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萍穿着白色细紫花的孕服装,腹部微微凸起,脚下踩着米老鼠拖鞋,每个脚指甲都涂上了淡红的指甲油,闪发着的健康光泽。
周董在办公室里还没有回来,她先下班回来,给一条纯白的哈巴狗洗完澡后,正抱着它拿吹风机给它吹毛发,她坐在沙发一边,示意小秀也坐了下来“你怎么也舍得过来玩呢?”尽管是敷衍,但语气上还是礼貌的。
“看你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护理头发,我就过来了,到厂门口一问,门卫一指说你住在这里呢。”她一边笑着摸娑着马萍的头发,一边摸摸她的衣服:“这衣服是不是香港带过来的?”语气里有些羡慕也有些妒忌,自打看到马萍发生一系列的变化之后,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另一个样子时,她的心有些愤愤不平,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也傍上个大款。
她在沙发的一头坐下,翘着纤细的二郎腿,没穿丝光袜的大腿白花花地一览无遗,黑色的底裤也春光外泄,她抓起茶几上的摇控开关,不断地转换电视频道,直到看见动物画片时,她才停止转换:“这个好看,小猫小狗的才有意思。”她抓起碟子里的西瓜子吃了几颗。
马萍给哈巴狗吹干毛发后,放它下到地板上,这胖胖的哈巴狗狗连滚带爬地冲到小秀的脚边:“汪汪汪”地吠叫着,声音不大却很尖锐,冲到小秀的脚边,小秀吓得举起双腿,屁股根一露无遗。
马萍哈哈大笑:“生人呢,见生人就这个很凶的样子。”她走到冰箱里拿出一瓶椰子汁递给小秀。
小秀打开拉环,一边对马萍说:“我以前跟你谈过的事你记在心上呀,帮我找个台湾佬吧,你也知道,干我一行零售不如批发的好,零售接触的人多容易得性病什么的,批发就像你这样,傍个有钱的人捞个百儿八十万也不枉来世一场,要是对方没有结婚,就是年龄大些也没有关系,我跟他结婚好了,他要是腿一伸老死了,我也能捞笔遗产什么的。”
马萍一听她说“批发就像你这样……”感觉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隐忍的痛苦就出现了明显的症状,她有点不高兴,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一直以来,她总是拿母亲的病当借口来原谅自己,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安于现状,满足舒适奢侈的日子,半夜醒来的时候,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内心的争扎抵不过现实的生活,所以,她也一直处于矛盾的边沿,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问过董事长了,他说台湾人他倒认识几个,不过大家都有了固定的情妇……他小舅子倒没有结婚,有四十几岁,只是长得很丑,在台湾经济一般。”马萍说道。
“没关系,台湾再穷也比我们安徽那穷山沟好,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受不了打柴挑粪的日子,我永远忘不了我在家挑着一担粪便跨田埂的情形,刚好有个小沟,我的一只脚跨过去,肩上的担子一晃悠,里面的粪便飞溅到我的裤子上,臭不可闻,我当时就气哭了,扔下担水跑回家。”小秀回忆起往事,心里便涌起了千般万般的恨,对生活,她一直怀着美好的向往,她渴望过上好日子,渴望手上有大把大把的钱,钱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用她的话说:“家不爱我,我也不爱那个穷家。”
“那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嫁,你现在先回去,明晚再来一趟,我让周董先看看你……今天你穿得太暴露了,妆也化的太浓,我怕他看了首先第一感觉不好,这些有钱人虽说喜欢找花里胡哨的女人,一旦锁定目标要结婚,总还是希望身边的女人看起来端张顺眼一些。”马萍嘱咐道:“我看你是老乡,我为你好才这样教你。”
“好,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呀,阿萍姐。”小秀满怀憧憬地站起身,这一趟来拜访马萍,她感觉不枉此行,拉开客厅门的时候,马萍在后面小声地说一句:“你别在接客了……如果明晚董事长没有意见,我找机会让你过来上班。”
李忠厚就在这时候一步步进地上楼了,楼梯有些狭窄,他厚实的身子遮挡了大半个楼梯口,小秀迟疑了一下脚步停在房门口。
彼此照面的两人都感觉有些眼熟,虽然小秀的妆扮很浓烈,但李忠厚还是率先想起派出所相遇的事,另外顾源曾在他面前提过的“小姐”中有个叫小秀的人,所以,他冲她微微地一笑:“你好小秀,过来看马萍了?”他问的这话明显是废话,但却是平常人的搭讪。
小秀很惊愕的样子:“我不认识你呀!感觉你有点面熟。”
站在门框边的马萍便笑着说:“去年派出所,我们几个人关在一起,记得不?那个大鼻子小眼睛的李忠厚,还帮我们带口信说找人保我们出去呢。”
“哦,记得,记得。”小秀恍然大悟,看见李忠厚停在401门口掏钥匙:“你们住在门对门呀?真好玩!”
“哦,从三楼到四楼都是我们厂租过来了,他们都是干部。”马萍解释道。
李忠厚打开客厅的门,微微地一弯腰,伸手对着门外做出“请”的姿势:“欢迎光临!”
马萍和小秀在楼梯口“嗤嗤”地笑:“这家伙还有点幽默呀!”
看着小秀和马萍真的走了进来,李忠厚赶紧回头对卧室里喊:“老婆,有客人到。”
此时的小梅正坐在卧室外面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一本《傲慢与偏见》,她透过窗户直射出来的灯光全神贯注的翻阅着,刚洗过的头发洗漉漉地披在肩膀上,粉红的睡衣映得她的脸很白,嘴唇没有刚开始来的那般红润,甚至有些苍白。听见李忠厚在叫喊,她慌张跳下了阳台,刚走进卧室还没有来得及到客厅,就见马萍和另外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顾源的房门紧闭,马萍指了指:“这家伙还没有下班?”
“不知道,我刚从车间回来没有看到他。”上次他和顾源打了一架后,他们之间有十来天没有讲话,因为公事加上同在一个办公室,难免后来又慢慢开始讲了。
“你老婆好漂亮呀!”小秀对着李忠厚夸道,她又看了看李忠厚:“你小子好福气呀,你要是不说是你老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的眼睛这么小,她的眼睛那么大。”她的肢体语言很丰富,用手比划着睛睛的大小,惹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李忠厚简单地对小梅介绍了小秀的认识经过,小梅仍是微笑,她不知说什么好,几个人寒暄了一阵,马萍和小秀便离开了李忠厚的住处。
小梅关好门后,在房间里笑着对丈夫说:“这个女孩子是干什么的?穿得上露下露,看打扮跟做鸡的差不多。”
李忠厚嗡声嗡气地说:“她本来就是做鸡的,才18岁呢!”
“哦,真做鸡?南方在改革开放,结果性观念也开放了,难怪书上说离谱率一年比一年上涨,做小姐养二奶三奶,***比比皆是,堕落跟着文明形影不离;工厂的工友因为寂寞,小小年纪都同居了,听小玉说她原来在长安,有些女孩子怀孕了,同居的男友还吓跑了。”小梅一顿,便又接着说道:“幸亏小玉很懂事,要不然咱家里也要急呀,女孩子大了,老是在外面,万一嫁到外地,咱家又要操心,一个女儿舍不得嫁到外地呢。”
“这边流行繁荣娼盛这话,外来工同居很正常,有句话说什么来着?哦,就是上床就像吃快餐一样,我们厂的很多男人还常常去发廊解决,就我很老实昵,你没来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发廊。”李忠厚说这话的表情,颇有点“居功自傲”的姿态,他却忽视了这是做为一个丈夫的本份,小梅看他的表情实在感觉好笑,正想说他两句,李忠厚却又急转拐下去:“哦,对了,小玉你最近见过没有?在塑胶厂干得如何?等礼拜天晚上请万桃红和王文吃饭吧,早就该请了,小玉她们厂礼拜天晚上不用加班的。”
“小玉前天下班来了一会儿过,来看家里的信和咱儿子的照片……你不是在车间就是在麻将桌上,你哪见过她呀,她说干得不错,学省模学得很用心,她现在都会分细沙粗沙了,师父都夸她,不过她说要手腕很有力气才行,没有力气就省不好模具,”小梅白了她一眼,一扭腰又拉开抽屉看着儿子的相片,说起儿子她就感觉心酸,一直感觉对不起儿子:“哎,说到儿子我就挺想儿子的,小家伙现在会跑了,说话成串了。”
“打麻将徐经理喊我不能不去呀,反正输赢都很少,纯属娱乐,再说跟他们交往,我只有嫌的没有陪的。”李中然的表情有些得意:“你瞧瞧,这手表,这真丝上衣不都是他从台湾带过来的?别人哪见过这么好的衣料。”李忠厚一见老婆拿着相片,神色黯然,他一伸手抢了过来:“真是个娘们,我一听你哎声叹气就来火,我们打工还不是让他过更舒服的日子?”
谁知小梅一下子坐到床上,便哭了出来:“我就是很想他嘛,我就是想儿子嘛……”思念之情,在许多个午夜的时候搅得她睡不好觉,她抽抽噎噎起来,眼窝里一汪亮晶晶的泪水;想起儿子,她看到了故乡,她看到他蹒跚走路的娇憨,看到家乡门口的桃树嫣红,看到公婆操劳的模样,看到了娘家父母的白发,看到了家里袅袅饮烟,看到了一群群麻雀在屋檐下翻飞不去……这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记忆里是那么温馨却又是那么遥远,都一幕幕轮番交差出现,她越发难受,索性抓心揪肺地痛哭一回,鼻子里“呼嗤呼嗤”如抽风机一样。
一见老婆哭了,李忠厚便赶紧坐下来抱着她的肩膀:“行了,行了,你还接着看书吧,你一看书就可以治百病;要不然,你一哭我就乱套了……今儿是怎么啦?是不是大姨妈快来了?这么激动呀!”
第二天晚上刘小秀来了,她果然很听话,打扮得大方得体,一头鸡窝窝也梳起来了,扎成马尾松,身穿一套绿色的西装套裙;等在家里的周董对她很满意,并让她先辞去发廊的工作,下礼拜一开始到工厂来上班;隔天里周董又打电话回到台湾,对小舅子大大“邀功”一番,并摧着他尽快过来大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