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悬着的一串辟邪风铃叮叮咚咚的乱响。风铃下是一块斑驳的木牌,浓墨描绘的三个黑字:荐头店。
阿良用牙咬了咬锃亮的银元,又掂了掂,满意地收在贴身口袋里。他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松懈了神色,扔了几钿铜元给车夫,边走边瞅着独手臂上深深的两排牙印,叨着:“这丫头,咬得可真狠!”
碧瑶几乎是被半提半拉地拖进了屋子。汉子拎着她的衣领,大步往里走。柳保也曾经这样拎过她,所以碧瑶对此是深有经验的,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喊一闹,脸上就会挨耳光子,干脆默不作声地配合着往前走。
里屋闷闷地燃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是满屋的妇人和少女,她们安静地坐在长条凳上,等待着什么。一个穿着蓝布衣的姑娘把头埋得低低的,长长的发辫垂到腰下,肩膀瘦削,右肩头打着一块灰白补丁。旁边是位体态丰满的妇女,刚产完孩子的模样,毫不避嫌地袒着胸脯,一位梳着丰容发髻的妇人俯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那对饱胀的乳房。
汉子把碧瑶按坐到长凳上,即刻换了副温和的嘴脸,谦恭地对妇人说道:“奶娘、丫鬟随您挑,挑好了就送到贵府。”
妇人的表情是祥和的,她看了看那位奶娘,转身对汉子说道:“我是替祁太太的侄子找个乳娘,顺便找个丫鬟送到段府,那需要人手。”
汉子连连称是。妇人把目光转移到碧瑶的身上,碧瑶睁着双乌亮的眼睛,不怕生地与其对视。她知道自己被阿良卖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里出去,这位妇人看上去很慈蔼,这使她朦胧地想起几年前,那位衣着光鲜女子身旁的娘姨,只是她看上去好像更加雍容华贵。
妇人缓缓开口:“多大了?”
“十……”_38605.html碧瑶刚开口,汉子就接过话:“十四了!”
“好像小了点。”
“刚从乡下来的,乡下的孩子都这样。不过勤劳得很,能吃苦,踏实肯干!”汉子又加了句:“人也老实。”
“看上去倒也不认生。”
“刚到上海,定是看着什么都新鲜。”
妇人微然一笑,嘴角漾开细纹。她似乎对满屋子其他沉默拘谨的姑娘们没多大兴趣,挺满意碧瑶,笑问道:“你叫什么?”
“柳碧瑶。”碧瑶亮亮地回答了妇人的话。
“名字好,嘴巴也甜,应该合段家小姐的性子。”妇人下了决定,对汉子说着:“就她吧。”
这是碧瑶第二次看到自己被卖掉,妇人付给汉子的银元厚厚地垒在案桌上。汉子拿着一帖烟渍的麻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中 文首发了字,他把着碧瑶的手,按了个指印,再交付给妇人。
妇人接过,滚镶襟袖下滑落一环碧绿的翡翠镯子。
“跟我来吧。”她对碧瑶说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