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一定是宫洺汐的人。”夜魅烬叹息了一声，道，“宫洺汐手下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是精英中的精英啊。炀，打开宫洺汐送来的礼物看看吧。”
夜魅炀本已站在了边上，只是轻轻一挥手，外面那层松木的壳便散了开来－－似乎本来也就没有固定得多牢，里面出现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匾，被不知名的力量从中断成两截，裂口触目惊心。
而随着石匾的断裂，上面原来的两个字也被分在了两边。
但如此之大的字，怎么样也可以认得出来——分明就是司城二字。
……
“……炀，我想她。”夜魅烬靠在椅背上，闭眼蹙眉，叹息般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夜魅炀差点从椅子上滚到地上。
重点并不在于夜魅烬居然会对一个人抱有这样的情感，也不是在于宫洺汐和夜魅烬的敌对立场，而是在于——夜魅烬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而且——两人还是同一性别的！
“我想她。哪怕她是带着沧国大军马上杀到城下也好，她来找我谈交易也好，来杀我也好……我只是想见她，想得快要疯了。”夜魅烬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睁开了眼，悠悠道，“炀，你信么？”
……
“其实……这枚扳指上附带了一个契约秘法。”陆离的目光垂在扳指上，就是不敢看宫洺汐，“在自愿戴上扳指时，契约就生效了。”
“就是说我被骗了。”宫洺汐点头，“继续。”
“陆家在此人有生之年无条件全力完成他的任何要求，只有一件，在陆家岌岌可危的时候，帮助陆家。”
“嗯。”宫洺汐看了陆离一眼，“如果不这么做呢？”
……。
“我知道陆家对沧国绝对忠心，但是你应该也明白，你们效忠的对象是沧国，而非安逝。”宫洺汐摇头，“我很清楚，安逝的多疑，和夜魅烬不相上下。”
新帝登基，必定会打压前朝的大臣和家族，只是没想到……安逝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灭了整个陆家。
安逝，安逝……有必要么？
……
“哦？”宫洺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明白了过来，“告诉我，琊，你有什么每天都必须要吃的东西么？”
“恢复身体的参汤。”虽然知道不应该如实告之，但宫琊却有这么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面前的这个人，即是世界上最值得相信的人。
“是么？那你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宫洺汐冷笑，夜魅烬，夜魅烬，你最后还是心急得用了这一步棋。参汤？是补亦是毒。所以夜魅烬才会笃定她不会乘虚而入。
可是这样的威胁，又似乎过于明显。夜魅烬啊夜魅烬，到底是什么在干扰着你的决定？
……
“不，是姐姐。”宫洺汐浅笑着纠正。
一瞬间，空气仿佛冻结了。
宫琊目瞪口呆地看着宫洺汐，突然觉得心脏开始狂跳，连以前盯着她的眸子时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冥冥之中就有那么一种力量，阻止他说出“姐姐”这两个字。
……
“我需要回避么？”夜魅烬玩味地看着管家的背影，很自觉地开口问道。
“需要。”宫洺汐点头，指了指屏风，“你可以到那后面去，以你圣阶的实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应该不难办到。”
夜魅烬站起了身，深深看了宫洺汐一眼。说实话，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沧国找气受，明知道那是天下最没心没肺的人，偏偏还要自己巴巴跑去献殷勤。
可也就只有这样——只有见到了她，才能让他翻涌的情绪安静下来。
……
“你今天，可曾说过一句假话？”终于，安逝开了口，问道。
宫洺汐抬了抬眼，想也不想地道，“没有。”她从来都不说假话，只是会隐瞒事实，或隐晦地故意使人误解，或顾左右而言他，但从来都不屑于说谎。
“好个宫洺汐，我被你骗得好苦！”安逝漂亮的眼中猛然绽放出光彩，为了这个秘密，他连侍卫都留在了门外，“你真的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
安逝咄咄逼人地问出下一句，“承认你是宫琊姐姐的那一句呢？”
宫洺汐的瞳孔猛然一缩。
好半晌，宫洺汐优雅的声音才慢慢响了起来，“宫洺汐从不说假话。”
……
“当然有关。”夜魅烬笑意不减，“若非必要，我不喜欢见到任何人在她身边。”
“她和你的关系没有这么亲密。”缺提醒，意识到面前强得有些诡异的男子似乎对宫洺汐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非得关系亲密才能这么想？”夜魅烬笑得魅惑，“我不仅这么想，还要这么做。”
……
“原来……”夜魅烬欲言又止，把后面的话掩了回去，“宫洺汐，你就不担心我会公诸于众？”
“你不会。”宫洺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为什么？”夜魅烬饶有兴致地追问。
似是对夜魅烬的问题感到奇怪，宫洺汐看了他一会，才启唇答道，“如果有可能，你应该会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不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它。”
……
似乎是没想到夜魅烬会说得如此直白，宫洺汐怔忡了一下，才道，“让敌国君王如此牵肠挂肚，是我的荣幸。”
“你说得倒轻松。”夜魅烬走到宫洺汐面前，双手支住椅子的扶手，俯下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肌肤散发的热气，“你偷了我的心，要怎么赔偿我？”
宫洺汐顿了一顿，才抬眼道，“我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
“不然，我们来打赌怎么样？”夜魅烬突然直起了身子，后退两步，嘴角泛起一抹笑，仿佛刚才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快乐一般，“如果我能胜过你，你就会待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胜过？”宫洺汐摸着下巴，问得一脸自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什么意思？”
“战场。”夜魅烬笑答，好心情一眼便能看出来，“当然，你也不能否认，战场上也是有计谋的吧？”
……
“可是宫洺汐的书房是从来不准外人进入的，你不知道么？”清朗的声音插入两人的谈话，轻笑，“擅闯是很大的罪名。”
“琊。”宫洺汐懒懒抬眼，唤了一声。
苏陌娜的嘴角稍稍僵硬了一下。认识宫洺汐这一段时间，她对宫洺汐也算得上有些了解－－宫洺汐从来不喜欢那么亲密地叫别人的名字，除了“缺”是本来只有一个字。
眼前的男子，究竟是名字只有一个字，还是被宫洺汐默认为最特殊的？
……
“不需要怎么办。”宫洺汐看了看他，笑道，“琊，你知道你中毒了么？”
“知道。”出乎意料的，宫琊很快便应了。
“那你知道夜魅烬派你来是干什么的么？”宫洺汐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知道。”宫琊看着宫洺汐的眼睛，淡淡答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宫洺汐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琊，如果是你亲自下手害我的话…我不会觉得不甘，因为是我自找的。至于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
……
“哦…”陆离仔细地捕捉到苏陌娜脸上掠过的一丝落寞，心下顿时了然——苏陌娜对宫洺汐有意思，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从他个人角度而言，他不希望宫洺汐有感情。
一个最英明的主子，不需要感情的干扰。
所以，他还是希望宫洺汐能够一直保持现在这样。
……
“在想什么？”宫洺汐的声音自背后绕了过来，笑意盈盈，“我发现你很会出神。”
“宫洺汐？”苏陌娜惊喜地转过身，又窘迫地改口，“不，我是说…圣将。”
“没关系，就叫我宫洺汐好了。”宫洺汐不以为意地摆手，“你们草原人，不是应该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的么？”
苏陌娜凝视着宫洺汐的脸，陷入沉思，她看起来是那么和善，可父亲却说，眼前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
……
又走了几步，宫洺汐停了下来，瞥见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一身白衣，飘飘然如谪仙的气质，清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不是听蓝又是谁？
宫洺汐挑了挑眉，瞬移至听蓝身边，自然地坐在他身边，两人的衣服一黑一白很是有对比感，“你怎么在这里？”
……
明白宫洺汐是在怀疑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听蓝笑得有点无奈，“如果我说，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信不信？”
“不信。”宫洺汐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我会马上就杀了你，省得以后还会跟你恶战一场。”
“你大可以现在就动手。”听蓝苦笑，他总算是明白了，其实最多疑的人，是活了千千万万年的天帝。
……
宫洺汐摇摇头，跟着听蓝走在那条布满杂物的小巷中，开口道，“我请你喝酒。”
“我不喝酒。”听蓝皱了皱眉，道。
“不喝也得喝，我今天心情好，非请你喝不可。”宫洺汐强硬地道，手指指着前面一间小小的酒肆，“就那了。”
“…好吧。”听蓝叹了口气，随着宫洺汐走了过去。
……
听蓝放下了酒杯，淡淡道，“你说得没错，她们中的一个果真跑过来了。”
宫洺汐托着下巴笑眯眯道，“英雄救美啊，你真的不救？”
“懒得救。”听蓝的答案很简洁。
……
听蓝低头喝了一口酒，以掩饰唇角忍不住要扬起来的笑意。
宫洺汐顿了一顿，才开口，“孩子，你找错人了，你应该找他，而不是我。”
“不论是哪位，请救救我！”女孩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宫洺汐这样的反应，愣了一愣才继续道。
……
“可是，让我救你，你会付出你意想不到的巨大代价。”宫洺汐盯着那张布满希望的小脸，残忍地道，“或许是你的生命。所以，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么？”
女孩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
……
转头看向冷夜，宫洺汐低声问道，“冷夜，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冷夜愣住了，愣了许久，才垂下了眼帘，嗫嚅地道，“希望自己不再是孤儿…”
话音才落，便看见宫洺汐举起了手，想到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鬼神，冷夜下意识地一颤，闭上了眼睛。
随后，便是一声叹息，是宫洺汐的声音，不是严厉，不是冷酷，不是无情，而是一种温柔到让人想哭的声音，修长而温暖的手轻轻落到她的头上，“那么，从现在起，你就不是孤儿了。”
……
“其实本来时间是很充足的，所以我打算到处逛逛，不过现在被你拖了一天，我只好用瞬移赶过去了。”宫洺汐摊了摊手，“这没什么好讨论的。”
听蓝嗯了一声，实则根本不知道宫洺汐在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宫洺汐锁骨处的一块小小的红色痕迹。
他在人界待的日子并不少－－几千年，够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没经历过，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所以－－宫洺汐的那块吻痕，是他做的？
……
众人走到了炮台上－－这里视角最好，举目一望，宫洺汐的眉的就皱了起来，指着面前一道数十丈宽的大河，道，“我记得地图上没有这条河。”
“原来是没有的。”樱朵颔首，这一次和谜国交战，情报是由她来整理的，“但是就在我们出发的当天晚上，夜魅烬在这里挖出了这条河。”
“他疯了么？”焱圯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夜之间挖出这么一条大河？”
“说得没错，我看他是疯了。”宫洺汐接过话茬，又道，“这条河通到哪里？”
……
“虽然对方没有管防御这一方面，但是仅这猛烈的攻击力，就不得不放在考虑范围之内。”陆离看着对面，思忖了一下，继续道，“以谜国军队著称的攻击力，进攻的计划还是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如果不恰当，很可能会惨败。”
“嗯。”宫洺汐点头赞成陆离的观点，“有时候进攻和防御很难兼顾，又很难平衡，但像夜魅烬这样，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实则那恐怖的攻击力就是强悍的防御力。”
……
宫洺汐听完三人的意见，稍作思忖，开口道，“其实，我倒不是很想和夜魅烬开打。”
说着，宫洺汐的目光朝着对面的主帐看了过去，微微一笑道，“所以，让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吧。”
……
“宫洺汐。”宫琊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开口道，“你知道我是王爷的属下，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这里？”
宫洺汐看了宫琊一眼，静静反问，“你除了是夜魅炀的属下之外，首先是我的弟弟。我不觉得对于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隐瞒的。”
……
“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我还未完全相信过一个人。”宫洺汐笑得云淡风轻，眼神虚无，“我并不会隐瞒或者掩饰什么，但就算这样，宫洺汐的想法，也是很难揣测得明白的。”
……
等到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退到他身后时，夜魅炀突然一笑，伸手够过一张弓，空闲的两指抽过一支箭搭在弦上，然后将弓拉至满月，动作一气呵成。
稍一瞄准，手指一松，那支箭便嗖地飞了出去，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钉在“治关”二字下面，整个箭身完全没入了墙中，只剩下箭羽在微微颤动着。
“回营。”满意地收起了弓，夜魅炀提着缰绳掉转马头，下令道。
……
那一点金光就这么以极快的速度射了出去，看得出出手的人和他实力相当，所以就算是用瞬移追上去也不可能成功。
猛然回首，夜魅炀似乎在治关上面看见了一道人影，手中握着一张弓，傲然的眼神简直和宫洺汐如出一辙。
夜魅烬猛地睁开了眼，身形一闪来到了帐外，垂眼看了看地上插入土中的那支白羽箭，上面清清楚楚印着的，是谜国大将军的记号。
……
“可是有时候，人不得不从两者中选一个。”夜魅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瞌着的，覆住了他的眼神，“二哥，你对宫洺汐…究竟是什么感情？”
“我也不知道，”夜魅烬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或许只是一种想征服的心理，又或许…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究竟在索要着些什么。人的思想总是奇特而矛盾的。”
“你在说谎。”夜魅炀难得显得如此尖锐，“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只要你的情绪一起波动，我就算隔得再远，也能感觉得到。”
……
为什么宫洺汐，能让夜魅烬毫不犹豫地答应三个条件？而且，是如果她想要，就能让很多东西瞬间灰飞烟灭的条件。
“如果她赢了的话，那我想…是的。”夜魅烬笑了，“只要她想要。三个条件。”
……
“你都晋升到神阶了，我如果不来看一看，怎么知道再过几年，你会变成什么样？”一名长髯的老者身着一身金袍出现在了帐中，道，“而且，这人界已经乱成这样了，我若是不下来看看，似乎也说不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