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不说话。
她毫不回避地与我直视，“姑娘，您定然饿了，可要传膳？”
我不答，只说：“明丹，你耳力定是极好的吧？”
她亦自说自话：“姑娘，如今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奴婢备了菊花糕，是否先传上来？”丝毫未曾为我开口而惊异。
果然，至始至终，最傻的人都是我而已。
我避开与她的对视，偏头浅笑，“那就先传上来吧。”
罢了，以我如今的状况，多想无益。又能改变些什么？
明丹闻言拍手，随即过来服侍我起身梳洗。我极不习惯这样如同一个不能自理的婴儿一般被人照顾，但此时身上的确乏力，也就只能强行压制住心中的不适，任由明丹料理了。
待明丹扶我至案边坐下，便有两名宫女端着糕点茶水推门而入。还未走近，我便觉得香气扑鼻。一闻之下，更让我觉得饥肠辘辘，肚子竟“咕噜”响了一声。我一时大窘，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向明丹问道：“我睡了多久？”
明丹目不斜视，正经答道：“您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哦？”我挑眉，“那刚才在外面的那几_38605.html个人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来的？”
明丹依然目不斜视，“回姑娘话，您昏倒后，御医诊治，说您抑郁成疾。皇上便从御花园中调来了与您相识的两名宫女。”
我眨眨眼，“那另外两个呢？”
“另两个是之前就在殿中的宫女，可能因为不曾进过内室，所以姑娘并不熟悉。”
呃？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还想再问的时候，明丹端起已在案上布好的茶盏，道：“姑娘，先喝杯茶润润喉吧。”
……我收回前言。
低头看那茶盏，还没喝，便有一股清香飘来，杯中茶水碧绿通透，模样很是讨喜。就着明丹的手喝下去，温热香醇的液体滑入咽喉，淡淡的清甜在舌尖绽放，让人连心都微醉。
实在是太好喝了！
“这是什么茶？”
“回姑娘话，这是明清茶，是今年新上供的珍品。姑娘若是喜欢，奴婢可向万公公要些过来。”明丹拿起菊花糕喂我。
菊花糕亦是极好吃的，甜而不腻，咽下口中糕点，口中仍然留有余香。我摇摇头，“不必了，我非懂茶之人，不过是觉得好喝而已。”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一出戏之后。
明丹便不再说话，一心喂我吃东西。好容易吃到七八分饱，便摇头示意不要了――这种吃法实在让人不舒服，东西再好吃也不舒服。
我试着动了动，感觉有了些力气，便自己接过明丹手中的锦帕，擦拭嘴唇。又坐了片刻，便实在的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渐渐地回来了。
我该感叹人是铁饭是钢，还是该感叹中医的神奇？
“姑娘可要沐浴更衣？御医与医女应该一会就过来了。”
“我要沐浴，不过不必请御医和医女了。”我慢慢抬头，与明丹直视，“房中有跌打药吧？让阿兰过来帮我上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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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明丹还是请了御医来给我诊脉，不过药确实是阿兰给我上的。
药的确是好药，刚刚搽上，疼痛立消。搽过之后，我没把药还给明丹，直接让阿兰收起来了。不知道如果拿到民间去卖的话能不能赚钱。
之前的那一摔的确有点狠，我膝盖上肿了一块，两只手上都擦破了皮。阿兰给我上药的时候脸色一直不好，神色颇为恼怒。
我呵呵傻笑一声，“你这是干嘛啊？脸这么臭？”
阿兰不悦地撇了我一眼，“这么大了，也还是没个分寸。你不会轻点啊，摔这么重做什么？”
我心中欢喜，阿兰还是没变，对我的态度没变，她亦是懂我的。
我抓抓头，作无辜状，“我没别的办法啊。”
阿兰神色一敛，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我心中一沉，亦正经坐好，“对不起，阿兰。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说的无头无尾，但我知道聪慧如她，能听得懂。
我此时的境遇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我到了翔龙殿之后便未曾去管过阿兰，便是不愿将她牵涉进来。虽然当初与她只相处十余日，我也看得出来，阿兰是向往平静生活的。她不愿沾惹是非、想念家中亲人的表现，都向我显示着这样的信息。我知道，她是不愿离开御花园的。但在皇权面前，个人的愿望根本就被忽略不计，萧逸一声命令传下，我根本无能为力。终究，还是逃不过，所以我道歉；但我又不愿她怨恨我，所以我解释。
阿兰果然是懂得，她主动握了我的手，口中道：“没关系。我知道的。”
她的手极暖，握得我连心都暖了起来。我回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无论如何，我定要护你周全。”
她笑着点头，神色之中却满是不信。
不信也是对的，如今的我，有何能力承诺？但是阿兰，你是在这陌生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你还有哥哥、有弟弟，你向往宫外生活，宫外亦有人在担忧着你。所以，即便我不能活着出宫，我也是要送你出宫的。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此时是大昭长观五年，九月初十。华灯初上时分，在这翔龙偏殿，我向阿兰做出承诺，亦是向我自己做出承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