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种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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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轻的帝王疾步走来,握了我的手,眼中是脉脉的情致。他柔声道:“灵儿,你受苦了。”

    他的手很是温暖,言语更是温柔似水,却无端让我觉得彻骨寒冷。脑子还未曾作出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本能的跳开,转身便往殿门跑去。

    下一秒,腰却被禁锢,整个人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眼望去,只见年轻帝王眼中浮现受伤的神色。“阿灵,你别怕,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我对自己说,要镇定,要镇定,但完全是徒劳。我全身都在颤抖,连骨头深处都在叫嚣着恐惧,告诉着我要逃离。我挣扎,再挣扎,却始终挣不脱那个怀抱。直到最后,泪水脱框而出。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我像现在这样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除了哭,我还会做些什么?前世时,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在电影电视小说之中,我最讨厌的从来都是哭哭啼啼、毫无所长的女生。遇事只知道哭泣、诉苦,却不去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期待自己的英雄来相救。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我自己却变成这样了呢?

    是重生的时候,心中有个冷静残酷的声音告诉我。因为重生,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失去一切的事实,所以我刻意麻痹着自己,仿佛不去看,不去想,便可以忘记一切。事实上,从重生的那一刻起,我便刻意封闭了自己的灵魂,现在活下来的,只是带着顾晨曦记忆的阿灵的身体,却不拥有阿灵与顾晨曦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灵魂。

    我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无声的哭泣,泪雨滂沱,让泪水冲刷着自己的灵魂。

    最后一次了,我告诉自己。即便此刻心中的疼痛翻天覆地席卷而来,让我痛得几乎就要再次死去,但我还是告诫我自己:这是为了自己的死亡最后一次的哭泣。即使作为顾晨曦,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一切的一切,但是,我还有我自己。哪怕再次死去,我也要作为真正的顾晨曦死去,而不是这个只会逃避,不但丢失了自己的身体,还连同灵魂一起丢失了的顾晨曦。

    带着潮湿水意的白色丝缎盖住眼睛,略略缓解了肿胀的疼痛。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帝王仍在我身边坐着,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不过没有关系,虽然恐惧感仍然挥之不去,但现在的我已经有了面对的勇气。

    拿下丝帕,透过肿胀的眼睑,我望向我面前的帝王。许是没想到我刚把丝帕拿下来便直视他,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瞬间即逝,几乎让我认为是自己眼花。

    他伸手轻轻拂过我的眼睛,温柔似水的道:“眼睛都肿了。就这么委屈么?”

    我强忍住自己后退的冲动,尽量表现出柔顺。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看过爱情小说,尤其是与帝王相关的穿越小说。基本上,穿越女主们有九成会与帝王有纠葛,而这九成之中又有九成会被帝王爱上。结果不论,但穿越女主们引起帝王关注的最初原因却一定是因为女主的与众不同,那就是对待帝王的态度。虽然我很怀疑有些小说上的那些小白女主做下那些白痴作为之后,会被小说中的帝王呵护备至,而不是乱杖击殡,但我没兴趣尝试这两种结果中的任何一种。不期然想起一本小说中的句子:“女孩子,如果真那么讨厌一个男人的话,不要去反抗他,才是让他远离你的好方法。”对普通的男人也许不那么正确,对强势的男人却一定是适用的。

    而我面前的这位,毫无疑问的属于后者。虽然看上去温柔似水,但再温柔的表面也掩不住他帝王的本质。

    许是我的柔顺取悦了他,他微微一笑,换来宫女拿走铜盆丝帕,对我道:“其实朕应该早点册立你的,原本是想不让人发现,你会安全一点……”

    我听过之后并没有什么感触,而他很明显的也并没有希望我有什么反应,自顾自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了。”他轻抚我的脸庞,眼中柔和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你一定累了,去休息吧。朕让人在偏殿里备了房间。册立之前,你便先住在那里吧。”

    我立起身体,躬身行礼,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我只会这一个,还是偷偷跟着阿兰学来的。

    他微笑点头,招来宫女为我带路。

    好容易沐浴更衣之后,终于躺在了床上,我开始慢慢回顾这一天以来发生的一切。我手中掌握的讯息太少,需要好好分析。

    首先是孙公公所提到的梅妃。既然孙公公说让我淋雨是梅妃授意,那我现在的脸上和身上的鞭伤也就多半是拜她所赐了。

    但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将我找来。看今天的情形,他似乎与阿灵有旧,而且似乎珍爱非常。但事实若是真的如此,又怎么会让她被人鞭打惩罚,发起高烧?即便是当时阻挡不及,事后也应当立时将她接至身边照顾才对,再不济也该为她派遣医女治疗。但事实上,完全没有。我还不能下床的时候,从头到尾都只有阿兰一个人照料,御医、医女一个都没有见到,甚至连别的宫女也最多只在阿兰出声要求的时候帮把手。

    又及,他为什么早不去接我,晚不去接我,刚刚好早上陪太后游过了园子,下午就派了人来接我。如此想来,倒像是刚刚才知道似的。会有一个皇帝消息闭塞至如此地步,连自己真正在意的人的消息都必须自己去亲自打探么?至少在我所读的小说里,有些本事的帝王都是绝对有自己的情报网的。

    那么,最有可能性的情况便有两种。一是这个皇帝是真的喜爱阿灵,但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本事,充其量不过是个傀儡,只有一个空架子。所以即使喜欢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册封,就连知道阿灵受伤生病,也是在事后半个月之久。这时才真正着急起来,不管不顾将她接到身边。二是这个皇帝是在做戏。之前连阿灵是谁都不甚清楚,直到今天早上通过某种管道发现了这件事。然后在他帝王所特有的敏锐洞察力之下,发现了阿灵的可利用价值,再将她接至身边。但这利用价值到底是什么,却未可知。

    抓紧身上的丝缎锦被,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还只是建立在皇帝是真的在早上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推测,若不是呢?那又会是如何?而且,即便侥幸这两种推测中有一种是正确的,我的结局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果是前一种,我会被册封为妃,无论境遇如何,我都是不愿的。而如果是后一种,一旦我的利用价值消失,我的境遇将会毫无疑问的非常凄惨。

    我在锦被之下翻了个身,借由这一动作,轻扯身上的还未痊愈的伤口,用微微的疼痛来消除我迷蒙的睡意。没办法,这张床实在是太舒服了,温暖柔软。再加上我日里又被吓了几吓,还大哭过一场。即使现在努力提醒着自己不要睡着,却还是抵抗不了睡眠的诱惑。

    我拍拍自己的脸,继续想着:其实这两种推测的结果还是有区别的。就我自己而言,是无论如何不愿成为皇帝众多女人中的一员的,对那个年轻帝王根深蒂固的恐惧也正在于此。若是前一种,那我多半都是跑不了了,要想活着达成愿望的话,估计只有将这个皇帝彻底推翻了,才有可能。这个工程太大,我实现不了。就算被别人实现了,我要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保住中 文首发自己的自由与性命也是一大难题。总体说来,前途太过渺茫。而若是后一种,虽然看上去比较凶险,但好歹有机可乘,也许能够活着出宫也说不定。

    对啊,出宫!

    其实回顾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事情,我最大的发现不是关于梅妃,也不是关于皇帝,而是关于我自己。

    我想出宫,我想活着出宫!从骨子里面的想。

    最大的证据便是那句“你想出宫”,仔细想想,那并不是阿灵问的,而是我顾晨曦问的。因为太过在意,我在脑子里都还未曾发现的时候,本能的问了出来。

    以后不会了,我对自己说。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封闭自己的灵魂,去做一具只凭本能办事的行尸走肉。我要做回真正的顾晨曦!而且是,自由的顾晨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