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城已是半夜,可“戈壁上的绿珍珠”净土却只是黄昏。这原是正常的,东西横亘数千里,日升日落的时间自是不同,若按现代文明的解释,也就是时差了。
净土城,东面巍巍城楼上。
荆衣负手眺望远方,他身旁站着的是许浑和元结。离他们不远地方,一位银发老者,席地而坐,畅怀大饮,喝得自然是净土城最为出名“胭脂雪”。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许浑叹了一口气,跟着望向远方,一脸焦急,“高兄弟怎的还不出现呢?”
那日“萨乌拉峡谷”大战,虽然最终他们成功冲出了沙盗的包围圈,然而当初总共两百余人的队伍,却只剩下一百零三人,在加上不少渴死、病死于返回净土的路程中,最后能够到达净土不过时区区八十二人。城东门的不远的山坡上,一排排坟包高高隆起。坟包之下,有的埋有战士骨灰,有的干脆什么也没有。
“你打算怎么办。如果高兄弟再不回来,你真的打算割下自己的头颅,向全城百姓谢罪吗?”许浑看了荆衣一眼。一个月前,他们浴血归来。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非但不是美酒和荣誉,反倒是数不尽的质问。各大势力推选净土大豪王无竞为首领,踏破城主府邸,兴师问罪。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想通过这次事件来借题发挥,以期最大程度削弱城主一方势力,并最终取而代之。外人眼中铁板一块的净土,其实并不是那么团结的。面对各方压力,荆衣只得挺身而出,立下誓言:如果三十天之内,高适不能带着苍月公主安全带回,自己愿割下头颅,向全城谢罪。王无竞一行闻言,立刻满意而归,能斩掉“银狐”左膀右臂,这就是最大收获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荆衣淡淡道。没有回头,依旧望向东方。可东方也是依旧空空荡荡,不见人迹。
“万一没有回来呢?”许浑道。
“当初怎么说,现在就怎么办。”荆衣回头看了一眼许浑,淡淡应了一句,仿佛性命不是自己的一般。
“鸟他们做什么?惹急了老子,先割了他们鸟头。”许浑一拳重重砸在城墙之上,虽然心中生气,但也知只怕结局也只能这样,荆衣的倔脾气在净土是非常有名的。
“元猴子,你说,该怎么办!”他转头看着元结。
元结沉默不语,脸上抽动,左脸处刚刚结疤的刀伤扭曲了起来,非常吓人。这道刀伤,是“萨乌拉峡谷”大战留下的,沙盗的弯刀当面劈来,只差没削掉他半张脸。
“别拿你那张死人脸对着我,快说怎么办?”许浑怒道。
“我怎么知道?干你娘!”元结怒道。虽然他也知道事情不能怪荆衣,无论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都只能做出那样的决定,但是公主毕竟是他们手中出事的。万一苍月公主真的有事,许浑一行或许不会受连累,但他们高阳战士却万万脱不了干系,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二人四目相瞪,眼中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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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悠悠叹息声起。
席地而坐,只顾埋头喝酒银发老者,不知何时抬起头来。他是净土城的大巫师巫元,顶着“海内十大巫师”的名头,却没有与名号相符的派头,以致于很多时候,人们都只把他当做装神弄鬼的老神棍。
“放心吧。本大巫师,不是预测过了么,日落之前,他们就会到的。”巫元喝一口酒,望向天空。天空寂寥,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闭嘴,你这个老神棍。”许浑怒道,一点都没有尊老的意思,“这句话,你都说了十五次了。从十五天前,你就不停地说这句话,可到底哪天实践了。”
“要不,你再给几坛胭脂雪,我就告诉哪天?”巫元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嘿嘿低笑,耍起滑头。许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他又往嘴里灌了口美酒:“啧啧,这胭脂雪可真不错,可惜太少。看不出许浑你这等不知雅趣的莽汉,居然会有能够酿出这等仙琼玉露的妹妹……”
“喝你的酒,别再惹我。再惹我,我就断你的粮。”许浑怒道。他已经够浑了,没想到这老神棍,比他还浑。当真一山更比一山高。眼下,他能够制衡神棍的,也就只剩下了“胭脂雪”了。
“别别……”巫元讪讪笑道。
对于他们对话,荆衣恍若未闻,转头望向西面。太阳渐渐西移,已接近了昆仑峰。一旦从昆仑峰上坠落,那就代表着黑夜的来临,或者也代表着自己生命的结束。他的脑中,蓦地又浮现出高适那张迷人的笑脸。当初为何会那么相信高适,他自己却也不知。可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的话,他还是会如此的。
“那是什么?”许浑突然惊呼了出来,“有人来了!
“是高兄弟!是高兄弟……”他高兴地跳了起来,竟一把抱起身旁的元结。弄得元结满脸通红,“元猴子,是高兄弟……”
荆衣闻声,转过头去,却见城楼之下的远处,两人并排而来。
一人龙行虎步,器宇轩昂,英气逼人;一人款款移步,白裙飞舞,飘逸出尘。不是高适和苍月,却是何人?
“终于来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拉出一丝笑意。
而此刻,埋头喝酒的巫元,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城楼上激动的三人,轻轻笑中 文首发了笑。那笑容暧昧十足,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