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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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引力仿佛在此刻加大了,不然为何迈不开步伐。背井离乡租住地下室,工作业绩刚有起色,对未来满怀希望的我,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离开人世了呢!手中的诊断书宣判了我的死刑,斩断了我和一切美好事物的联系,憧憬全成了泡影。阴暗的地下室,冰冷的墙壁,包裹着孤单而绝望的我。泪水浸透了枕头,冰凉冰凉的,厚厚的被子压得我喘不过气,但却让我丝毫感觉不到温暖的存在,世界就要将我遗弃了……

    看了看闹钟,已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我还能有几个第二天,几个早上,未知。走出地下室,我“锈”住了,阴天!从不吝啬向全人类散发光和热的太阳,为何偏偏今天如此隐蔽地躲藏起来了呢?手触摸到上衣口袋,我明白了,是这可怕的诊断书,像符咒一般诅咒着我,狞笑地蔑视着我。我几乎要崩溃了,眼泪再次泛滥决堤。这时一只拿者面巾纸的手出现在眼前,我抬起潮湿的脸,好高的男孩,一身蓝色的运动装让我仿佛嗅到了海的气息,那是我多么渴望而又未曾到过的地方啊。一双眼睛,关切地看着我,璀璨如星。感激的接过面巾纸,心情有些明媚了,从未想到一张面巾纸会在今天带给我莫大的慰籍和感动。男孩边试探着抽出我手中的诊断书,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对视他的眼睛,我如沐阳光,心情居然温暖地平静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男孩晶亮的眸瞳扫过诊断书,微微皱了下眉头,竟然将其撕得粉碎,转身扔进了垃圾箱。牵起我的衣袖进了一家早餐馆。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我竟不由自主地将他推到我面前的豆浆油条吃得一干二净。男孩表情略显欣慰,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上了地铁。他的举动虽然令我百思不解,但我却分明感受到了春日般的温煦。况且,我之将死何所畏惧。男孩安静地坐在我身边,高挺的鼻梁两侧上端的眸子在长长的睫毛下闪着清澈透亮的光,轮廓分明的唇轻闭着,整个人在近乎完美中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令我不禁怀疑他是否是仙界下凡的灵童,这个想法让自己都觉得颇为可笑,哪里会有神仙呢,如果真的有,那该多好,也许我就……一阵困意的突袭,令我无法再想下去。

    当我睁开眼睛时,阳光正慷慨地洒向大地。我的头正斜靠在男孩的肩上。我羞涩得慌忙站起身,天哪!一望无际的蔚蓝波澜壮阔地呈现在面前,是我向往以久的大海!啊——,我忘乎所以地呼喊着,疯狂地在海滩上奔跑来回。直到疯累了才猛然想起坐在一边的男孩,我顿时绯红了双颊,尴尬地咬着下唇,戳在原地不知所措。男孩微笑着走过来,海风撩起他柔顺的发丝,抚着那张英秀和煦的脸庞。他将一枚系着红色丝线的棱形水晶轻托在手中,递到我面前。剔透的水晶中间被一片金色的鳞片状的物体充盈着,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而美的鳞片。阳光下,金光闪透出水晶七彩的幻光,散发着眩目而灵动的美。我不由惊叹哪位能工巧匠造出如此神美的灵物。仔细观看,金色的鳞片上刻着两个字:龙儿。“是你的名字吗,难道这个项饰是你做的?”我惊异地望着正含笑点头的他。趁我呆愣的片刻,他一下将这令人惊羡的项饰套到了我的脖子上。怎么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呢,更何况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礼物又如此的不平凡。我惊慌的想摘下还给他,但他却用细长的手指温柔而坚定地按住项链,双眸直视着我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似乎有种魔力,令我顺从地不愿在争。从此,那枚项坠就一直在我胸前闪着金色的光芒。

    龙儿真的很神奇,他能知晓我的想法,我的爱好,几乎我想做的一切,并且都可以很稳妥地帮我得到帮我实现。我确信龙儿的出现,是老天对我的恩赐,让我在生命将到尽头时享受到人间极至的幸福和快乐。龙儿不能讲话,他是个没有失聪的哑人,但他足以给我完整的依赖和幸福。他的眼睛好似天边的启明星,让我在最绝望的时候见到了光亮,找到了方向。龙儿坚信我的病中有一天会好起来,他的执着和坚定也充分地感染着我,让我变得快乐和坚强,居然可以继续上班了。

    龙儿是某篮球俱乐部的主力队员,艰苦的训练丝毫影响不了他每天准时的出现接我下班。现在的地下室,成了我亲切而温暖的小天堂。墙上贴满了龙儿鼓励我的话,每日一句,从未间断。奇怪的是,我的病痛似乎也在每日每日的减轻着。

    明天龙儿要去外地比赛了。地下室没有信号,我答应他每天下班回家用屋内的座机向他报平安,答应他每天挂着金鳞项坠,答应他每天读墙上的话,答应他我会快乐、坚强。于是,每天我把电话打过去,就能听见龙儿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物体十五下的回应,那是龙儿在说:“我很好,你放心。你要坚强的等我回来。”谁能体会到,这简单的敲击声,令我收获着多么大的满足和幸福。

    就在龙儿回来的那个星期天早上,我突然发现水晶的金鳞变成了紫色。见到了龙儿,我便一头扎进他宽阔的怀里哭了起来。龙儿慌忙低下头,轻轻捧起我被泪水打湿的脸,边用手指擦拭泪水,边紧张地用他清透的眸子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抽泣着举起项坠给他看,他端详了片刻,欣喜的看了我一眼,又将我重新揽入怀中,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双眸中泪光闪闪。

    我被龙儿拖到了最畏惧的地方——医院。诊断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是个奇迹,你康复了。真的吗,我完全康复了!眼泪毫无顾忌地挥洒着,我拉着龙儿的手蹦啊、跳啊、转啊!阳光灿烂地渲染着大地,一切一切原来都是那么美。还有身边的龙儿,他欣慰地看着我,眼神中揉和着怜爱和兴奋。他真的好美,是那种水身山骨的气魄美,灵性美!

    不知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的梦乡,睁开双眼,一对星瞳照耀着我。我发现自己像上次一样靠在龙儿的肩上,这次他用修长的手臂环抱着我的身躯,前方又是那令人心驰神往碧波荡漾的海面。这浩瀚的大海,仿佛只属于我们两个,广阔的沙滩上只有我和龙儿。龙儿的目光移向海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忽然感觉他和海有着不同寻常的密切联系,不过海和他也都是我所爱的。我想:如果就让我和龙儿坐在这里一辈子,静静地看海、听海,我都不会腻烦的。此刻的幸福就像这海面一样在我心头起伏着、荡漾着。

    突然,我感到静得出奇。大海竟然平静得如面镜子,怎么可能!天空乌云密集压在我们的头上。龙儿警觉地站了起来,把我紧紧拥入怀中。他抬头望着天空,眼中精光暴射,惊讶却不慌乱。我感觉到这令人恐惧的奇异变化是冲着龙儿来的。这时,天上一道金光射入龙儿的咽喉,同时传来一个声音,遥远却十分清晰:“龙儿,你的苦哑修行已期满,难道你忘记了吗?赶快回来!”“不,我决定不回去了,我要做人!”龙儿一字一顿,他竟然可以讲话了,声音向海天传散开去,清脆而不失稳重。“是为了这个女孩吗?”那个声音有些恼怒了。“不错!”龙儿干脆而坚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脑苍白得像我此刻的脸,我没有力气再去考虑任何事情只是无辜无助得像个孩子惊恐地躲藏在龙儿越抱越紧的怀里。

    没有了声响,龙儿依然望着天空,目光如话语一样坚定得无懈可击,仿佛在和什么人僵持着。又过了片刻,那个声音叹了口气:“我了解你的脾气,既然如此你也清楚后果是什么,休怪我无情!撕掉你的龙鳞,接受天火焚身,过得了此劫,你方可为人!”话音刚落,满天的乌云变得火红,龙儿无奈而心痛地锁着满眼的泪水,抓着我的双肩,声音微微颤抖着:“顺着海水往下走,就能看见回家的路。要坚强地等我回来。记住:我爱你!”说完他猛力将我推向大海。此时,天上的火云纷飞而降将龙儿困在中央。只听龙儿闷哼一声,身体内闪飞出成千上万的金色鳞片,带着鲜血的金鳞,在空中悬浮着。原来,救我生命的项饰中的金色鳞片是他从身体上撕扯下来的,我的心开始滴血了。此刻的龙儿已单腿跪倒在地,嘴角咬出了鲜血,蓝色的外衣也被身上的血水浸透了。火云已化作火焰向龙儿步步逼近!“不——!”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奋力跃进了愈燃愈烈的火圈里,一把抱住已成了血人的龙儿。“龙儿,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也很爱你,明白吗!”我望着龙儿溢满热泪的眸子,斩钉截铁地喊道。我的眼神坚定得不可抗拒,我的决心不可动摇,清楚他能感觉得到。龙儿再也没有说什么,低下头,深情地吻住我的唇。我们紧紧地拥在一起,幸福的泪水和滚烫的鲜血合而为一,永不分离!四周的火焰已高过我们的头顶,包围圈越缩越小……

    好热啊,我拼命地睁开了眼睛,哪里有什么天火,原来只是厚厚的棉被捂得我满头大汗,而我和龙儿的一切,竟也仅仅是场梦而已。不过,能给我如此美好又清晰的一场梦,也算是我在生命终结之前收获的一丝安慰吧。

    我颓然地走出地下室,外面竟然真的是个阴天!音像店中传出林俊杰的《江南》:“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听着听着,不禁泪如雨下,为了自己更为了梦中的龙儿。如果他真的存在,我会像梦里一样愿意和他死在一起,无怨无悔。这时,一只拿着面巾纸的手出现在我眼前,抬起头,高高的个子,蓝得像海一样的运动装,启明星般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我。我看到他头顶上乌云渐渐散开,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了我俩的身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