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书卷,碎落的瓷片,满地凌乱不忍看。披散的发,无神的眼,锦瑟孤独案上盼。重抚琴,重弹曲,只剩曲终人散空伤感。孤独也好,寂寞也罢,唯有琴相伴。
狂弹。依旧是流水歌,依旧是大漠曲,唯独佳人不常伴。冬日的弦,脆,易断。弦上的手,不知痛,却早已血迹斑斑。
<_38605.htmlbr/> “嘣---”,弦断了。抚琴之人皆迷信,弦断,即厄运将至。苦笑,却丝毫不惊,早晚的事---
轻拿起断弦,抬头,看到了他---霍隆掩云。他身后,是她,今日与他堂上共曲之她。
呵,终究是迷信。断弦,带来了他的红酥手,美人眸。即使是厄运,他亦心甘情愿。
“羽伦兄这是?”掩云不解。未生火,未束头。
“掩云兄怎有此雅兴今日光顾寒舍?”羽伦亦不解。宫中之宴、市井之欢,怎有闲暇来此冷清孤苦之地?
“你们?过去认识?”称兄道弟,不若初次见面。浣彤深感诧异。
“旧识。”掩云道来。
“您这一身是?”羽伦、掩云皆感惊讶。一个是满屋狼藉,一个是满身狼藉。“请掩云兄速去内室清洗。”随从去烧水,羽伦陪同掩云进了卧室。待他出来之时,发已束起。虽仍不整,略显凌乱。
“为何不生火?两个女儿家身子骨弱,不耐寒。”翰琼说罢,去生炉火。浣彤俯身,去捡地上被撕破的书,选出尚且完好的,分类放于书架之中。悦儿扫走碎片,摆好笔砚。在屋子暖起来的时候,室中之物也大致各归各位。
随从在屋里伺候掩云清洗,翰琼点过各处炉火后归来。“悦儿,地瓜都凉了,我们去灶房里热一下吧!”“好!”满心欢喜地同意,悦儿跟着翰琼出去了。感激地看了翰琼一眼,浣彤眼中有话:你永远是那么贴心!
“好受些了吗?”她懂他,他需要将心中的委屈发泄出来。摔了,砸了,撕了,都好。只要能让他的心里略微好受一点。
“看到你,我就好。看不到你,我就---不好。”他怪自己。不是不要在她心里再惊起任何涟漪的吗?不是要放她去飞给她幸福快乐的吗?怎么还说这样的话?这话不是藏在心里很久了吗?为何今日还要将它从心窝里掏出来?这会使两个人都痛的。
对视,无语。她含着泪走到他跟前,拉他到案前坐下。摸着他的发,轻语:“几时未给你梳头了?”他按住她于他发上的手,轻语:“不长,还好不是前世。”泪下,流过她的脸颊,滴到衣襟上。泪溶进布纹时,她将手抽出,道:“今日替你梳头,可好?”
他重又握住她的手,放于嘴边,轻吻;“发,终有散开之日。昔日梳之齿痕,早已印于我心。与你相守之时,刻刻似金。与你离别之时,日日度日如年。何不将梳头之时省下,换我为你作画,可好?在你我离别之时,聊以解忧。”她掩住他的口,轻道:“不许说‘离别’,可懂?”
“嗯。”他笑,却难掩心头苦涩。她亦笑,亦懂他心头之苦。
她坐定,他展纸。他细细地勾廓、上色,他细细地看他憔悴的脸。她是他的画中儿人,他不知,他又何尝不是她的画儿中人?他画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画着他。
她刻意露出一抹笑。她想,这样,看画儿之人想到的,都会是美好。她希望,他看画儿时,可以把痛苦暂时忘掉。他看到了,那一抹笑。他刻意描画的,也是那一抹笑。他想,他看画儿时,可以把那一笑记牢,就算带到阴间,都不会忘掉。
看着画好的画儿,他笑。他这一笑,她也记牢。所有的爱与痛,都在这两笑中溢掉。
“今日殿堂之事,他可会怪罪于你?”画儿未干之时,他放下手中之笔。他后悔的原因之一:今日殿堂之曲可会给她带来麻烦?殿上之王可会因此恼怒?
“没他的允许,我怎会当众奏曲?放心,不会有事的。”她平静地说出口。可心里,开始有了些波澜。之前,她居然忘了想到阖业硕会否因她与羽伦合奏而恼怒,心里全是藿羌国的粗鄙可耻之行。
“我是说,你我和音,他可会恼怒?”“不会的。你我合奏,不是煞了那霍隆掩云的锐气吗?这正是他中 文首发想看到的。”什么都没有写在脸上,她又只是淡笑:“画完了,是吗?我看看。”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画儿。
“我没有那么美。你故意把我画美了,是吗?”她看画儿时,笑问。
“怎会?这就是你。”他笑答。“对了,忘了问你?今日怎会来?怎知我此时最想见你?“
“此时最想见我?”她想到了地上的书、碎片,还有,那断弦的琴。“今日与霍隆掩云等人经过紫檀轩。不想,我口一酸,吐到了他身上。”
“吐到了他身上?真好,吐得真是时候啊!”依旧是笑,依旧是那么平静地将笑谈说出口。而手,却悄悄地搭在了她的腕上。手离开她的腕时,表情未变。抬手,他又抚了抚她鬓角的发,道:“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今日之事,他终究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她没有听出他话中之话,他不总是要她好好对自己吗?“会的。你也要好好待自己。否则,我会担心。”她摸了摸案上之画儿,又瞧了瞧他。“这画儿干了。”
“是啊。天色不早了。”他没有说让她回去。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他今日就是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我去点灯。”她也没有说出那话。她亦知道天色已晚,她亦知道她该回去。
“不,你别动。我去就好。”他拦住了正起身的她。紫檀轩亮起来的时候,地瓜已糊得不能再烤,衣服也早已换好。只是,没有人作声。
“书写得怎么样了?写到哪里了?”她问了。他却不知道如何答好。
“今日在街上都看到什么了?”他未答,只是欲将话题岔开。他如何答?实话实说么?恐怕那即将来临的,不只是本朝史,还有他的杀头史吧?可这杀头史又怎会记录在册呢?牵罪史官,君主是会叫后世人耻笑的。他想,他会是白死,青史无名的吧?他早已将这一切看开,只等那一天来临。但是今日,他不能告诉他。他心里清楚,那是为她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