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几日接了自己的亲戚史湘云来,在大观园中小住几日。原来这史湘云从小父母双亡,跟着亲戚忠靖侯史鼎一起生活。而史鼎嫌家中针线活的费用开销太大,故那些针线上的活计都是史湘云和其他女眷做的,每夜须得忙到三更才可安歇。如今贾母接了她来,这湘云也是爱玩的,所以没几日便与这些姐妹们打得火热,更兼宝钗对她关怀异常,处事沉稳,故湘云最喜欢她。贾母本想另安排一处给湘云住,湘云执意不从,于是和宝钗合住蘅芜院。
这一日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街上更加热闹,随处可见五彩斑斓的花灯,真是灯火阑珊,美不胜收。湘云也是个淘气的,于是向贾母求道:“好祖宗,把我们放了出去罢,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闷死了。今儿可是元宵节,好歹让我们热闹热闹,过个好年。”
贾母笑道:“猴儿,看你乖的,今儿就放你们出去罢,让你们凤姐姐派几个人好生跟着,走丢了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凤姐忙笑道:“老祖宗,今儿正经也放了我去罢。”贾母道:“你也不臊,女儿都这么大了呢,还是这么爱逛。好生待着去罢。”凤姐儿道:“老祖宗这么着我可不依。那些姐妹们的安全还得我管,倒是不让我出去。”贾母笑道:“看你急的,猴儿,正经快收拾收拾去罢,省得我心烦。”
于是凤姐儿派了几个人跟着,就和黛玉几个出去赏花灯了。因为贾母不许宝玉跟着,所以宝玉留在了园里。那路上的人见贾府的姑娘们都出来了,都指指点点。
湘云见路上花灯甚是有趣,于是见一个买一个,没一会就拿了一堆在手里。黛玉笑道:“看你这样子。不是赏花灯,正经是想把这些花灯待会园子里去卖了罢。好妹妹,可记得了,卖完之后再送我一半的钱呢。”
湘云笑道:“林姐姐这样有钱,整天真是三句话离不开钱。我可不依,真想掰开你的嘴看看牙是金子、银子还是铜钱串成的。”说着扔了花灯就要拧黛玉的嘴。黛玉笑道:“好妹妹,快饶了我罢。”
不一会,湘云因为要抢着看前面的花灯,早已在人群中跑得不知去向,黛玉也在人群中被挤散,找不到凤姐、迎春等人,只得站在一旁,希望人少些时能看见他们。
这时黛玉见地上有一块晶莹透亮的玉,雕工精致,晶莹润白,十分可爱,却不知是谁丢的,只得捡起,等待失主来寻。这时一个男子十分礼貌地行了一个礼,问:“姑娘站在这里,不知道看没看到我的玉佩?”黛玉道:“公子有礼,原来这玉佩是公子丢的。现在完璧归赵了。”
那男子接过玉佩,抬头一看,见黛玉衣着朴素,双眉笼蹙,一双妙目,行如弱柳扶风,便觉奇怪:好像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熟悉。黛玉见这男子目如点漆,眉如墨画,也觉奇怪:难道在哪里见过不成?好生奇怪。
原来这男子就是水溶,现为北静王,因今日无趣便来街上逛逛,哪知道丢了玉佩。这玉佩是先王的遗物,所以不能丢失,便回来寻,哪知就碰上了黛玉。
水溶从荷包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黛玉:“多谢姑娘,这是一点敬意,不承谢意。”黛玉一见银子,立马变了脸色:“公子竟把我当成这等下流人看待了?黛玉虽无父无母,但是还是有志气的。”水溶忙道:“姑娘别生气,是我多心。方才姑娘说‘黛玉’二字,不知姑娘可是姑苏林黛玉?”
黛玉纳罕道:“公子从何处知?”水溶笑道:“当日姑娘的哥哥林儒玉去世时姑娘还在襁褓之中,我随父王曾经去参加葬礼,那时我也只有五岁年纪,只是常听父王提起,所以没有忘记。”黛玉道:“如此说来,就是北静王了。失礼。”说着便要拜。水溶忙拦了:“姑娘不必,本王只是见今日热闹,来逛一逛,不能暴露了身份。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就走了。
黛玉也觉无趣,略等了一会,见凤姐等找来了,就回去了。
话说宝钗的哥哥薛蟠自从打死人后一心想做点正事,改改本性,于是就带了些本钱,和店里的伙计一起出去做生意了,去的恰好就是苏州。如今生意做成了,得了一大笔银子,于是匀出来一部分买了些当地的土产特产,还有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带了几箱子回来,交给宝钗,让她挑一些做礼物,剩下的分给那些大观园的亲戚们。
宝钗见东西太多,就仔细选起来。那根珍贵的香木拐杖是要给贾母的,再挑几样精致的苏绣,另外再挑几件珍贵的东西给王夫人和凤姐儿,稍微次一些的就给邢夫人,给黛玉的就多一些,毕竟这是她家乡的土仪,给宝玉的和黛玉的差不多就行,再将剩下的都分成三分,给迎春、探春和惜春。至于赵姨娘和周姨娘送他们东西也不用计较,随意拿几样。于是选好了,命莺儿和靓儿并那些力气大的媳妇婆子给各房的主子都送去。
王夫人见自己收到的特产都是珍贵的,比长媳妇邢夫人都要重上几分,不觉欢喜起来:这个宝丫头我果真没有看错的,东西虽小,真是有意义。宝丫头真真知趣,也乖巧,实在招人疼,我操的心也算值了。于是高兴了,把那些东西给金钏和彩云,让他们给赵姨娘和周姨娘送去。
金钏和彩云就把东西送到了。周姨娘还可,赵姨娘一见不禁火冒三丈:“我虽是个妾,好歹也是老爷房里的,这个宝丫头真是势利眼,平常我瞅着她处事态度还觉得她是好的,没想到也是这么个人!环儿,把这些东西都扔了,看看我们是不是好欺负的!”
贾环也觉得没趣儿,只得劝道:“何必如此,忍忍罢了。”赵姨娘指着贾环鼻子尖道:“下流种子!我这是替你说话的,再这么纵容下去,赶明儿他们都爬到你头上了呢!整天就会围着宝玉转悠,他们不就是嫡出的吗?庶出又怎么了?那也比他们那群杂种好得多!正经不是自己亲戚,就敢这么欺负人了!我咽不下这口气!”说着便怒了,抓起那堆东西扔了出去,嘴里还赌气念着:“什么烂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
贾环道:“罢罢罢!您老人家歇歇罢,何苦来。”赵姨娘道:“我很看不惯这轻狂样!看我去,我非闹他一闹不可!”说着不顾阻拦,直接到了秋爽斋。
探春见赵姨娘来了,忙笑道:“姨娘有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歇歇罢,喝口茶再说。”赵姨娘道:“姑娘可给我做主,我受不得这种气。”探春忙道:“谁敢给姨娘气受?只管告诉我。”
赵姨娘道:“这宝丫头的哥哥回来了,带了许多土仪来,宝丫头就收拾了给我们送去,你宝哥哥、林姐姐等等都有,唯独环儿什么都没有,这也太气人了!环儿不是嫡出的又怎样?姑娘不也是我养的吗?难道就不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可凭什么这么对环儿?这也罢了,居然把那些破烂儿都给我们了,真真是个势利眼儿!姑娘也是和环儿一样的,环儿还是个男孩,凭什么我们母子的加一块连姑娘都不如?”说着眼圈红了,滴下泪来。
探春一听便觉可厌:“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呢劝姨娘也该安分些,人家周姨娘不也是这样?人家还算知趣,也没有来闹。何苦来,到底是庶出的,命里注定要比别人低贱些。”说着不理,便走了。
赵姨娘只得愤恨不平地回去,一夜无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