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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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铁匠告诉老纳,从他们村子往北十多里路有一处群山环绕的谷地,那谷地呈圆盆形,方圆不过两三里,谷地里面却寸草不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周围的村子里就流传起这样一个传说,说谷地里住着被天庭惩戒到凡间的黑龙神,凡是擅闯谷地的人都会被黑龙神吞噬。村里总有一些年轻人不信邪不怕死的,偷偷地去了谷地,却真的一个也没有回来,大家也就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了。有一天,铁匠上山砍柴,顺便采些草药,他运气地发现在一处山崖边长着一株罕见的大灵芝,便冒着危险绕着山边爬过去,才把灵芝采到手里,脚下却一滑,人便从山上一直向下滑去,万WWW.soudu.org幸的是他手脚虽磨破了,人却没摔着。可等他站起来向四周一看便吓坏了,原来他正好滑落到那个谷地的边上,之前他只顾着采灵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爬进了谷地的范围。铁匠马上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说,于是灵芝也顾不得找回来,连滚带爬地往谷地边上的树林里钻。没跑出多远,他就听到身后林子里噼噼啪啪地有树木被折断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似乎有一条巨大的黑影正从后面追来。铁匠魂都快吓丢了,撒腿就狂跑,幸亏这一带的林子他都熟悉,没头没脑地奔出老远,辨准了方向,总算是平安地逃回了村子。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柴和草药篓都跑丢了,鞋子也没了一只,但腰带里头竟夹进了一块乌黑的石头。”

    “就是那种神奇的岩石吗?”周云边问边给凡逸方丈斟满茶。

    凡逸方丈默认,喝了口茶又道:“那铁匠左思右想,觉得这奇怪的黑石头应该是自己滚落入谷地时滑进腰带里头的,想到关于谷地种种的传说他好奇起来,便拿锤子轻轻地把石头敲下了一小块,神奇的是,在石头断口的地方居然闪烁着一种淡蓝色的光泽,好一会儿才渐渐暗淡下去。铁匠马上意识到这种石头里含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其时他正要给自己家里打制一把菜刀,便试着把石头掺进去一起锻打,等菜刀打制好,刀身上便有了一种蓝色的花纹,而且这菜刀竟能削铁如泥。他知道,定是那块神奇的石头才让这菜刀有了这种奇特的功效,但这个秘密他谁也不敢说,因为在他的梦中还时不时出现那条巨大的黑影,他害怕神灵的诅咒随时都会降临到头上。”

    “那个地方叫什么?大师又是怎么把这种神奇的石头和鱼肠弯刀联系起来的呢?”

    “那个谷地当地人唤作黑龙谷,不过你要是凭此去问是找不到那里的,你只能先找到那条叫做火冲村的村子。从少林寺一直往北,跨越礼水,不远就是江北重镇灵木关,那条村子就坐落在灵木关与礼水间的群山里。至于老纳是怎么知道那石头与鱼肠弯刀有关的,周施主,”凡逸方丈摇了摇茶壶,狡黠地眨着眼道,“今天的茶又喝完了,只好等到明日再说下去了。”

    凡逸方丈离去后,周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自己被关押在少林寺内,反而因祸得福,从凡逸方丈身上得到了鱼肠弯刀新的秘密。黑龙谷的神秘传说激起了周云强烈的好奇心。“看来鱼肠弯刀的制作材料必取自黑龙谷,若能早日离开少林寺,一定要到那里看看。”周云这样想着。可他何日才能离开少林寺,自己也没有把握,只能期望凡逸方丈想出办法来。周云又想起了山下的叶飘和小月,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心想明天要跟方丈提出让叶飘和小月也住进寺里来。周云一晚上就这样思来想去,几乎无眠。

    这一天周云感觉就象过了一年,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凡逸方丈如期而至。他一进门就拍拍茶壶笑道:“周施主,我们连品了两晚的香茶,喝完今晚这壶,不知是否应了前人所言,‘品茶三壶,得一知己’啊,哈哈哈!”

    周云长拜道:“周某资历浅薄,辈份低微,大师谓为知己,周某岂敢担当?!”

    凡逸方丈却道:“周施主言重,老纳早打听到,周施主便是当年叱诧江湖的‘浪子剑’。当日周施主藏身慧觉房内,竟不露半分内息之声,若非柱上的血手印,老纳又怎能断定梁上有人?而鱼肠弯刀肆虐江湖四十载有余,能战而胜之者屈指可数,周施主俨然位列其中,如此可见,周施主早已挤身武林一流高手。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造诣,老纳自量不如,周施主又何须谦卑?”

    周云忙道:“周某早看透江湖名利,高手不高手已非所求。只是今日能蒙大师赏识,实令周某受宠若惊。”

    “阿弥陀佛,周施主如此谦逊,可愧煞老纳!施主虚怀若谷,若未淡出江湖,在武林中定已名利双收。不过,施主或许是明智的,老纳当年若不是贪恋权位应诺到飞云寺去做住持,匆忙离开了火冲村,或者早就破解了鱼肠弯刀的秘密了,现在又何须抱憾?”凡逸方丈叹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包着半截鱼肠弯刀的布包,拈起断刀痴痴地看着。

    周云只觉凡逸方丈话里有话,见他如此神情,又想起昨晚方丈故意留着不说自己如何知道那石头与鱼肠弯刀的关系,便猜测道:“大师离开火冲村后,必定见过真正的鱼肠弯刀,看见刀身上的花纹才记起火冲村铁匠的故事,想出鱼肠弯刀是由那种石头锻造出来的吧?”

    “是的,周施主已想到答案了。战胜过鱼肠弯刀的人虽不多,可我们少林寺却也占有一席。”凡逸方丈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

    “哦?!少林派击败鱼肠弯刀乃武林大事,周某真是孤陋寡闻,竟未曾听说。”

    凡逸方丈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不是周施主孤陋寡闻,而是这件事本就是少林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少林寺内不出五人。少林寺外,一个也没有!”

    周云心知凡逸方丈既肯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他,显然已不把他当成外人,当下便毕恭毕敬地替方丈斟上茶,专心听下去。

    原来,凡逸方丈当年回到少林寺后,恰逢少林寺当时的方丈净玄法师在主持一场斋戒。斋戒一共七天,是为当时武林中一位长老级人物正式退出江湖而作的。七天的斋戒结束之后,那位长老会在少林寺举行金盆洗手仪式。在斋戒的最后一晚,也就是金盆洗手仪式的前夜,那位长老邀了净玄法师在院子里品茶wWw.对弈。两人棋力相当,落子又极为慎重,一局棋弈至深夜尚未分出胜负,此时两人非但毫无倦意,反而兴致盎然。但就在净玄法师离座去加灯油时,早已潜伏的杀手突然现身。幸好那长老估算金盆洗手仪式前必有事端,已嘱净玄法师加以提防,净玄离座时虽手无寸铁,却于手心暗扣了数枚棋子,听见院中的长老发出呼叫,便返身向杀手射去,棋子正好把割向那长老咽喉的鱼肠弯刀震开。其后三人在院中交起手来,那杀手内力甚强,加上在兵器上占有优势,净玄法师与那长老两双肉掌一时也奈他不何,反倒是实力较弱的长老数度挂彩。

    讲到这,凡逸方丈停下来连喝了两杯茶,似乎说出这个秘密让他格外费神。

    “那最后呢?”周云也一口喝干自己的茶问道。

    凡逸方丈苦笑道:“最后,净玄法师不得不用了一招苦肉计,牺牲了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换来胜机,一掌重伤了那杀手,那长老补上一掌结果了他的性命。那天晚上,老纳是参与救治净玄法师和处理杀手尸身的几名少林弟子之一,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净玄法师左手缺了三指的真相了。”

    “周某当年也听过关于净玄法师的各种不同的传闻,原来他那‘七指方丈’大名的真正由来是这样的。”周云道,“杀手所用的鱼肠弯刀现在何处?”

    “随同杀手的尸身一道销毁了。当时净玄法师教诲,鱼肠弯刀乃邪恶之物,须毁之,免遗祸武林。故老纳与一位师弟一起将那把鱼肠弯刀砸为了碎片。”

    周云叹道:“于是杀手与凶器都随着这秘密从世上消失了。除此之外,大师在杀手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呢?”

    “你这个问题倒让我想起来,那名杀手确实有点特别……他……”凡逸方丈紧皱眉头没有说下去。

    周云觉得奇怪,正要再问,只听石室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有僧人大声叫着:“失火了!藏经阁失火了!”凡逸方丈呼地站起来道:“失火了?老纳得去看看……”他刚迈步要走,却猛地向前扑倒在地。

    周云大惊叫道:“大师!你怎么了?!”一边跨出一步要去扶。他原本坐着不动便未有察觉,可他这一动,顿觉自己腹中如被刀剜般一阵剧痛,浑身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也跟着扑倒在地上。

    周云强忍着剧痛爬到凡逸方丈身旁,扳起他的臂膀,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已让周云如同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脸上冷汗直流,两眼发黑。“大师!凡逸方丈!”周云附在凡逸方丈耳边拼尽全力叫喊。

    凡逸方丈显然比周云更为痛楚,他勉强睁开双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茶……茶里……有……毒!”

    周云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向着石门高呼:“来人啊??快来救方丈!”可他听到自己叫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只听石门外“扑通”一响,如有物体坠地,然后静了一下,门外的铰链“嗒嗒嗒嗒”地响了起来。这充满希望的声音刺激了半昏迷的凡逸方丈,他颤抖着想抬起手来,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周云把耳朵紧紧地贴到他嘴边,只听到他以微弱的声音哼着:“手……手腕……手臂……全……死……怕……”

    石门终于被拉开了,周云已无力再抬起头,他只能看到一双黑色的僧鞋出现在石室门前,然后便失去了知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