了。
孩子高呼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把他放到另外一只手里了。”
陈方举起一直握着的左手,说:“是这只吗?”
孩子点点头。
陈方笑道:“恭喜你,答对了。”
孩子兴奋的露出笑容。
但当陈方张开左手后,居然也没用硬币。
这时候,客车驶入沧江市的长途车站,众人开始陆续走下车。
孩子和妈妈走在陈方的后面,孩子拉了拉陈方的衣角,说:“哥哥,你能教我魔术吗?”
陈方看了一眼孩子身边的妈妈,对他笑着说:“只要你听妈妈的话,再大一些,哥哥就会教你魔术。不过,我想那时候,你妈妈会把你送到更好的魔术师门下。”
下了车,分别的时候,孩子的妈妈叫住陈方:“你是一名魔术师吗?”
陈方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一个手指灵活的人。”
孩子的妈妈若有所思:“还有一年半,希望这次会有很多像你这样手指灵活的人吧。”
说完,她就带着孩子走了,孩子还时不时地回头对陈方摆手。
一年半,是啊,十年之约的风风雨雨,让多少人牵挂动心,即便是普通的家庭主妇。
沧江斋,形如其名。
当陈方站在巍峨而又不失庄严古朴的大门前,他有些晕眩,这是一道古色古香的宅院大门,如果不是现在的阳光已经渐而西落,如果不是门匾上的字和川流不息进出不止的学生,他或许会有穿越来到一家大户门前的错觉。
进出的学生并没有对陈方好奇,因为在陈方周围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站在沧江斋巨大匾额下摆着“耶”的手势留下自己珍贵的记忆。反而这些学生,每每面对这些人时,都会露出自信的神态,似乎在传达着这样一个意思――沧江斋,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沧江斋作为世界闻名的魔术学府,自然要配合当地政府搞一下旅游业。但同样因为是魔术学府,里面有些比较隐秘的东西还是未能对游客开放的。
例如学校的教学楼、实验室、办公室还有职工宿舍。
可陈方要找的人又恰恰不在公共开放的地方。他只能找到旅客咨询室的工作人员说明来意,但学府上下吴姓的人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人,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你知道他叫什么吗?这样找,会累死人的,你不能让他们都站在你面前吧?有电话吗?”
陈方绞尽脑汁,猛然间想到十二岁那年来沧江,养父曾提过一个名叫骰子吴的人,于是说道:“名字我不知道,但记得他很爱玩骰子……”
工作人员终于露初笑容:“原来你是要找吴教员啊。你稍等,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
陈方看着工作人员拨通号码,亲切地叫了一声吴教员好,然后抬头指了指听筒,告诉陈方已经通了,接着跟吴教员说:“吴教员,这里有个人要找您……”
陈方听不见里面说什么,但工作人员握住听筒问他:“吴教员正在做实验,似乎心情不好,他要我问你是谁,不认识的就不要打扰他了。”
陈方沉吟了一下,说:“你告诉他,是方家村方家。”
他的养父姓方,这是在给养父销户的时候,从派出所看到的。
工作人员把陈方说的告诉了吴教员,接着一脸愕然。
陈方问道:“怎么了?”
“吴教员把电话挂了。”
陈方有些沮丧,但心里也总算把这件事儿放下了,毕竟成与不成都完成了养父最后的心愿,对于生活问题,他并没太大的担心。
工作人员似乎看出陈方的心态,本想安慰几句,就听咨询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个头不高的胖子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疑惑道:“方家村方家的人呢?走了?”
工作人员用手一指陈方,“吴教员,他就是。”
陈方第一时间就在打量吴教员,瞬间恍然大悟。
他想,怪不得养父会叫他骰子吴,原来他的身体都已经快胖成正方形了。
与此同时,吴教员也把目光投向了陈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方连山是你什么人?”
陈方说道:“方连山是我的养父,我叫陈方。这次前来,是受养父临终所托,投奔吴叔叔。我这里有养父临终前托付的一枚戒指,说是拿出来,吴叔叔自然认得。”
陈方从口袋里拿出那没戒指,递了上去。
吴教员没接,神情默然地反问了一句:“方连山死了?”
陈方点点头:“今天是头七。”
吴教员没有接戒指,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幅扑克,放在左手上,递到陈方面前,右手在扑克上面轻轻掠过,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陈方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发现。”
吴教员狐疑:“真的?”
“真的。”
吴教员直视陈方的眼睛,发现这是一双明亮而又真诚的眼睛。
他缓缓翻开右手,陈方看见,一张黑头A出现在吴教员的手里。
陈方愣住了,只是轻轻一掠,就能将黑头A取到手里,这份手法,已经臻至大境了。
吴教员收起扑克,转身离开咨询室,在门口停住,说:“既然方连山临死托孤,那你以后就留下吧。跟我来,我给你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陈方跟在吴教员的身后,缓缓走入沧江斋的深处。
其实陈方不是不懂魔术,反而方连山也教过他一些,但方连山从来都不许陈方以魔术师自居,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并时刻嘱咐他,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他只能说自己是一个手指灵活的人。
这时,夕阳斜下,柔弱的阳光穿过沧江斋平坦的道路两旁的硕大芭蕉叶,亲吻着这片神圣的土地。陈方不知道,从他踏入这里开始,他的一切将走向另一条轨道。而引领他的人,此刻正在面对着西方的墓碑上苍白的微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