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润世在年轻之时,素与化城寺中一僧交好,人们只道此僧乃是寺中得道高僧,是个神仙人物,就连邱润世本人也是一直如此认为的。其实,这位高僧并非化城寺中人,只是云游至此借栖了数年之久的无名和尚,他一不念经诵佛,二不做功课,三不修真炼道,而且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本来这种野和尚是令人所不容的,但不知为何,住持一方大师对他却是尊敬异常,听之任之,从不闲言更不驱逐,门下众僧虽然厌恶无比,但觉此僧来历神秘,也懒得理睬。邱润世为人随和,不为物喜,不为己悲,与无名和尚一见如故,无所不谈,终日相伴,夜则同寝,成为莫逆之交。
这一日,终日嘻哈惯了的无名和尚突然正经八百对邱润世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非人!”
邱润世失笑道:“大师自然非人,是得了道的神仙。”
无名和尚摇头正色道:“我也非仙。”
邱润世诧异道:“既非人也非仙,那你是什么?”
无名和尚却不回答,说道:“你平日里只知道我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好不正经,可知道我还有别的本事?”
邱润世与他相处日久,颇为了解,想也不想,顺口答道:“这个自然知道,除了这些,你还很会吹牛。”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
无名和尚却没有笑,说道:“你错了,其实我最大的本事是预知人间六十年间即将发生之事,你信还是不信?”
邱润世早已笑得打跌,口中含糊不清道:“信的,信的,吹牛本来就是你的强项。”
无名和尚知他不信,轻叹口气道:“你别以为我是在吹牛,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日后自然知道。”
邱润世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也正色道:“如果你能说准数天之后即将发生何事,我就信了你。”
无名和尚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于是便说出了三个预言。
邱润世只道他是一口戏言,也没在意。谁知数日之后,无名和尚那三个预言果然灵验,就连时间、地点、人物都是准确无误,这才明白他果非凡人,的确能预知未来,若非无名和尚强迫他保守秘密,他早已公诸于世。
这一日,无名和尚突然又对他说道:“我身有要事,不能在此多作逗留,今日便要去了,临行之前,我有件非常重要之事交托于你。”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又道:“此乃异世珍宝,名唤‘护心丹’,当世只此一颗,你拿去好生保存,十数年后便能用上,成就你一段大好姻缘。”
邱润世奇道:“此言何意?”
无名和尚道:“我算过你的命格,你命数奇特,非常人能比,是以在不惑之年以前,不能娶妻生子,否则妻亡子夭,只有等到一位身患先天奇病的方小姐出现之后才能初为人夫。”
邱润世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心下丝毫没有怀疑,便询问此后事由种种。无名和尚也当即不再隐瞒,面授机宜,一切的一切,果然正是按照他所预言的发生。
当时邱润世曾经问道:“日后我们可有机会再见?”
无名和尚道:“自然有的。”
邱润世又问道:“那是何时何地?”
无名和尚道:“还在此地,只是何时嘛,那便说不准了,应该是你的儿子出世以后吧!”说完不顾满脸错愕的邱润世,径直去了!
此后,邱润世再未见到其人,时至今日,二人仍不得见。此事邱润世从未向人提起,一心关爱着娇妻,心下却又整日期盼着娇妻传来喜讯,只待麟儿出世,便能与无名和尚再聚。这一盼,竟足足让他等了三年。
说来也奇怪,在这三年中,方小姐竟是迟迟未能受孕,起初,邱润世还道是方小姐大病初愈,骨子底里太过虚弱,但经过他细心诊断和调理,方小姐本是纤细如柳的身躯已渐渐变得珠圆玉润,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病怏怏之态?邱润世几乎绝望,心想该不会是无名和尚的预言这一次失灵了吧?看来我是注定无后了。
三年后的一个秋天,方小姐却突然作呕连连,却又无物可吐,平时厌酸的她居然遇酸则喜。邱润世大喜过望,伸手一把脉,果是有喜之迹象,直把他乐得合不拢嘴。
俗话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般人怀孕十月之后,必然生出世来,但方小姐却是不同常人,产期将近,动静全无。十一个月过去,又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依然如故。乡野中,人们素多奇趣怪谈,都说方小姐怀的是个奇胎,将来出世,定然不凡。邱氏夫妇听在耳里,倒觉颇为受用。谁知如此又过去了六个月,胎儿在母体中已经呆了一年半的时间了,竟然还是没有出世来的打算。邱润世每日观察,加以诊断,发现胎儿一切正常,并非死胎,但为何就是迟迟不肯出世,便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_38605.html 如此又过了半年,方小姐仍未产子,于是当初的奇趣怪谈便成为了流言蜚语纷纷在乡野间流传开来,都说方小姐怀的不是怪胎就是鬼胎,多半是凶邪之物。这一切传到邱氏夫妇耳里,却是痛在心里,但天地间有自然之道,一切有序,人类不得擅自改之,这人之生产,更是不可随意催促,否则坏了自然法则,便是与天抗命,倒行逆施,必遭天遣。此后,方小姐怀胎两年而不育之咄咄怪事被人们视为不祥不吉,人们通常不敢擅意接近,得了疾病也不敢前来求医,宁愿多走一些路程上山求助于山中高僧,“佛缘居”生意大淡,邱润世也慢慢变得心灰意冷。
转眼间竟又是一年过去,方小姐腹中胎儿仍然一片沉寂,迟迟不肯出来与父母相见,趋于民间各种流言压力和世俗目光,夫妇二人深居浅出,连生意都没法子做下去了,若非方夫人隔三差五便命人送来生活经费,怕是没被他人的口水淹死,也早已被活活饿死了。
这日午后,夫妇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秋虽已渐深,但由于阳光暖和的原故,秋风倒也不觉得泛起凉意,拂在脸上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邱润世目光落在爱妻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充满了复杂之色,有怜惜,有感慨,有爱意,有无奈,更多的却还是绝望!
方小姐垂着头,看着自己高鼓的肚子,丝毫没有发觉到丈夫复杂的眼神,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不住游走。忽然,她抬起头望着丈夫笑道:“他踢我。”
邱润世心不在焉,漫不经心轻“嗯”一声,算是对妻子的回答。
这时,方小姐忽然感觉到胎儿在腹内一阵狂动,似是在伸展手脚,在这里踢了一脚,在那里捅了一拳,力量奇大,竟将她痛得“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邱润世一惊,关切问道:“怎么?”
方小姐虽然吃痛,脸上却露出幸福、快乐之笑意,说道:“还能怎么,还不是你儿子捣蛋顽皮!”话未说完,她忽然又“哎呀”一声痛呼,原来心口受了胎儿重重一击,让她产生了一刹那的窒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