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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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泽声吃好了饭,取条白巾擦擦嘴,说道:“画渔夫的多了,那得看这画的拓。旧时画家完成一幅画,就会题上画名或诗句,以表自己与众不同的清高意境。”

    碧瑶的心思不在这里,她勤快地收拾好碗筷,双颊泛起嫣红,轻轻地问乌掌柜:“那你说,他下次还会来吗?”

    乌泽声拨了下算盘,啪嗒。他回答道:“这个么,你得去问他。”

    碧瑶嫣然一笑,拎过饭匣跑出了古董店。乌泽声轻呼口气,甩了甩算盘,重新拨打账目。铜铃声缓缓释弱,他摇摇头笑道:“小姑娘。”

    上海的梅雨收了雨幕,经月的雨水把庭园里的玉兰树浸泡得仿佛失去了根基,人们的表情随着阴云逐退而变得明朗。浅黄的一道阳光扑入段家的阳台,安静地歇在那里。尤嫂擦着竹竿,准备把蓄了几个月霉气的被子拿出来晒晒。

    楼下,一辆黄包车候在门口,车夫何三把段小姐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车上塞。段睿靠门口站着,交叉着手,右脚皮鞋尖点地,不解又好笑地问道:“姐,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么?”

    段依玲拍拍沾了水露的裙摆,白他一眼:“当然有必要。”

    “才隔几条街,周末还能回家,你不会周末又叫何三把这些东西拉回来吧?”

    “这些都是我在学校用得着的东西。不跟你说了,你又没住过校。”

    “我们学校没住宿。”段睿伸伸懒腰,表情慵散地叹道:“女人就是麻烦。”

    段依玲没理他,仔细点数着行李:“两刀洋白袜在这个包里……苏绣睡衣……轻点儿!真丝很容易压变形的。”她训了毛手毛脚的车夫一句,忽然又想到什么,问段睿:“静影好几天没来了,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

    “哪有,她就说不想过来。”段睿把双手搭在后脑勺,返身进了园子,边走边说:“我就说了,女人真麻烦。”

    “我去学校问她。”段依玲满意地看着满满一车的行李,吩咐车夫:“你先拉过去,在学校门口等我。应该不会漏了什么东西。”

    尤嫂从阳台探出头,暖和的阳光在她脸上敷了层柔和的浅蜜色,她笑着说:“忘了什么东西我叫碧瑶送过去就是。”

    段依玲就读的女校位于法租界孟神父路的东侧,就读的女学生大多为当地权贵之女或富商家的小姐。女校的南院是天主教堂,每到礼拜日会有穿着考究服饰的信仰者迈进开启的石雕拱门,于神像面前听诵靡靡祈祷。

    教堂的尖顶阁楼里吊了座铜铸大钟,当夕阳缓缓滚落江畔,丝丝袅袅的暮色乘风缥缈时,钟身拉荡出漂亮圆润的弧线,嘹亮浑厚的钟声就掠过繁华市井,溶中 文首发入泛卷于江面的浩浩凉风。

    校门口停满了洋车和黄包车,女学生们着清一色的青衣黑裙,接过自家司机递送上的白杨木行李箱,嘻笑着扬手互打招呼。

    “静影!”段依玲拢着双手,对着远处从黑铁洋车上下来的林静影喊道。她身后,车夫何三满头大汗地往里搬着如山的行李包。

    段依玲跑到林静影面前,热情地拉起女伴的双手:“你好长时间没来我家了,想死你了!”她说着,睨眼瞅见车内还坐着一人,白衬黑服,手里掂着一枝细巧的手杖。段依玲弯下身子,绽开个明亮的笑容_38605.html,亲密地朝车内挥挥手,亮着声音打招呼:“林先生好!”

    大概是车厢内闷热,林秋生憋了一头脸的油汗,他正板着脸,吭哧吭哧地松了松脖颈间的蝴蝶结。听到呼声,迅速把两眼弯成月牙状,同样亲密地朝段依玲笑着,尖声细气地回了招呼:“段小姐好~”

    女生们找到各自的伙伴,轻快地步入诺大的校园。憩于钟楼上的鸽子从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咕咕声。敲钟人一拉绳,厚亮的钟声荡漾开来,沉浮在这座城市上空,穿过一串串嘹亮的鸽哨。女生们挥挥手和家人们告别,聚在校门口的汽车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去。

    校园南侧长了棵不知名的青树,姑娘们清亮的笑声掠过,零落淡色片片,晚风起时,翻卷一地姣白的花瓣。

    女校宿舍位于学院南方,朝阳的好位置。段依玲挽着林静影的胳膊,说说笑笑往南院走去,沿途小跑过几个玩得正起兴的女生。远远的,一名女生向她们招手:“依玲,静影,快过来!”

    又跑过几名女生,这次是往南面教堂的方向跑去。

    “快过来呀!”女生急急地挥手,神情兴奋。

    段依玲大约是感染了这明快的情绪,拉起林静影朝女生跑过去,不多时,教堂外已聚拢了一小拨人,全都探头探脑地往教堂里张望过去。段依玲挤进人群,好奇地问道:“看什么呢?”

    女生一指光线迷茫的礼堂:“你看教堂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