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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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王妃笑道:“就请大家先从我的灯谜猜起。”

    霍老王爷见王妃如此兴致,也不计较究竟从谁的猜起,笑着召唤众人去看,只见小厮捧上一盏明晃晃的宫灯,灯上写道:“无敌将军抱树出。”一行小字。

    满座都是京都赫赫有名的文官才子,当下猜测起来。就连那边疆将军们,也愁眉苦脸,冥思苦想。

    王妃轻轻击掌,又有貌美婢女捧上一个银碟,碟上轻巧地倒扣着一个银盖。王妃便笑着指着这银碗道:“这灯谜所猜之物,就在这碟子里,请大家猜吧。”

    流萤看着宫灯上的七个字,眉头轻蹙,半响已经参悟,看着霍完悔,眼神里略有担忧。

    霍完悔只是瞟了一眼这灯谜,脸色顿时铁青。

    流萤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无敌将军抱树出,这灯谜分明在暗喻霍完悔。

    “无敌”意指“无嫡”,“树出”又再暗讽霍完悔是“庶出”。

    霍完悔不是嫡子,不过是早死妾室的庶出。若不是王妃无子,霍王爷的爵位,又怎么轮得到他霍完悔来继承。身份,早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也是霍完悔抹不去的阴影。

    座下也不乏饱学之士,见到这谜语,纷纷将目光投向霍完悔。

    “悔儿,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经知道谜底。”王妃微微一笑,看着霍完悔,一字一句地说道。

    霍完悔冷冷地回看她一眼,脸上冰雪,似乎是懒得搭理。

    三皇子怀箴一翻白眼,正欲反唇相讥,只听见流萤沉静道:“栗。”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小厮欢天喜地地揭开了银盖,果然躺在碟中央的是一枚小小的栗子。只听得流萤解释道:“无敌将军既可以将树抱出,足见‘力’大无穷,妾身冒昧,猜了这栗,也不算蒙羞人前了。”

    王妃一愣,脸上似有愤恨之色,只是一瞬就已经消失,道:“不错。”

    怀箴一笑,举起酒杯道:“可惜这谜语出得也忒差。文不对题。不知嫂夫人时候也有谜要给大家猜猜?”

    流萤面不改色,道:“流萤准备了一个灯谜给大家猜。”她略一颔首,小厮便捧出了另一盏宫灯。

    只见这盏宫灯上写道:“美人绣花,针扎满手;血如滚珠,滴落成花。”

    谜语一出,众人交口称赞。唯独霍完悔挑眉看着流萤,唇角起了一丝微笑。

    王妃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起来,她目光逼视流萤,流萤却毫不理睬。

    只听得座下一声“承让”,流萤放眼看去,苏秉竟然站了起来,朗声道:“仙人掌。”

    可不是仙人掌么!众人皆皆称赞苏秉聪明,唯独王妃听了那回答,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仙人掌!流萤以仙人掌反唇相讥,却不露声色。仙人掌就犹如王妃,浑身是刺,到头来却扎着了自己。仙人掌纵然能开出绝美的花朵,却从不结果。

    王妃敢当众嘲笑霍完悔的出身,流萤就敢回击王妃膝下无男,只会开花,不会结果。

    在座的明白人都不露声色地笑了,就连霍老王爷都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怀箴看着流萤的目光里,多了一分赞许。而霍完悔依旧平静如水,仿佛流萤为他得罪王妃,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可流萤的藏在桌下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

    她的耳朵,只听得那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说:“仙人掌。”

    流萤有些气息不稳,她看着人群中的苏秉,苏秉亦回视流萤。一时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霍完悔的眼睛一眯,替流萤开口道:“苏学士猜得没错。内子所出谜底,的确是仙人掌。”

    ‘内子’二字,震动了流萤,也震动了苏秉。

    苏秉微微一笑,犹自一派倜傥公子派头,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只听他道:“承让。”他旋即坐了下来,目光收回。

    那个人…流萤只觉得喉头一阵发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还是一点都没有变。甚至见了她,也一点都不避讳。虽然已经大半年未见,可那个春末,阳光在他俊逸微笑的侧脸温柔跳动的样子,她却始终记得。

    旧事远如天。

    她冲霍完悔感激地一笑,那一刻,她谁也不是,她就是那样的怯弱,被人抓住了致命的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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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酣过半,流萤借口体力不支,匆匆告退了。

    霍完悔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座下的苏秉。

    整个晚上,苏秉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流萤。并不像霍完悔所听闻,扬州人人交口所传的那样说苏秉绝情负心;反而恰恰相反,苏秉的眼神里有种恋恋不舍,温柔缱绻的痛。

    难道他们之间有故事?这个认知让霍完悔闷闷不乐。

    他简直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行为,居然喝得酩酊大醉,身边还挂着个美得像女人的三皇子怀箴。

    那怀箴面貌俊秀,虽然与霍完悔算是堂亲兄弟,长相却大相径庭。霍完悔面貌邪魅硬朗,略带一丝冷意;而怀箴遗传了他母亲蓉贵妃的纤细华丽,虽为男儿,却貌美得堪比美人。

    怀箴夺过霍完悔手中酒瓶,笑道:“你还有什么不如意。今晚嫂夫人足足地帮你扳回了面子,你不是没看见王妃的那张脸,好像要把嫂夫人给吃掉。”

    “滚。”霍完悔伸手,拿过另外一壶酒。

    想甩掉怀箴可没那么容易,想他怀箴号称天下第一难缠人,他伸手又夺过霍完悔的酒,道:“你说嫂夫人是王妃下线,我看是你多心。就算是,也只怕已经窝里反。”

    “滚。”霍完悔眉头一皱,又取过一壶酒,仰头便喝。

    怀箴却眉开眼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闷?难不成是看流萤与苏大学士眉来眼去,心中吃味不成?”

    “滚。”霍完悔眼中精光一闪,把酒壶丢到一边。

    怀箴听过他无数个滚字,丝毫不介意地就着霍完悔喝过的杯子喝酒:“真是好酒…你说鼎鼎有名的流萤姑娘怎么就嫁给了你。”

    霍完悔连‘滚’字都懒得说了,他看着怀箴,脸上一片平静。

    “你今晚还装得真像,”怀箴微微一笑,竟然也是倾国倾城,“我都几乎要被你糊弄过去,对嫂夫人那么深情,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汤的。你有做戏子的潜质。不错。”

    霍完悔脸一黑,道:“你那么美貌如花,有做面首的潜质。”

    他说自己是装做深情,不错。霍完悔没有否认今晚的种种举动是出自迷惑王妃,可是他自己把自己灌了个大醉也闹不明白,这究竟出自假意或真情。

    被霍完悔讽刺,怀箴却哈哈大笑,半响压低了声音道:“你让我去查她身世,有回音了。”

    霍完悔一挑眉,看着怀箴。

    怀箴却一皱眉,道:“流萤,年十六,扬州倾红院头牌花魁。十五年前的雪日,被老鸨发现在雪地里。六岁时,王妃替她赎身,却依旧留在青楼养育,估计你猜得没错。王妃想利用这个特别的女孩,通过你做特别的事情。”

    “她想要流萤生下我的孩子,然后杀了我。”就好像杀了自己的母亲。

    霍完悔声音一冷,道:“就这些?”

    怀箴摇头晃脑,嘻嘻哈哈:“原来是要杀了你。你值钱么?不就是一块破封地。要我是你,我就现在自杀,封地收归国有,谁都得不到。”

    白痴!霍完悔只觉得再和怀箴说话,他真的要撞死了,冷声道:“没事我走了。”

    “只是那倾红院,是胡人开的。”怀箴疑惑地说道,“你说胡人,在扬州开一家妓院做什么。”

    竟然是胡人…竟然牵扯到胡人…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霍完悔眼光一闪,道:“我走了。”

    怀箴眼见霍完悔一身轻功,竟然凌波微波而去,自己抱着个酒坛却怎么追也追不上,慌忙喊道:“霍完悔!你给我回来!混账东西,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说要陪我喝酒的,神经病!”

    他无可奈何地抱着酒坛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远处偏厅里通明的灯火,贵胄们还在那里意犹未尽地猜着灯谜,可主角们却不知去了哪里。

    怀箴叹了一口气,对着酒坛说:“酒啊酒,就剩下我和你,也罢。我喝你一杯,你喝你自己一杯,可好?”

    “怀箴哥哥!”霍舒儿的一声呼喊,吓得怀箴手中的酒坛差点要打到地上。他一见是霍舒儿,笑眯眯地叹了一口气道:“小丫头,干嘛?”

    “你看见哥哥没?”霍舒儿气鼓鼓地看着怀箴。她年刚满十五,今晚的元宵夜宴不被允许参加,又不许她出门,正在烦恼中。

    怀箴哈哈一笑,道:“你说完悔啊?没见着。”

    “怎么会没见着!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喝什么酒?”霍舒儿狐疑地看着怀箴,道,“算了,和你这个面首说话也没意思,我去找我家哥哥。”

    “混蛋!你给我回来!”怀箴听得面首二字,只觉得头上青筋暴跳,伸手去抓,霍舒儿却已跳到三丈外,从他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空气中微微淡淡地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怀箴一愣,看着霍舒儿离去的方向…

    眼睛里再也不见戏谑之色…这香…怀箴的表情慢慢地凝重起来…

    人人都说京畿重地从来就少不了阴谋权弄,可是这香出现在一个年仅十五的小女孩身上,就连怀箴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霍舒儿在霍王府深闺之中,这香又是如何得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