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的一天早上,太阳升起了两竿子高,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古都北蒙巧匠村的人们就陆续地从地里回来吃早饭,把工具和耕牛扔到了地里,那些耕牛就“哞”一声,“哞”一声地叫着,盼着喂它草料。村头上奔过来几个小孩子,站在村口瞪着小眼朝远处瞅着,要接他们的大人归来。其实,小孩接他爹是假,肚子饿了想开饭是真。可根据巧匠村的规矩,在地里干活的不回来,家中人是不准开饭的。不然,在地里干活的当家人回来就是一顿大骂,久而久之这规矩也就立下了。
小孩见爹回来了,上前替父亲扛一件工具回家,然后伺侯大人洗过手脸,给大人端上饭菜后才该自己吃。
这三千年前的帝都北蒙还有个规矩,那就是各家各户饭时都要端起碗到街上去吃。那井台边、胡同口、大户人家的街门前很自然地就成了饭市。一天三顿,早上八点半左右,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晚上天抹黑,人们就端着碗从家里出来,往人多的地方一蹲,菜碗往地上一放就开了饭。这时候就有几个孩子从家里奔出来,端着木碗走到人们面前,吃着自己的看着别人碗里的。有教养的人家就喊住自己的孩子,不准他们到别人家的饭摊前去。没教养的让儿孙到处乱跑,在人家的饭摊前转来转去,看到人家吃点好的,小眼就盯上了,嘴里哈拉子就流出来了,让人家面对这蒙懂初开的小人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就省下一两口给小孩子。可自家的粮也不多,给人家一口自己就得少吃一口,久而久之别人家的小孩来了就装作没有看见,或三下五除二把干的吃到肚子,剩几口稀饭也飞快地喝下。尽管这样,人们还是要把碗端到饭市上吃,就是食物粗陋也要显示一下自己这一家人的灶中还冒着烟。
这饭市是展览生活的市场,谁家里吃什么饭都一目了然。你只要在这里过上三五天,谁家穷谁家富,谁家乐施好善,谁象抠塞“老鳖一”就可窥见一斑。但不论人们怎么样生活,最忌讳的还是饭时来了个要饭的。这要饭的不管是男是女,只要_38605.html一进饭市,那脏污的身子,那发黑的手指就马上叫人不快。再加上人们过的都不富裕,舍一口让一口也不情愿。况且,家里还有家规,每顿饭就做了那么多,你给要饭吃了你就得少吃些,不然家里人就得少吃些。所以,人们忌讳要饭的是普遍现象。
在这巧匠村当中有个吃水井,井边就是饭市。一到吃饭的时间,人们就围着井台而坐。于是石台上,石台下,石台前,石台后都是蹲着的,坐着的,还有站着吃饭的人。这天早上正当饭市上吃饭的人快上齐时,从一户人家家中出来一个人,这人叫齐光春,是当地的保队长,他穿着黑色的夹袄,里面穿着对门盘扣紫花布布衫,系着一条大带子。下穿黑夹裤,用黑绑腿带绑着腿。脚穿一双双鼻梁千层底布鞋,里边穿着白粗布袜。就这穿戴来说,就与本村村民很大不同,因为下地的人一般不扎黑腰带,大腰裤也只是一掖一卷。同时穿袜子也很少,都是赤脚穿双布鞋。然而,这齐光春与别人更为不同的是那个木篮头,就是三十年后戏剧中《沙家浜》上刁小三的那个头型,周围剃光了,上面一圈,象是小孩用的木碗,当地人叫小木篮头。这种头,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很流行,凡是留有这种头型的人都是不干活的光儿(地痞流氓),人们见了是不敢惹的,见了点个头躲着走。
这齐光春既敢穿这时髦服装,那就是有几分“活事”。你看他今天这派头,左手端着个二海碗,五指与手掌中还夹着块酸黄瓜,右手拿着一个白面锅盔,拇指与食指间捏着双筷子。他把白面锅盔往嘴里一送,嚼得巴达巴达作响,然后啃一口酸黄瓜,用筷子在碗里扒拉两下,稀溜溜喝下去几口,然后再把白面锅盔举起来咬一小口,再巴达巴达的嚼着。他之所以不大口吃锅盔,是怕吃的快了别人看不到自己吃的锅盔是白面做的。
时间过了八月初一,一般的农户是不再吃白面了,吃白面的都是富裕地主家或有红白喜事的人家。齐光春敢这样吃,说明他在村里的头是有能耐的。可正在这时,一个头戴破草帽,身穿开花紫花夹袄、夹裤,下穿露脚指头鞋的二十来岁的汉子,肩上背个褡裢走来。这人手里拿着一个少一角的破碗,左手还拄一根打狗棍,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个要饭的。
别人要饭,都是见一个就伸伸碗,叫声:“老大爷老大娘寻寻好,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人”。人们给一口就吃一口,不给就继续往前走,直到混饱肚儿。可这要饭的从村头走来,见人也不讨要,径直穿过吃饭的人群向齐光春走来。到了齐光春面前伸手把他咬了几口的白锅盔夺去,挥手就摔到地上。
齐光春见人夺自己的饭碗,火了,骂道:“什么东西,敢抢老子的吃食!”
来人一双大眼瞪了起来,盯着齐光春:“嗯,你说什么?”
齐光春一看这双眼睛,呆了,嘴嚅动几下:“啊,你是吉大容”说过把筷子往左手一送,伸手就往腰上摸。
可吉大容没容他掏出枪来,伸手从褡裢里掏出枪来就朝齐光春开了枪,一连数抢打得齐光春把碗撂了多远,身上穿了几个血窟窿,身子一挺就倒在地上。
吉大容看看倒在地上的齐光春,用嘴吹了吹冒烟的枪口,把枪往褡裢里一装,又取过齐光春的枪,往袋中一装走了。
这时有人叫了起来:“啊,大白天敢撂黑抢?哪儿来的横鬼。”“好狗咬不过村,打他个赖种。”
人们说着、叫着、骂着,有的扔下碗,有的从身边拿起棍子石块,有的握着拳头就奔吉大容而来。一时间,半道街筒子都是奔跑着的人群,人们围上了不紧不慢走着的吉大容。
吉大容猛一下转过身来,瞪着大家说:“哼,想打架呀,仗着人多是不是。”
人们围上了吉大容,七嘴八舌地喊:“还有王法没有了,大白天的打黑枪。”“齐光春是我们村的户儿,就不容许你打死他。”
有几个小青年拿着抓钩子粪杈就奔了过来,到吉大容身边挥工具就往他身上打。吉大容翘起腿来,朝伸来的工具一阵乱踢,工具就被踢飞。这一下可把人们镇住了,人们后退数步,呆呆地看着吉大容。
这时有几个上年纪的过来,对大伙儿说:“还愣着干什么,人家都犯到村里来了,难道不动手让三里五村的骂咱巧匠村没人吗?”
这时,从一旁哭着奔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叫道:“闪开,闪开,我看这黑枪手多凶!”
人们听到喊声让开一条路,这小伙子举着枪就奔进来,朝吉大容就开了枪。只见这吉大容往旁边一躲,猛往前一窜,小伙子的枪就到了吉大容的手中。吉大容上前一脚把小伙子踢倒在地,一脚踏在他的胸脯上,叫道:“齐天,你爹办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难道还用我当着巧匠村的百姓讲一讲吗?”
齐天让人家踏着胸脯不敢吭了,却瞪着眼睛把吉大容看了个仔细。大家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吉大容。
吉大容把脚从齐天身上收起来:“哼,看你年纪轻轻,我不想赶尽杀绝。现在暂时给你留条命,如果你将来还跟您爹走一样的路,要你的命的就是你这支枪!”说过用齐天的枪嘭嘭朝天上打了两枪,把齐天的枪往褡裢里一装,转身走了。
村民们看吉大容从容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面面相觑,无声地问:“就这样让吉大容走了?”“不让人家走怎么样?你看人家哪凶劲儿,你不怕他也撂你的黑枪吗?”
吉大容走了好远,齐天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哼,你小子别走,我饶不了你!”
齐天朝吉大容追去,中 文首发却从人群中走出来了李天佑,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抱住齐天:“齐天,齐天,你不要追,你打不过人家的。”
齐天转身瞪着来人:“天佑,你怎么也怕他?”
李天佑:“我认识这个人,他是佛光村的,姓吉!”
齐天听李天佑这么说瞪大了眼睛:“啊,佛光村的,姓吉?”
大家不由的问:“那这个姓吉的为什么大早起来巧匠村撂黑枪呢?”有人说:“谁知道!”
冤有头,债有主,这吉大容为什么大早上就来巧匠村杀人,事情是有原因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