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声,阮汐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翻过身来肘撑地面瞧向出声的地方,白袍还是那件白袍,只是脸上没了恐怖长舌,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十来岁小孩的满脸恶意坏笑。
被耍了,被一个小孩耍得魂都差点散掉。
原来玩的是这把戏,那小孩脚上定踩着木桩,再用长袍遮掩起来,在夜里只注意他长舌的情况下谁又想到他这奇异的白无常打扮是人装的呢?
那小孩一见她转过来的脸,竟骇得退后一步惊呼:“哇,你好丑,我爹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丑女人?”
闻言阮汐汐一时间又怒、又羞、又恼,一时间也没去想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若她估计没错的话,那小孩站着地一定是木桩,她一骨碌爬起来就跑过去握住那长袍下的一截木桩使力往后一推。
果然是木桩,高高在上的小孩“轰”然一声摔在地上,阮汐汐赶紧顺势压坐在他身上,用力掐着他脸上的肉咬牙道:“叫你装鬼,叫你吓我,看我今天帮你把这张脸撕成真真的鬼脸,以后你也不用装扮了,今天姑奶奶就如了你的愿,自今以后就让你比你家姑奶奶还丑百倍。”
小孩可能真的被摔痛了,阮汐汐一阵狠掐狠撕整得他痛呼阵阵。流着眼泪唇齿不清的直告饶:“我再也不敢了,再了不敢了,放了我吧。”
此时阮汐汐状若疯妇,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这小孩不仅吓得她魂飞魄散,她还更恨别人说她丑,这小孩一来就撞她痛处,她自是要下狠手:“你还有再,我这次就让你做天下第一丑鬼。”
这下换来被扯得变形嘴都歪到一边去的小孩更大声地惨呼:“爹啊,快救我。”
“你还叫爹,今天就是你家祖宗来了也不管用。”阮汐汐这下又掐紧他脸上两边的肉往两边扯。浑然没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个拄着拐杖身子正颤抖的老妇人立在她身边。
盛怒颤抖中的老妇人一拐打在阮汐汐背上,阮汐汐冷不防之下,顿时被打趴在小孩身上,背上一阵巨痛传来,被人偷袭了,阮汐汐翻身捂着后背处吼道:“呀!哪个想死的打我?”
待她跳起来一看,一白白胖胖富足有余的老妇正瞪圆挂着两个大眼袋的豹眼怒视着她,还不等阮汐汐说话,颤着手中拐杖指着沅汐汐叱道:“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在江府内行凶打我孙儿,来人呀,给我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喂野狗。”
老妇人身后立时有两带刀壮硕的家丁应声,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反绞住阮汐汐双肩就要往外拖。又来这招,这是穿来后第二次被人用这招了,阮汐汐用堪比杀猪的声音大叫道:“放开我,你又是哪里来的老太婆,你有什么权力草菅人命。”
这老太婆好恶毒,只一句话不仅要被打死,还要去喂野狗,天下最毒老妇人心也。
“站住,”被拖得几步的阮汐汐又被两壮汉按住反过身来对着正把拐杖拄在地上“绑绑“响慢慢挪过来的老妇人,“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腰可弯,头不可低,阮汐汐高昂着头大声道:“我要你放开我老太婆,你没有权力杀我。”
老妇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一掌就掴在她脸上,力道和手法都相当到位,指前三分,掌掴别人看来老妇常为之,“你再叫一声老太婆。”
原来如此,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老太婆,人本已老得快入土了,难道还要人称她为小姐不成,真是好笑之极。
不过现在阮汐汐没有想笑的心思,这老妇一巴掌打出了阮汐汐做为现代女性的悍性,她一甩眼前散下的头发连声叫道:“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你个死老太……”
又是三掌连掴,打得阮汐汐眼前直冒星星。这左边脸瞬间肿得老高,嘴角淌着血丝。长这么大爸妈连根手指头都没弹过,今日竟然被一掴再掴,阮汐汐气得狠瞪着老妇直喘粗气。
老妇神色渐平静下来,手中拐杖也不再抖,她和阮汐汐对了半天眼,才朝旁边说了句:“绿萍,你给我说说这哪个屋里丫头?”
当即一个绿色身影来到老妇跟前,微一欠身:“回老夫人,这是老爷今天新纳的十六姨太。”
阮汐汐一闪,老夫人?是老爷的夫人还是老爷的娘?对于这些名称她一直都很模糊。
还十六?原来自己的想像力还不够,只想到十二,老翁老则老矣,竟娶到第十六个小老婆,实在算超强老翁,若在现代定给他评个吉尼斯世界记录。
老妇“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原来是新来的十六,怪不得不懂规矩,晴初,”老妇向后叫着:“这是你的事了,这么泼的新妇,还是你自己好好调教,不要让我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耍威风胡言乱语。”老妇最后阴戾的瞟了她一眼就被绿萍扶着去安慰她被打的孙儿了。
阮汐汐一瞥眼间又见到绿衣美女绿萍向她投来一眼,只是她看向阮汐汐时眼里的忧郁怎么好像淡了很多,为什么?
看到老妇转身离去,此刻阮汐汐有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刚才还喊打喊杀的,这老夫人就这么走了,简直不敢相信。
阮汐汐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尽管老妇已离去,两壮汉还是反绞着她的双臂,阮汐汐试图挣扎,却被绞得更紧,腰弯得更低。
一个低沉有力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阮汐汐使劲昂头都看不到这人面相,只能凭他脚步沉稳的节奏和一丝第六感感应到的凛冽杀气判断出这是一个非常威严而残暴的人。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老妇嘴里刚叫的“禽畜”,也就是她今天嫁的白发老翁,盛怒下的老妇既然把她交给禽畜处置,这人是不是比她听说的还残暴还禽畜不如?她刚惹恼了老妇,他会不会一掌拍死自己了事?阮汐汐不敢再想下去。
一袭藏青襟摆终于停在眼前,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徐徐响起:“放开她。”
两壮男语声恭敬的应声:“是,老爷。”
老爷?禽畜?为什么是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被放开的阮汐汐来不及揉手臂,迫不及待的抬头向来人看去。这一眼望去,她整个人都呆了,双眼刷的下睁得老大。
立在面前的是一个面目极为好看的年青人,鼻挺唇薄,完美而毫无瑕疵的脸形衬着一双幽深的眼眸,长发如丝缎般束起一咎在脑后。高拔的身材着一袭藏青长袍,同色的腰带束出他结实有力的腰形。一阵夜风吹来,卷起袍摆,那俊逸出尘的风姿似要乘风而去。
阮汐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非老翁也,原来老爷不老。
就在阮汐汐痴痴地对着这个好看的美男发呆的时候,那人也看了她一会,才道:“你是十六?”
美男的眼神竟是出奇的冷漠,凝视她的时候除了冰寒还是冰寒。阮汐汐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气,这才从见到绝世美男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她慢慢移开她的视线望向夜色深处,微微挺了挺胸膛,以一种现代女性所有的不亢不卑的语气淡淡道:“我不叫十六,我叫阮汐汐。”
从来她在美丽的人和物面前她都只愿展现出她自认为最优秀的一面,绝不能让自己被衬得更渺小丑陋不堪。
美男伸出修长而有力的手,抬起阮汐汐的下巴冰寒的双眸紧紧盯着她。这次阮汐汐的视线再也无从游移,闭目深吸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眼神依然平和的望着这张俊颜。
美男凝目冷笑:“那么你从现在起开始记清楚,你的名字就叫十六,我江府里没有阮汐汐这个人。”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霸王条款,为什么要连自已的名字都不能拥有?
阮汐汐怡然不惧顺势高高地抬起下巴:“我叫阮汐汐,不叫十六。”
一股强烈的血腥杀气重重的笼罩在她周身。此刻阮汐汐再厚重的伪装都被毫不留余地的层层剥开。美男不容她多想,脸色一沉,“敢和我顶嘴,不错,不过你要知道后果是什么?”
语音未了,阮汐汐只觉胸口如铁锤般一记重击,身体腾空飞起,刹时又重重的撞在墙上,然后沿墙壁软软滑下来。
被美男打飞,腾飞的感觉真好,只是时间太短了,阮汐汐重创之下还不忘自嘲一番。
除此之外,她此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她只不过是一个灵魂穿越的现代青春女孩,如今在这不可力抗古老野蛮不可理喻的古人面前,她有再多的现代知识又如何?照样被打得爬不起身来。目前看来她在这些古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他们捏揉的小女人。
喉间一紧,一口鲜血不受控地喷洒而出,松懈下来的阮汐汐微睁双目无力地望着有着俊美外表却有颗恶魔心的暴男,不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是会像丫环们暗地里猜测的只嫁过一日内被打死还是留条残命苟延残喘被他们看笑话。
一脚踏在她胸口:“说,你叫什么?”
她灵魂里强悍的女性尊严绝不容她低头。
可她自昨天穿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好好计划甚至憧憬过为这身体以后该怎么过日子,她还没来得及在这古代好好吃上一顿饭……她还没来得及自由的在这古代吸一口新鲜空气,她还有好多事都没来得及想,她舍不下这副身躯留给她的一次生机,她更不愿再回归灵魂把自己化为虚无。
一瞬间阮汐汐闪过千万种念头,最终她缓缓闭目告诉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哪怕是苟延残喘她阮汐汐现在都还不想死。踏在胸口上的这只脚就是强权,就是现实,她必须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此刻她若不顺他话答去,或许在这只脚下她马上就可以命毙当场。
一滴泪自眼角缓缓溢出,她咬紧牙关,她必须屈服:“我叫十六。”自这四个字从唇间吐出,她没有更轻松,反而满心的屈辱瞬时如一匹脱缰的疯马冲向四肢百骸,欲要胀破她的躯体腾空而出。
把她一把从地上提起来,一抹嘲讽自他眼里划过:“你最好记清楚了,你只是我抬回来的一个小妾,而你自进我江家的门起,你的所有一切都是我江晴初的。而你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给我好好照顾儿子,今天念你初犯,若是再有下次,我会通知你们阮家来收尸。”
念她初犯?难道两丫环猜测错误,江老爷并没有一日内要她的命,算不算自已好走运了?阮汐汐几不可见的掀起唇角。
江晴初狠狠甩下她,抬步欲走,微顿,又回头盯着靠墙而立的阮汐汐冷笑:“还有,你比我家的丫环的身份只有低不会高,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定让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那鄙视轻蔑的眼神让阮汐汐觉得自己若再活着多喘一口气、再多看他一眼就是连猪狗都不如,这个人根本就是想连她隐藏的最后一丝尊严都拖出来狠狠践踏。早已蓄势待发的无名之火突然不知从哪里蹿出,燃起的火焰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江禽兽——你不是人——”
江禽兽?江晴初一恍神,阮汐汐竟如疯了般扑过去拉起他胳膊狠狠地一口咬下去,阮汐汐嘴里也不知是自已的血还是他的血,所有的怨愤犹如找到了发泄口死咬不松口。
直到一股大力把她的下颌快捏碎,她才软软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