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最远的应聘者,这么远跑来当然不是为了挣这半趟路费。我很重视,事先从电话里旁敲侧击了解到公司的一些基本情况,知道他们老板叫杨东升,吉林长春人;公司总裁是四川人,中国科技大学毕业;副总裁是重庆重型机械厂厂长,祖籍安徽等等。我决定打安徽牌,因为我是安徽人,而中国科技大学就在安徽,这样,与公司总裁和副总裁都能产生联系。
顺达公司总部在海口市滨海大道南洋大厦六楼。当时滨海大道上好像只有这一个三十多层的高楼,很好找。南洋大厦俯面为正方形,外表是玻璃幕墙,四周配上挺拔的椰子树,气派非凡。我心里想,只要能进入这间大厦,工资肯定少不了,少了也落个心情好。
面试在下午两点钟进行,我排在中间,不前不后。看着以前只有在新加坡电视剧《人在旅途》才见过的真正意义上的写字楼,望着前前后后一个个比我更加自负的博士硕士,想着13个人当中最后只能录用8个,我不敢肯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想起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莎拉热窝》里面的一句台词:“任何意外的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不敢掉以轻心。
好不容易轮到我,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还是被那阵势吓得心跳。不大的会议室里摆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会议桌的里面坐了满满一排人,大约有十二三个,事实上,里面的一排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于是考官们已经坐到了两边,他们几乎围成一个大半圆弧,而我正好就在他们围成的抛物线的焦点上。
为了掩饰紧张,我准备变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
我朝这一圈人点头坐下后,主持人要我将自己的情况先作一个简单介绍,我立即滔滔不绝。
“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安徽人,”我说,“如果有,那应该认识我或至少听说过我。1988年,安徽省为表彰本省在自然科学领域有特殊贡献的科技工作者,特别颁发了三枚奖章,其中金质奖章授予了中国科技大学校长###,银质奖章授予了###,铜质奖章就授予了我。”
说着,我郑重递上了当年颁发给我的那枚铜质奖章。铜质奖章是真的,###获金奖###获银奖也是真的,但当时获得这些奖章的不只是我们三个人,而是三百多人,我将那三百多人全部省略了,只剩下两个叫得天响的大名人和我自己,意义就大不一样了。我其实并没有撒谎,只是运用了说话技巧,这些技巧是事先演练好的。
“其实,”我接着说,“这个奖项并不是针对获奖者的某一项具体的科学贡献,而是对他长期以来在学术上的一贯成就的综合肯定。事实上,在获得此项奖励之前,我已经获得过国家、省、部、委、市和院内的多次奖项。”
我又递上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大堆获奖证书。这一次我不是递给主持人,而是东给一个西给一个,一下子就造成了全体考官都在看我的证书的壮观场景。
接着,我又如同变戏法般从挎包里取出书、论文等等,摊了一桌子,任他们翻阅。本来每个面试者只有二十分钟时间,轮到我的时候他们竟然忘了这个规定,大家都好像在看希奇长见识。
录取是必然的。总裁是中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既然我与他们的校长和老师齐名,他如果不录用我就有嫉能妒贤之嫌;副总裁暗暗得意,心里想,看,我们安徽的“人才”才是真正的人才。遗憾的是老板杨东升本人不在,总裁只给我按了个中层位置,使我怀疑他确实有点嫉能妒贤。
在整个面试的过程中,其实我并没有说假话,可以说句句是真话,但并不是一般的真话,而是有选择的真话,有选择的真话其实就是一种假话,说白了,就是忽悠,高级忽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