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锦毛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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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马护送着几辆货物在狭窄的山路上缓缓前行,“振威镖局”的黄色大旗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突然,前面带队的黑白二马停下了脚步。

    陡峭嶙峋的山峰像个早已失去血肉的骷髅骨架般伫立在人马面前,无形的双眼冷森森地望着眼前的这行人马。

    奇异峰!

    白马上的沈碧琳见到石碑所刻的三个字,心中不由一紧。奇异峰之所以落此称呼,不光是因为它的陡峭和植被密集,而是因为传说进入此峰的人全部失踪,甚至包括前来降妖的道士,至今都下落不明,久而久之大家便笃定是妖物所为,再加上这里长年妖雾缭绕,几乎无人再敢接近此地。振威镖局往日护镖至此也都是绕道而行,无奈这次镖主限期太短,而目的地却偏偏就在奇异峰的山脚下。振威镖局的护镖弟兄任是平日久经生死,此刻也无不面露恐惧之色。

    黑马上柳浩风深邃的目光,正顺着陡峭的山路望向奇异峰那莫测的深处,长发被山风吹起、飘零,坚毅而高傲的下颌此刻微微上扬,目光停下后便再不犹豫,催马上山。碧琳微咬下唇,转头对身后的弟兄们说了一声:“上。”便也打马扬鞭直驱而上。镖局众兄弟也都打起精神紧跟其后。

    奇异峰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振威镖局平日里训练有素,此刻早已被乱途杂树和浓重的妖雾分散开了。一队人马紧紧相连行至峰林深处,突然,一阵迷雾狂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向他们袭来。风声似野兽的凄厉哀嚎,闻者毛骨悚然。

    “大家不要慌,保持队形。”柳浩风和沈碧琳在前面用剑抵挡着袭来枯枝,疾而不乱。身后的兄弟也是军心大稳,有条不紊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风,不仅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越吹越狂烈,雾,也是越来越浓。黄色风沙加上稠厚的雾气,人的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突然,沈碧琳感觉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中抽了出去,随即脖颈被一只手卡住,呼吸骤然变得困难起来,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求救。她奋力举起双手去自救,纤细的手指与卡在脖颈上的手相触时,碧琳顿时大惊,那分明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爪子!

    脖颈越卡越紧,自己的力量根本撼不动这只力大无穷的爪子。碧琳绝望了,想必今天是要葬送在这奇异峰之中了。渐渐的,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姑娘,姑娘……”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碧琳努力睁开双眼,面前竟是一张灵气逼人的绝美面孔。看到自己醒了,那张脸浸满了喜悦,笑容如同春阳般温暖,让人不知不觉也跟着上扬了唇角。

    啊——沈碧琳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脚踝处一阵钻心地疼痛袭了上来迫她喊出了声。

    “不要乱动,你的脚踝骨折了,刚刚帮你包扎好可不能乱动啊。”绝美面孔的主人:一袭白衣的少年,细心地叮嘱后,绽开一个动人神魂的笑容,他的双眼清澈而又迷离,有些纯洁又有些妖冶,让人琢磨不透却又愿意相信。碧琳一时竟有些恍惚,疑是天人。

    白衣少年叫作莫澈,精通医术,祖辈居住在奇异峰不远处山坳的这间小茅屋里。他告诉沈碧琳,不仅她在这场风沙中平安无事,柳浩风和镖局的兄弟也都安全出山了。他已告知柳浩风沈碧琳在此养伤,伤愈后由他护送回家,如此一番,柳浩风才带着弟兄们安心护镖离去的。

    沈碧琳心里有些奇怪,浩风哥不仅对自己疼爱倍至,而且是一个心思缜密不轻信陌生人的人,这次怎么会轻易将自己留在这个陌生少年家中养伤呢?或许是因为莫澈救了自己的原故吧。然而莫澈竟敢独自居住此处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碧琳心中虽然生出许多疑虑,但都在莫澈宁静绝尘的笑容里奇妙而无法自控地一一化解了。只好先安下心WWW.soudu.org来在莫澈的这间茅屋养伤,想着无论如何赶快养好伤早些回去才好。于是她非常配合莫澈用药,莫澈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

    柳浩风一行人马将镖送到目的地,结果竟是查无收镖人,那位大胡子镖主也再没有出现过,这让他百思不解。而更令他担心的莫过于沈碧琳了。那日在奇异峰狂风大作,一位相貌绝美的白衣少年出现不久,风竟乖乖停了下来,一切无事却只不见了碧琳。白衣少年微笑而不言,只留书信一封,不待柳浩风开口相询和道谢,便翩然离去,让人如处梦境。信上短短数字:小姐脚有轻伤,待治疗伤愈便护送回府,勿忧。柳浩风在山中四下寻找,却无半点白衣少年和碧琳的踪影。

    回到镖局柳浩风将事情始末连同那封短信向沈老镖主详说了一番,沈老镖主思量女儿养伤之地查找无处,也料白衣少年不会伤及碧琳,让浩风不如放下心来,在家静候。浩风虽然担心,但也只得如此了。离开义父的卧房,踱步到碧琳的室内,白色珠帘,粉色床幔,一切如旧,佳人朱颜却找寻不见。柳浩风怅然若失,行至琴案前,撩衫而坐,轻抚琴弦,流水珠玉之声顺着修长的指缝间流泻而出。鬓丝垂落在轮廓分明而坚毅的面庞两侧,剑眉之间流露出无尽的担忧与思念。

    沈老镖主闻听忧婉低回的琴声,不禁莞尔。柳浩风的心思沈老爷子是知道的,外表冷漠的他对任何事皆处变不惊,唯独对自己的宝贝女儿碧琳时事挂念。柳浩风是沈老爷子的义子,是当年一位将军老友托付之子,时态动荡,老友一去便再无消息。浩风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刚毅与孤傲,更添了年轻人少有的从容与镇定。他在沈老爷子心中既是亲儿,又是女婿的不二人选,镖局上下心中皆知。只待碧琳心性成熟,便选个吉日给这对年轻人完婚,老爷子也就再无牵挂了。见浩风如此担忧碧琳沈老爷子心中甚喜,但想想碧琳还处在情况不明之中,也不免挂念起来。

    阳光从窗外淘气地扑进沈碧琳的怀里,碧琳一双杏目渴望地向外张望。帮她换好伤药的莫澈见此情景,微微一笑,眸瞳中有点神秘有点狡黠。莫澈的笑容是多变的,偶尔莫名的单纯清澈,偶尔莫名的诡秘莫测,但无论如何变幻,碧琳的心总是跟着明朗起来。碧琳也笑看着莫澈,等待他的言语,不料莫澈一言不发,却将她轻轻抱起,好似托着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屋外。莫澈身上淡淡的草香飘进碧琳的鼻翼,令她深深沉溺无意挣扎,心却像小鹿一样在胸中来回奔撞,一阵迷乱的涟漪不经意间波动了碧琳的心湖。

    “看看,漂亮吗?”莫澈明亮的眸子看向前方,笑容似有似无。

    哇,好美的地方啊,这么多天才知道屋外不远处竟有如此景色。莫澈此刻正抱着自己站在一座小竹桥上,涓涓的泉水正从这座小桥下淙淙流过,阳光撒满河面,金光闪闪,鱼儿在金光之中若隐若现。桥那边的草地上,两棵大树中间竟是一架用藤蔓编制的秋千,新鲜的花草扎在上面,别有一番风趣。

    沈碧琳的目光充满欣喜,“漂亮,太漂亮了!”

    她感激地看着莫澈,莫澈轻笑,将她轻放在秋千上。长衫随风轻摆,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散发着灵秀的光芒,一时间碧琳竟然看呆了。

    “琳丫头,准备好了吗?我可要开始了。”莫澈调侃地问道。

    碧琳自知失态,羞涩到了极点,低着晚霞般的面颊微微点了点头,甜蜜地享受着莫澈对她的这个昵称。

    秋千在暖风中轻轻摆动,秋千上的花香不失时机地钻入碧琳的鼻间,她完全陶醉在这种幸福的感觉之间,心也快乐地荡漾着。衣衫飘舞,乌黑的发丝恣意轻抚着碧琳白皙的面庞,竟惹得莫澈心中泛起了小小的嫉妒。

    秋千上的花草莫澈日日更换,沈碧琳每天也都可以在秋千上享受一段快乐的室外时光。其实在她心底,每日享受的,除了秋千之外,更是室内到室外这短暂的途中莫澈那温暖的怀抱。

    自从沈碧琳到来之后,莫澈便搬到偏房去居住。每晚,鸟语花香的茅屋前,一袭白衣的俊美少年目光如水轻吹玉萧,萧声像山路一样缠绵萦绕着整座山谷,悠远轻婉,柔入云端。沈碧琳沉浸在这如诗如诉的箫声中,意识好似徘徊在千年之间,沉沉入睡。

    碧琳的脚伤日渐痊愈,她已经可以倚靠莫澈为她准备好的拐杖,自己轻挪脚步随意走动了。

    莫澈在屋外开垦了一小块地,按照碧琳的描述找寻菜仔,种些碧琳喜欢的蔬菜。这样,他可以上午去山中采药,而下午就在这块小菜地上劳作。看着扎起衣襟挽起衣袖,像模像样为培育蔬菜而忙碌的莫澈,碧琳心中洋溢着温暖和感动,无论多累,莫澈也会对碧琳露出暖暖的容笑,似乎他从来不会忧伤一直都生活在幸福之中。碧琳怕他劳累,间歇地招呼他休息,递上一碗水,轻拭他额上的汗水和脸上不小心沾染wWw.的泥土。

    “累吗?”碧琳总会轻轻地问候一句,然后看着傻傻摇头的莫澈,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莫澈便一动不动,乖乖让她擦拭,满足而略显羞却的笑意在目光中荡漾。这些点点滴滴总会让碧琳情不自禁地产生连自己都羞于启齿的感觉,像“家”一样的感觉。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在莫澈温柔的笑容里流过。碧琳不再为回家而迫切焦急,反而迷恋上了这种平静而温情的生活。

    这日,一早出门采药的莫澈直到夜色降临依然不见踪影,这是前所未有的。沈碧琳在茅屋之中坐立难安,焦急不已,担心的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最终按捺不住担忧,拄起拐杖走出屋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