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然明媚,微风依然清新,草地依然青翠。
冯伟却神情憔悴,眼光悲凉地看着草坪。苏飞机的死讯传来,给了他极大的打击,身体一下子垮了一大半,更为糟糕的是,就在两个小时前,纪委来了人看望他,让他好好休养。在话语中,隐然透露出关心他和赵栋梁的关系的意图。
他转过头,不远处,一个新来的护士平静地望着他。这个忽然增加的护士,从昨天起一直陪护着他,但手脚却一点也不专业,冯伟有些怀疑,这个护士是警方派来的。
这一切都在表示,他的生命、荣誉、名声、财富都受到了威胁。
其实,从内心讲,冯伟并不特别担心自己的生命,至于荣誉这个东西,失去了生命也没有荣誉的意义了。他最担心的是他的财富,他那上亿的资产,转到海外去的不到20%,余下在国内的现金和固定资产,是一点也经不中 文首发起核查的,失去了财富本身是其次,但失去了财富,意味着他的一儿一女将在国外凭自身艰苦奋斗,冯伟心里很明白,他的一双儿女虽然争气,但一旦离开他的经济支持,他们的前途并不光明。在海外凭个人能力闯出一片天地,冯伟没有这个信心。
那样的话,隐藏于冯伟心中的梦想——移民海外一代人,选择合适的时机返回,创造冯氏家族的新一代贵族,就落空了。
他目前最想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资产转移到海外,但是,苏飞机的死,以及官方温和缓慢施加的压力,让他感觉转移资产的操作性太差了,更难的是,苏飞机的死,让他时时感受到自己生命遭受着威胁,而苏飞机的死状,让冯伟第一时间感到了,自己8年前的决定,终于等到了报应。
冯伟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正想细细思考一下,如何把钱尽快转移出去。听到那个新来的护士的声音:主任,有位您的朋友来看你了,在那边等着呢?
冯伟心中不免一喜,抬眼望去,一个胖胖的人形站在草坪边,尴尬地提着篮水果,看着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脑袋中嗡地响了一声,脸色开始发白,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那护士连忙过来扶住他,冯伟勉强支撑着让自己不晕倒,又闭上眼,半晌才冷静下来,开口说:是我的老朋友,不过我有点不舒服,能扶我上去,请他在病房里和我聊聊吗?
十分钟后,赵栋梁走进病房,冯伟哈哈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呵呵,栋梁兄,我这身体,让你笑话了,来来来,坐下来喝点茶,正宗的冻顶乌龙,小女从台湾带过来的,可惜她中午回香港去了。
赵栋梁尴尬地笑着,在冯伟对面坐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冯伟关切地问:栋梁兄能光临小弟的病房,我不胜感激啊,不过,你老兄来,能不能给我带点好消息?
赵栋梁摇摇头,仍然是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是退休在家的闲人,想给你好消息,也是有心无力啊……这样说吧,我今天来看你,也是受人所托,或者可以说是为人所迫。唉,身不由已啊。
冯伟凝视着他的脸,赵栋梁平静地看着他,再一次摇摇头,说:很抱歉……其实,我也知道我来看望你,对你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不过,一则尽尽老朋友的心意,另外,希望今天之后,我能脱身事外,安静地渡过下半生……还望冯兄你多多担待。
冯伟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很快又站起来,呵呵笑道:栋梁兄能来看我,这份心意我领了。这样吧,你看看时间,如果栋梁兄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得去做血压测试了。你看……我就不能送你了。
×××××××××××走出病房,赵栋梁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头看看楼上,明知看不到冯伟,他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声,他很清楚,他可能脱身出来了,但是冯伟未来的处境,他不看好,他更多的是爱莫能助。
两个小时后,在房间里等待了许久的赵栋梁接到了电话,看号码,仍然是一部公用电话打来的,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后,说: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去看了冯伟。
电话那边说:很好,你很守信用。
赵栋梁苦笑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我是否可以认为,从此我们再也不会打交道了?
电话那边说:不。你必须还要完成一件事。
赵栋梁不禁有些激动地说:你不守信用!
电话里的男人说:这与信用无关,你不要激动,听我说清楚,你要做的就是把马王乡那间院子捐出去,捐给乡里的老人作活动中心。
赵栋梁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不可遏地说:你……太过分了!那幢院子的价值现在至少在一千万以上!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嘿然一笑说:那是你怎么得到的?你良心受得了吗?八年前萧家波死去的时候,你难道真能心安理得?
赵栋梁听他提到萧家波,背上顿时一阵寒意。呆了半晌,拿着电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个男人继续说:会有律师来找你办这事的,听清楚,要快,不然,一旦冯伟自己抗不住压力,被拉倒的话,你就不是简单地捐出房子就脱得了干系的了!给你十秒时间。
赵栋梁颓然坐下来,用几乎是拼命一般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好,我,同意,等律师。
那个男人说:平安渡过以后的日子吧,你比苏飞机幸运。嗯,希望我们这是最后一次通话。
×××××××××××看到来电,冯伟阴沉的脸露_38605.html出一丝笑意,欣喜地说:蕊儿,到香港了?男朋友来接了机吗?茶叶我喝了,味道很好。
电话那边传来的不是冯蕊蕊温柔的声音,而是一种万分焦急的腔调:爸爸,我收到一份好奇怪的快递,里面是封得严严实实的一份资料,写明了不准拆开,要我收到两天内亲手交给你,不然会出大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冯伟问:是从哪里寄到香港的?
冯蕊蕊说:就是我们家那个城市啊,是一家快递公司发来的……爸爸,怎么回事啊,寄东西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寄给你呢?要不要我回来亲手交给你?还是我拆开看看是什么东西,然后告诉你?
冯伟沉默了一会说:蕊儿,不要拆,你寄回来给我吧。
冯蕊蕊说:也好……不过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冯伟笑着说:谁知道呢?呵呵,蕊儿不要担心,爸爸没什么事,可能是爸爸要退下来,有人想添点乱嘛,小事。哦,对了,上午爸爸给你说的密码你千万别忘记了!
冯蕊蕊说:好……这会我就打电话,让快递公司给你寄来。
半个小时后……
冯伟的电话再一次响起,冯伟看到仍然是女儿家的电话,心中微微一沉。
接了电话,冯蕊蕊在那边一直没说话。冯伟“喂”了好多声,才听到女儿的声音:爸爸,对不起,快递公司坚决要求拆开看一遍才肯收货,我拆开了。
冯伟紧张地说:里面是什么?
冯蕊蕊又沉默了好久,说:几十页纸,复印的,爸爸,你不要问了,我已经把那个东西烧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冯伟听到女儿的声音语调不象平时,更加紧张地问:蕊儿,是什么东西,快告诉爸爸!
冯蕊蕊说:我不想说这事了,爸爸你别担心,过几天我又回来看你……你要挺住哦。就这样,我挂电话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盲音,冯伟艰难地放下手机,心中非常明白那“几十页纸”是什么东西,女儿那略带冷漠的语调让他分外失落,他又感到心中那种奇怪的难受在慢慢剧烈,连忙扶着墙壁走回床边,费力地伸手按下床头的呼救铃按钮……
在他倒在床上那一瞬间,冯伟感到自己如今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股深深的悲凉从心底涌了上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