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赶忙拉住了柳保,又扯衣角又使眼色,柳保才悟过来,手放在嘴边咳了几下掩饰方才尴尬的举动。
女子惊异父女俩的行为,似乎有些不适,掂着丝绢帕子的手捂在胸口,葱削的指上一枚硕大的玉石戒指。
阿良走到娘姨旁边,压低了声音,挤着个笑脸打圆场:“是这样的,我这位兄弟是怕孩子挂念她娘,就编了话说我嫂子身子无恙。孩子经年累月的见不着娘,虽说是嘴巴上说着,心里总归生分,日子长了就更淡了。这不,我替侄女儿找个好人家,也算是了了兄弟和嫂子的一桩心事……”
女子对阿良的一番话报以浅浅一笑,她转身问着娘姨,像是征询意见:“秦嫂,你看……”
娘姨倒是直爽:“孩子的父亲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多问。只是看这孩子皮了点,没个女孩子的样,也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
阿良的笑意更深,右边的空袖管晃荡晃荡_38605.html:“这就是缺娘教管的缘故。孩子还小,可以调教的嘛。”
柳保更是连声附和:“是的,是的。”
蹲在地上的碧瑶见爹的棍子没落下来,起了身想往外跑去,不料被柳保揪住了衣领,生生地往回拖了几步。柳保卯足了劲抓着孩子的后领,又不敢大声责骂,只好沉着声音低斥道:“给我乖点!”
这时候,秀丫端着盆热水进来了。她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又像是怕挨爹的打骂,把热水搁在床边的木桌上后,无声无息地低头站在旁边。
柳保把碧瑶推到秀丫的身边:“把妹妹的脸洗洗!”同时又非常不好意思地笑脸对女子和其娘姨说道:“孩子贪睡,早上起得晚,连脸都没来及洗,见谅见谅。”<中 文首发br/>
秀丫挤了把湿漉的方巾,轻柔地替碧瑶擦着脸。两姐妹的个子差不多,衣裳单薄的秀丫看上去就更瘦小些,她替妹妹拭净了脸,又惧恐地抬头看了柳保一眼,等待着她爹的下个命令。秀丫下巴消瘦,那双大眼睛越发水灵,或许是惧意,抬眼瞬间眼波犹似含泪流转,唇下的那点黑痣可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丫头俊!”娘姨瞅着秀丫,满心欢喜:“看模样也安静。”
女子也带着轻巧的笑容看着秀丫。
阿良瞄出点了苗头,他用左肘子捅了下柳保,赶紧接过话:“这是我的大侄女,对妹妹照顾得很。人是乖巧又安静,一天到晚没几句话,从没惹过事儿,很听话。”
“多大了?”
“大不了多少,就比小丫头大了一岁半。”
“这倒勿要紧,太太就喜欢半大的丫头,好养。关键是性子。”娘姨这么说着,向秀丫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秀丫领得爹的眼色,乖乖地走过去。娘姨捏了捏秀丫的身板,啧了声:“就是这身子瘦了些……”<>
阿良的笑容千成不变:“乡下地方没什么吃的东西,长得是比城里的孩子小了些。”
柳保识得这话的含义,也跟着说:“大丫头长得是小了些,可从小到大没得过什么病,身子结实得很。”
秀丫垂着脑袋,女子月白色的鞋子对照着她家土夯的地面,莫名惹目地吸引着她。旗袍是漂亮的,貂裘更美,如果女子过来牵起她的手,秀丫就跟着她走。
碧瑶懵懂地听着大人们之间半掩半探的对话,当女子点头示意,姐姐跟着娘姨出了房间,再出了院门,爹和阿良回头双眼发亮地盯着垒在桌上的一摞银元,她似乎就懂了,姐姐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纸从此不认亲的字据,柳保画了押。阿良拍着胸脯对那女子担保过:“我阿良作证,从现在起,秀丫就是太太的女儿了,跟柳家毫无关系!”这句话还让他得到了一个饱鼓鼓的喜封。
碧瑶跑到院门口,看着貂裘女子摇曳生姿地上了停在田边的一辆洋车。姐姐也在里面,她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隔壁家的黄狗闻得生人动静,前爪搭在篱笆上,卷翘着尾巴大声吠叫了几下。碧瑶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瞅着洋车吐出一股浓烈的黑烟,颠颠簸簸地消失在村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