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身居高位多年,看惯了官场道场虚伪的道德言论,本来对人命天定,王权天授的说法就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什么人命王权,还不是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的命运总是要由自己把握的。现在听了靖宇“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顿生知己之感,这敬茶倒是发自内心的,因此很是恭谨。
靖宇这“我命在我”的想法在多年前就有了。他好读史书,又爱思考,在军中历练多年,看尽了世态人情,因而自然而然的对天命一说很是怀疑,有了人命自择的想法。只是军中的将士多是从小受儒家佛家正规思想的熏陶,多信天命一说,这“我命在我”的想法,靖宇倒是很少与人提及。这次他为了吸引蒙哥的好奇心与注意力,将这种新奇的想法说出,没想到蒙哥稍作惊讶,竟然不像普通人一样大加反驳鞭笞,反倒深表赞同。本来靖宇还准备好了一通的堂而皇之的大道理,以便迎接蒙哥的责难,这下倒好了,蒙哥竟然恭谨的向他敬茶,脸上满是钦佩之意。
靖宇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当下也不多想,端起茶杯,淡淡答道:“施主客气了,贫道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他语气少了分超脱世情的淡然,多了分老友相逢的温暖WWW.soudu.org,对这蒙哥倒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倒是将刺杀的事搁在了一边。
蒙哥如此的老练,早将靖宇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爽朗一笑,将杯中的马奶茶一饮而尽。
靖宇被蒙哥爽朗的笑容感染,感觉现在的情形似曾相识,就像是分别多年的老友再次聚首,那份知己之感不用言谈,单从对方的一颦一笑中就可尽皆了然。靖宇心中涌起一种豪情,一时忘了对方是一位杀伐果断的枭雄,他也端起手边浓香的马奶茶,潇洒的一饮而尽,举止中少了一分飘逸,多了一分洒脱与豪迈。
蒙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轻轻将茶杯放在身侧的桌案上,扬眉问道:“仙长,既然天道有常,不知这天道到底遵从什么样的法则呢?”言语中少了一分拘谨,倒是多了一分挑战。
靖宇早料到蒙哥会有此一问,缓缓将茶杯置于身旁的几案上,将目光移到蒙哥的脸上,淡淡一笑,认真的答道:“天道虽有常,但是天道浩渺无边,而人生不过是短短百年,谁又敢说真正了解天道呢?至于天道法则,前人多有宏论,贫道读之多有不解处,又怎敢轻言天道呢?”
蒙哥听出了靖宇言语中的推脱之意,要是旁人如此他早已发怒严惩了,要知道蒙哥常年身居高位,自然而然有一种唯我独尊的心里,最听不得属下的推脱隐瞒之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白发道长面前他的心情出奇的宁静,竟然没有一丝的反感怒气,倒是对这道长的想法很是好奇。
当下他也不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随意的问道:“仙长,这马奶茶可还合您的口味?”
靖宇出言推脱,本以为蒙哥会接着追问,没想到这蒙哥倒是很有耐心,将话题转移到马奶茶上来。他自进了这间屋子就留心观察蒙哥,见这位蒙古的大汗虽是魁梧wWw.高大,霸气凌然,为人处事倒是典雅随和,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暴戾阴狠,倒是像一位温文尔雅的长者,心中更是惊奇,不禁瞄了蒙哥一眼,微笑着答道:“大汗,这马奶茶浓香醇口,果然是草原上的名茶。”
蒙哥注意到靖宇将称呼由“施主”变为“大汗”,知道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脸色更是柔和,淡淡的问道:“比之中原的清茶如何?”
靖宇不知道蒙哥为什么对茶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不过他生平爱茶不爱酒,谈起喝茶品茶来倒是很有心得,看着蒙哥柔和中掩饰不住刚毅的脸答道:“马奶茶香醇中带着甜味,喝着让人心中温暖,满是人情味,就像这草原上牧民的热情,让人流连世俗中的温暖,忘却一时的烦恼;而中原的清茶清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品之让人心中清明,连思路也变得清晰无比,而曾经的忧愁就更加的刻骨铭心;这清茶的滋味引人沉思,就像是白云悠悠,天地苍茫,洒脱中又有苍凉,倒是有点出尘之意了。”
蒙古听靖宇说的头头是道,眼中又闪过一丝欣赏之意,微微一笑道:“仙长高论。一看仙长就是一位深通茶道之人,我女儿琪琪格也是爱茶之人,要是她听到仙长的高论,肯定要缠着道长传授茶道的妙法了。”
靖宇倒是不知道蒙哥还有女儿,不过看蒙哥的年纪,有几个儿女也是正常的。他也不好对这从没见过的“琪琪格”发表看法,只好淡淡的谦虚道:“大汗过奖了。”
蒙哥拍手唤来在门外随侍的下人,柔声说道:“让琪琪格把我那一套紫砂茶具拿来,就说来了懂茶的贵客了。”又扭头对靖宇道:“仙长乃超凡脱俗之人,品位高远;而蒙哥是世俗之人,对茶之一道知之甚少。不过我这女儿从小对中原的茶道痴迷,倒是学了一点粗浅的茶道,只是苦于草原地处偏远之地,少有分茶的高手来访,她常央求我给她寻一名师,只是军中事务繁忙,我倒是难寻这么一个机会。今日难得道长来访,一会儿仙长还请稍作指点,圆了我这女儿的心愿。”
靖宇刚才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而谈,没想到这蒙哥倒是认真起来,还要把女儿招来。在靖宇的认知中,蒙古的王公贵族中仅有一个漠南王忽必烈亲近汉人,喜爱汉族的文化,而蒙哥则是出了名的排斥汉族文明。可没想到这次遇到蒙哥后,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蒙哥不但不排斥汉族的文化,还允许女儿学习汉人的茶道,倒是大出靖宇的意料,他对这位威名远扬的蒙古大汗更是好奇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