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之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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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州军经过连场大战早已疲敝,又被蒙古精兵偷袭,不免陷入苦战。一时间几千人在戈壁滩上战做一团,刀光闪烁,喊杀声震耳,鲜血伴着残肢尸体横飞,这宁静的戈壁清晨成为原始血腥的修罗战场。

    阮鸿涛所带的骑兵只有一千多人,而蒙古人足足有三千,人数是夔州军的三倍,再加上蒙古士卒剽悍,单兵作战能力强,而夔州军经过一夜大战很是疲敝,此消彼长,夔州军逐渐处于劣势。

    这蒙古兵个个杀人如同切菜,再加上他们的人数多于夔州军,沙漠又地势开阔,中 文首发利于兵力展开,渐渐变成了三个蒙古兵对一个夔州士兵。晓得夔州军虽是战力强横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多士兵都是被蒙古人乱刀砍死,死状很是凄惨。

    这蒙古人渐渐杀的双眼血红,纵马腾跃,见人就砍,对击在身上的马刀恍若未见,全变成拼命的招式。不过在混乱的战场上,这种全凭直觉的原始战法反倒很有优势,任你招式再过精奇,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照样发挥不出来,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挥出致命的一刀。并且,在这战场上,你只要少有分心或者稍有犹豫,就可能被身后的敌人偷袭,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这样的战场是嗜杀的蒙古原始骑射民族的天下,这里是他们释放嗜杀本性的天堂。

    尤其是那个蒙古小将军,简直是个嗜血狂魔。他凭着一双无坚不摧的利掌,左冲右突,当者立毙,竟然没有一合之敌。鲜血已经将他雪白的长袍染红,远远看着很是妖异。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好像是很享受杀人的感觉,不断向人多处移动,出手即是血流满地。

    阮鸿涛虽然愤慨,但看的出南蒙古将军的武艺要高出自己很多,绝对不能硬拼。他边走边将夔州军将士聚集在身边,想重新组成军阵,对抗敌人的野蛮战法。不过一时之间也难以凑效,没夔州士兵都被两三个蒙古人,难以移动。

    高猛也是十分焦急,连他也看出夔州军现在处于劣势,极有可能被处于优势的蒙古精兵全歼于此。不过他一向喜欢动手动嘴,不喜欢动脑筋,认为动脑筋的麻烦事是读书人的专利,自己没有必要掺和,所以他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高猛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挥动马刀,多砍几个蒙古崽子。在他看来,杀人就像是买东西,杀一个不配,杀两个还赚一个呢。这种想法倒是有点蒙古人的味。

    高猛身材高大,比普通夔州士兵足足高一头,长的也是虎背熊腰,很是剽悍。他手持一个超大型的阔背大刀,在蒙古人中冲来撞去,看见蒙古人就砍他一刀。高猛不像阮鸿涛,他不喜欢什么花哨的招式,认为那些都是虚的,只有力气够大,速度够快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因此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招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横砍对手的脖颈,被他称为“横扫八方”。

    阮鸿涛经常笑他就像蛮牛,只知道横冲直撞,不知道动脑子。不过在现在这样的时刻,高猛的蛮牛招式倒是十分实用,只见他左一刀右一刀,一连杀了几十个蒙古人,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一点伤。也不知道是他厉害呢,还是蒙古人太过差劲,总之他的运气那真是“踩了狗屎”啦。

    不过其他的夔州士兵就没有他这么好运了,每一秒钟都会有一个夔州士兵倒地。阮鸿涛又是悔恨又是焦急,心想莫非他的这支夔州军真的要全军覆灭于此?若是真的如此,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为我们报仇呢?将军他很重兄弟情义,报仇是肯定会的,不过那时候兄弟们都到了另一边,也不会知道啦。

    阮鸿涛将用马刀招呼自己的几个蒙古人劈死,抽空瞟了一眼南方的天际,怅然想到:“将军,阮鸿涛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夔州军的兄弟们。你平常总是苦口婆心的劝我要用心学习练兵用兵之法,不能老是迷恋所谓的神功秘法,武功仅是小道,对大宋将领来说兵法韬略才是正道;又叮嘱我行事要谨慎,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万不可失去理性;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轻视对手,在战场上要时刻保持军队的警惕性……

    我总是将您的话当成耳边风,借口说有您这样的智将在,我们就只管在战场上冲杀就行了,至于运筹帷幄、克敌制胜那些麻烦事儿不学也罢。

    实际上我跟将军久了,打仗总是胜利,自己也是有了自大之心呀,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实际上我还真以为自己也可以称得上是擅于用兵的大将了呢,再加上夔州军的战力和将军的指挥,若是说会打败仗那简直是笑话呀……”

    阮鸿涛正分心的当口,有两个蒙古人见他发愣,一左一右砍向他的两肋;正后方又有一个蒙古人纵马冲向他的后背。

    阮鸿涛虽是心中懊悔,反应倒是没有慢下来。他策马前冲,借着马势腾空飞起,一脚将左方的那人踢下马来,然后顺势向右一倾身子,一拳击中右方那人的面门。

    这时候,后方策马前冲的那个蒙古人正好赶到,他勒不住马势,一下子撞在阮鸿涛的战马屁股上,大叫着直直的向阮鸿涛飞来。

    阮鸿涛杀的兴起,狂性大发,左掌在战马身上一拍,飘身在半空中直立身形,右掌顺着来人的来势划过,竟然一掌将那个倒霉的蒙古士兵劈成两半,鲜血带着肉块浇了阮鸿涛一身。

    阮鸿涛任由鲜血顺着脸流下来,也不擦拭,恍若无觉。他深陷懊悔当中,不能自己,沉痛的想到:“阮鸿涛呀,阮鸿涛,你不但对不起将军也对不住你自己呀。想当年你舍娘而去,不就是为了能够追随郭小将军北上抵抗蒙古人吗?而现在,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看见汴京的城墙啦。你曾经答应过娘,在战场上要万事谨慎,万不可轻易丢了性命。可现在呢,你不但自己要死,还连累了一营兄弟的性命,你有脸见人吗?你对得起娘吗?

    还有,如果我死了,娘会怎么样呢?她肯定会悲痛欲绝吧。不过我相信郭小将军一定会帮我好好照顾她的,再说娘总是很坚强,就算是爹死的时候,都没有打到她,她一定能挺得过去吧。不过现在娘的身体不好,可千万别急病了呀。”

    阮鸿涛身处惨烈的修罗战场中,竟然还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他自己也很是奇怪,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是在做一场大梦,也许梦醒了,一切又会变好吧。

    他心下暗想,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想的这么多,肯定是今天注定要和兄弟们一起葬身此处了。也许这些会是我最后的想法吧。

    人的思想也真是奇怪。阮鸿涛在胡思乱想的同时,竟然还在同蒙古人大战,仿佛他什么都没想似的,一_38605.html会的功夫,接连打翻了十几人。

    就在这个时候,阮鸿涛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恬静美丽的俏脸,正微笑着注视着他,好像是在鼓励他,又好像是在怜悯他,那黑宝石似的眼睛中一如往常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阮鸿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的心猛地抽紧,暗骂道:

    “阮鸿涛呀,阮鸿涛,都这时候了,你还在痴心妄想,恐怕你一辈子都配不上人家呀。不过,也许现在死了也好,最起码不用再为这些事烦恼啦。”

    想着想着,他心里竟然变得轻松起来,也许真的是要死了吧。郭小将军曾说过,人死灯灭,过往成空。也许人知道自己必死的时候,就会少一些欲望和执着,多一些理性和反省,对一切的事情也就看的开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