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她没有告诉苏秉的是…天香洱海。
她宁可苏秉的心中一直把她当做是倾红院中历代无数花魁中的一个，也不要是异国的细作。也许这样…故事不会那么复杂，苏秉也会平静一点。
知苏秉莫过流萤，她知道他的一腔热血，爱国雄心。
如果他知道爱的是敌国的女细作，只怕承受不起，情何以堪。
而流萤心中所想，苏秉却不知。他只听见流萤口中刺耳的‘霍世子妃’，心中哀恸道：“你还在怪我抛弃你？”
“既然都用了抛弃这个词…”流萤淡淡一笑，“那又何必再提？”
苏秉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几乎要脱口而出道：“不是这样的！我…”
流萤抬起眸来看他，眼睛里满是泪光，逼问道：“不是这样？不是你高中状元，去而无返？不是你逢人便说流萤轻浮，青楼女子与你不配？不是你退回玉环，欲娶公主？那又是这样？你说，那又是怎样！”
苏秉从未见过流萤如此激动的表情。
在记忆里，流萤总是神色淡漠，不见多欢喜更不见多悲伤。只是有一种清冷的气息，缓缓地把这个女子环绕。
可现在的流萤却激动得满脸是泪，苏秉慌了手脚，竟然一把抱住了她，道：“不是这样的。”他闭上眼睛，声音沉痛：“霍王妃…先以取消应考资格威胁我…我不许，就用家中老父的性命相胁。流萤…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流萤被苏秉拉到怀抱里去的时候，心中一愣…竟然忘记挣扎。
这个怀抱的温度…这个熟悉的位置，曾经代表着无比的馥郁美好。
可现在…她闭上眼睛，哀伤道：“纵然如此，你还是弃我而去了。”
“流萤！”苏秉嗅到怀中佳人的发香，一如既往的甘美纯香，道，“我不明白霍王妃当初为何那么做…我很后悔！你相信我…我不管你和霍王府到底有什么牵扯，哪怕你是霍完悔的妻，我也要你。我也要你！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流萤淡淡地笑了，她挣脱开苏秉的怀抱，安静道：“苏秉…难道你现在就不害怕王妃以你父亲的性命相胁了？”
“家父…上个月已经过世了。”苏秉一愣，道。
流萤听得那一句，唇角勾起冷笑…到底爱她还是有条件的！
苏秉见流萤笑得疏离，慌了神又要伸手拉她，而流萤却毫不犹豫的避开，道：“苏秉，你我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苏秉面色赤红，连脖颈都急得泛红：“为何这样说？难道你爱上霍完悔！”
“不。”流萤一怔，旋即迅速否认，“没有。”
她的心中浮现霍完悔的面庞，不可否认的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可是流萤知道…苏秉是一个错，霍完悔更是一个错！
苏秉…是她少不更事，年少无知的错误…无论王妃做了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在这一刻，流萤却分外感激她。
“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地。”流萤满眼泪水，声音却平静而冷酷，带着苏秉陌生的语调，“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她身上所背负的任务是苏秉所不能承受的重。
她来自天香洱海的茫茫雪山，而他来自中原政权的世族之地。年少的相遇不过是此生做过的最华丽的梦，可是梦始终是要醒的。爱却不得不碎了一地。
或许流萤心里有什么正在以连她也不知道的速度悄然变质。
或许无论是当年的流萤还是现在的流萤，无论生活得多么不得已…心中依旧期待着有这么一个人，不记条件，不记代价地爱她，许给她一生的专宠独爱，甚至能够带流萤远离尔虞我诈的胡香噩梦。
苏秉显然不是流萤所期待的那个人，她要的一切，他也给不起。
苏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放开了手，沉痛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依旧衣袂雪白翻飞，面容皎洁。可却不再是那个与他秉烛夜谈的女子了…
“流萤。”
她听见，却只是肩头一颤，步履坚定地向反方向走去。
“流萤！”苏秉的眼眶微微泛红，拳头握得死紧，却再也抬不起脚步去追，“无论怎么样，我会继续爱你。我会证明给你看。”
只是错放了一次手，没有想到却成了一生。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像无数流连秦楼楚馆的王子公孙一样忘记…可是流萤的笑，流萤的淡淡发香，在无数个雨落的京都之夜从来就不肯从他梦境中散去。
而流萤听见他说‘爱’字，步履一抖，竟然回过头来看着苏秉，唇嗡嗡然仿若要开口时，一声阴柔的男声却打断了她。
“霍世子妃，陛下有请。”
流萤与苏秉俱是一震，流萤迅速掩盖了脸上凄迷神色，回过头对着送旨的公公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话毕，再也不看苏秉一眼，曳裙而去。
也不知那公公听到没有，在宫廷多年，也许这类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富贵人家的婚嫁，从来就由不得人愿。何况是俊逸的苏学士和貌美的世子妃呢？
公公微微一笑，心中却默默叹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