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许浑忙出口央求苏雪青,为高适把脉诊断。他心中自是有私,能不见“毒医”还是不见为好。
“诊断就免了吧,还是留给师傅吧。”苏雪青笑道,恁许浑如何央求,就是微笑不应,其间缘故就是不说。
高适端坐不动,既不推波助澜,也不阻止许浑,可是脑中却早已电转起来。眼前女子一举一动,都似有深意,就究竟意在什么,却也把握不到。
日当正。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陡然而起。高适吃了一惊,抬眼向外望去,院中空空荡荡,不见人迹,显然声音是从自己旁边的精舍中传来。可又见室中二人,端坐不动。不禁更觉奇怪。许浑一脸苦笑,似乎心有余悸;苏雪青一脸微笑,貌似习以为常。
跟着又是一连串惨叫声,那声音到好似凌晨时分的杀猪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叫声戛然而止,精舍之中又传来怒喝声音和噼噼啪啪的打斗声。听那喝音,显然恼怒至极。
“好了,师傅他老人家已然大功告成了。”苏雪青站了起来,缓缓向外走去。高适愕然,此时他方才知道许浑刚才为何一脸古怪,如果照这般诊断,纵然医好了病患,命也只怕会没了半条,“毒医”果然很毒啊!
正要起身,向外走去,却见居中精舍的木门蓦地开了起来。只见一人,平平飞了出来,脸朝地下,跌了嘴啃泥,狼狈不堪。这人身材极其高大健硕,一身肌肉横练,一头红发如戟,端得威猛不凡。
他狼狈爬了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门内又飞出一团金灿灿的东西,当头砸来,于是忙伸手接过,却是自己留下一锭黄金。
“带走你的黄白之物。拿你半边红须,换你一条性命,已是两清。”这时门内,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声音。
不消说,眼前这红发汉子自然是“列焰狂龙”WWW.soudu.org朱放。只是他那下巴上的,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红须,去只剩下了半拉,让人望之,不禁觉得好笑。
许浑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出来,竟一发不可收拾。好你个朱放,没想到你这个狂夫,也有今天。
“司马逸客,你好!”朱放怒道。
“我自然是好。”门内人道,“如果没什么事,那就滚吧。我这里没有茶水招待,只有毒汁成缸,你要喝上一杯么?”
朱放看了看手中金子,又看了看屋内,脸上涨得酱紫。手掌用力一握,那黄灿灿的金子竟溶成一滩金水,自手中流泻而下。待得金水流泻干净后,他恶狠狠瞪了正在狂笑不止的许浑一眼,方才一腔怒火地大步离去。
“笑够了没有?”门内人道。
“够了。”许浑连忙止住笑声,恭敬道:“小侄问三叔好。”
“你还没死么?”司马逸客冷哼一声,向外走来。高适眼睛亮了起来,他一袭黑衣,身材高瘦而笔直,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然自有一股子书卷气味。看上去年纪只有在四十出头,然而两鬓却已经斑白。不过最让高适感到惊讶的却是,他那双手。那是一双比少女还要美的手,十指纤细修长,洁白而柔软,指甲修得异常的工整,相信只要有见到它,便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禀告三叔,小侄还没死。”许浑嬉皮笑脸。
“不过也快了。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整日好狠斗勇,让子夫守寡也是迟早。”司马逸客冷冷道。许浑不敢反驳,讪讪赔笑。
司马逸客扫了一眼高适,眼睛不带停留,又转到了许浑身上。那漆黑眼睛看得许浑通身难受异常,生怕自己身上的零部件,被他突然割了下来。
“听说你和王无竞门客,wWw.白翰约斗于两天后?”他道。
“是。没想到你老人家也知道这个。”许浑赔笑道。
“你这是自取其辱。白翰要是只有表面上的实力,他也不配成为王五竞贴身五虎之一。”他冷笑道。
“所以,小侄特来请三叔,这个……指点迷津。”许浑接口道。
“是你自己主动要来的么?”司马逸客冷哼了一声,不在理会许浑。转头望向高适。高适目不斜视,与他对了一眼,报之以微笑。苏雪青刚想为司马逸客介绍,却被他摆手阻止。
“你就是净土之狼,高适么?”
“禀告先生,正是晚辈。”高适拱手一揖,却是大陆上晚辈对长辈恭敬之礼。他本就聪颖,是以苍月稍稍指点,便能举一反三。
“好大名头。不过,进了这里,无论是什么人都只有一个身份,病人。”
“那是自然。”虽然对方语种带刺,令人不爽,但高适还是做足礼数。就算不看苏雪青一杯清茶的情分上,也要顾及许浑的面子。
“既是病人,那便要听医者的话了,是么?”
“正该如此。”高适恭敬道。只是心中不禁纳闷对方到底要给自己下什么套。转念又想,若能治愈这体内伤势,自己就算任他摆布又能如何。
“好吧。那先挑一担水,把圃中花草浇了吧。”司马逸客淡淡道。
“前辈。午间浇花,这个恐怕不妥吧。烈阳一晒,水温升高,只怕这满圃奇花都要被烫死。”中午灌溉大违常理,高适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那你浇你就浇,若是不愿,那就请回吧。”司马逸客冷冷道。说罢再也不看高适,转入了茶室,着苏雪青烹制茶水。
“你进来做什么?站在外面督工吧。如果他办事不力,你们俩就一起回去吧。”
许浑朝高适丢了个幸灾乐祸的笑脸,想要跟进去,却被他赶了出来,只得悻悻退了出来,让高适大乐。
花圃不算很大,向高适这等身强力状人,挑水浇花,也不算什么,只是片刻功夫就已便洒甘霖。
“禀告先生,花已经浇完。”顿足门外,高适不感擅入。茶室之内,司马逸客闭眼品茶,却不回答。苏雪青朝高适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娇俏表情,非常动人。刚才没有细看,现在正脸相对,高适心中不禁道,原来她也是这般美貌。
这时,司马逸客已经睁开了眼睛,“现在时几时几刻?”
高适正要抬头望日,许浑却已代答:“午时初刻。”
司马逸客点了点头,淡淡道:“嗯。骄阳似火啊,怕是要晒坏了那一圃花草。”指了指高适,道:“你去林中砍些树木,在花圃里搭个遮阳棚子吧。”
高适心中有气,但有求于人,只得兀自强忍。也不问他要斧子,提了腰中狼吻,便转身而去。
骄阳如火。独自一人搭完木棚,并在棚顶铺上枝叶,高适已经热得汗透重衫。司马逸客出来检验高适劳动成果,摇了摇木棚支架,纹丝不动,不禁点头赞许。
“恩。搭得还算不错。好了,你可以走了。”他淡淡道。高适与许浑二人面面相觑。
“这个,三叔,你还没替高兄弟,把脉诊断呢?”许浑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他有病么?脉搏平缓,步履沉稳,手脚有力,哪里像个病人?”司马逸客阴阳怪气道。高适冷眼旁观,只是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个……是伤到经脉,真气难以运行。”许浑道。
“要真气做什么?杀人放火吗?”司马逸客冷冷道,“杀了放火,原也不需要真气的。银狐不是有极烈之枪么?大可传授给他啊,那可是不需要真气便可以屠龙的惊世枪术。城主大人,你说呢?”声音渐高,远远传来开去,直透林外。
白桦林外。泰蒙苦笑连连,自然知道司马逸客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他是知道自己在林外,那就不得而知了。
“20年了,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泰蒙喃喃自语。可是究竟是他自己放不下,还是司马逸客放不下,只怕也不好说。他自己若是放下了,为何20年来始终不敢走入这片白桦林?
20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毕生难忘。那一夜,绝代佳人香消玉殒,叱咤一时的“净土三杰”只剩两个,并且反目成仇,发誓老死不相往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