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是真实存在的,可与传说中的甜蜜毫无关联。
碧瑶狠狠地推开溥伦。一时两人僵直地对立在那里。她面红似霞,愤恼的眼神仍很明确地告诉他,她非常不愿意。
他错了。
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去,溥伦低头吻了她的手,未触及,碧瑶已抽身离去,老房门吱嘎了一声,盖过了园里的喓喓夜虫碎音。
楼道里只有细碎的脚步声,碧瑶下了楼,抱膝坐在慵暗的楼道口。夜色轻拥起一个朦胧世界,碧瑶的心口像有团乱丝堵在那里。适才的温存仿佛是酒精所聚积起的一场游戏,与她原先想象的美好格格不入。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去拥吻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孩?还是,这场醉人的游戏迟早会随着酒精的挥发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门开着,灯光转不过楼道,只在梯口烙了个昏黄的圆光圈。碧瑶突然站起身,放轻了脚步重新往楼上摸去。
从楼口看去,翠色的凉丝被又滑了一半到地上;再往前走几步,见溥伦躺在床上,胸口随呼吸轻微起伏着。他是真的睡着了WWW.soudu.org。碧瑶踏步进了房间,利索地锁好窗户。返身时,带过留在椅背上的外套。碧瑶一甩手,把外套掷在溥伦熟睡的脸上。
楼下近园的小厅里还亮着灯光,照得一株入户藤蔓的稍头翠绿尖青。厅内漫漫细语,倒被静谧的夜色托得十分清晰。碧瑶放缓了脚步,尖起耳朵听闻动静。乌泽生掌柜嘎嘣儿剥着花生壳,慢悠悠的话语缕过窗缝:“……年纪轻轻的,又独自一人在上海,难免寂寞。”
接下来是段老爷子的声音:“这么说,十三格格已回去了?”
“回去了。格格的身子骨向来不好,回法兰西有专门的大夫照应…”
“听说,当年的那位洋驸马就是位医生?”
“是啊,专门进宫给格格看病的。这一看,把心也看走了……”
段老爷子向来早睡早起,今晚是兴致大发,有神儿陪乌掌柜闲侃。碧瑶听得无趣,把毛巾扔进水盆里,风似地转进了内廊。
夜气浓,段老爷子和乌掌柜所在的小厅处于洋房内间,并无外人经过,寥寥话音不防人。纱月摇影,小酒酌人,浓笑浅叹不顾其他。谈话声时高时低,渗过粘了萤虫的翠色纱帘:“……这么说来,那幅画并不在格格手中?”
“可以确定。”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说这幅画要是被带到了法兰西,再追回来就难了。”段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国宝流离失所二十多载…国运衰而宝器无辉啊!”
“十三格格身子虽弱,倒是心明眼亮。就算她带走了那幅画,想必也不会交到洋人手里。”
段老爷子听得激动,突然用拄杖戳顿了下地面,加宽嗓门说道:“这朝廷有朝廷的规矩!私自通姻已是不可饶恕之过,岂能再将国宝交付给异族手里?虽说是前朝的格格,金枝玉叶之出身,可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嫁夫从夫之理放之五湖四海皆行得通,她带出去的东西就是夫家的!就算洋驸马无所谓,其他的洋人会放过吗?尔等迂腐也!”
乌掌柜不能反驳,只好连连称是。
老爷子捋捋胡子,敛去激昂愤慨的神情,放轻了声音问道:“泽声啊,你说,为什么格格当年要费那么大的劲,硬要把这画带出去呢?”
“听说是为了避开东洋人的视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