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赛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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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郁森森的树林之中,一条大道直穿而过。

    这条大道自都城帝天使城通向城外的众神殿――众神殿是全国最大的神殿,供奉着杜希梵王国人所信仰的所有的神。

    众神殿在帝都之南,与魔法城堡一南一北形成对帝天使城的完美防御。

    众神殿专有正门和偏门供信徒进入祭拜,所有的贵族、祭司、骑士们都走正门,所有的平民甚至犯人都走偏门。至于奴仆和奴隶,这属于例外的情况,当他们与贵族主子一起来时,将被视为主人的附属品而与主人一起走正门;当他们单独前来,或者与没有爵位、没有祭司或骑士身份的人一起来时,他们只能走偏门。

    神殿所属的祭司们分别侍奉不同的神,他们拥有不同的神赐予他们的神力;例如侍奉生命女神的生命祭司、侍奉智慧神的先知祭司、侍奉战神的战争祭司和神殿骑士等、侍奉冥王黑帝斯的黑暗祭司等。杜希梵王国的宗教并非像北方意斯塔王国的宗教般黑白鲜明,他们认为生命女神掌管生,而冥王掌管死;所以不但要侍奉生命女神,同时也要侍奉冥王,才能够生的快乐,死后安宁。

    众神之中,并非所有的神都有祭司侍奉,但他们各有自己的信徒,而且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节庆,杜希梵人也会祭拜不同的神灵。比如贵族和皇室通常祭拜天帝安德里斯,因为安德里斯主管国家、政治、权位;妇女通常祭拜妮亚斯天后,因为妮亚斯天后主管婚姻、家庭和生育。

    而在杜希梵王国的古老神话中,酒神与商业之神是同一位神阿托米斯,这让人联想到最初商人们说不定是靠贩酒起家的;而传说在众神之间的战争中,速度之神帕德休斯依靠他的速度深入敌后窃得重要情报献给安德里斯天帝,帮助他取得战争的胜利,此后帕德休斯也成为同时主宰速度、情报、暗杀和盗窃的神明,受盗贼、间谍、刺客等一切见不得光的职业者们的侍奉。

    而艺术之神则是一对孪生兄妹,哥哥波帝乌斯主宰诗歌、文学、绘画、文艺以及一切内在的美丽;妹妹宁芙则主宰歌舞、音乐以及一切可见的形象上的美丽。

    由此,在一些古老的神话中存在的爱神或美神,在杜希梵神话中则被拆分成了婚姻之神、内在美的神和外在美的神,这也算是杜希梵神话中比较奇怪的一点了。

    伊加诺的母亲米兰妮,放弃了二十年的魔法力,而成为了一名最低级的祭侍,而仅仅半年的祈祷,就已经体现了当年那位主祭请米兰妮来当祭司是多么的英明――入门就越过了辅祭的级别而直接成为了祭侍,时至今日,更是突飞猛进地成为了中阶祭司。

    杜希梵神殿祭司的等级与魔法师相对应,分别为辅祭―祭侍―初阶祭司―中阶祭司―高阶祭司―大祭司―权杖祭司―圣坛祭司―主祭―大主祭,米兰妮改行当祭司以后,不到一年便跃了四级,成了与中级魔法师同级,回头想想她保持了十几年的见习魔法师身份,倒让人觉得她皈依神教是更明智的决定了。

    而塞斯比尔家又因米兰妮晋级中阶祭司而风靡一时,这古老的家族,不但出魔法师,出个祭司也是天才的。

    一辆马车自神殿中驶出来,精致的车厢纹饰中,篆刻着一枚镶金的家族纹章。交叉的长枪标志着家族的祖先是首代国王亲自加封的伟大骑士,蔷薇花藤表示着家族与王室的亲密关系,双月与火昭示着家族历代传承着极强的魔法能力;看似复杂的图案却极其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着,这是一辆来自于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家族的马车。

    这是塞斯比尔家的马车,车窗上的帘子掀开,里面红发的人影清晰可见,白嫩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清泪。

    阿努列藏身在道旁的树上,身着墨绿色花纹紧身软甲,一头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颊旁有碎发随风飘扬。

    他盯了赛丽已有好几天了。

    自从伊加诺失踪,塞斯比尔家兄妹俩简直已将赛丽当成了自己亲女儿似的,吃住在塞斯比尔家的庄园,出入是塞斯比尔家的轻便马车,往来王宫和神殿像出入自家后院。后来又拜入宫廷魔法顾问,被称作“不老的幻术女王”的大魔导士级幻术师,莎洛迪薇拉门下,现已获得初级魔法师职称。

    伊加诺失踪后,阿努列本以为这是塞斯比尔家的伎俩,但想来想去,第一,躲藏并非伊加诺的性格;第二,拥有公爵身份地位的塞斯比尔家实在没必要如此;第三,伊加诺失踪后米兰妮反应不像假装,伊加诺从小没有父亲,他绝对不会拿母亲对他的关心来开玩笑。而就在他准备藏身观察一段日子时,更令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赛丽怀疑是他带走了伊加诺,却又苦于找不到他,于是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穿着贵族的长裙,跑到帝都红灯区的角落的地下室里的刺客工会联络处去,拿出一个钱袋子往柜台上一拍,说:“给我找一个黑发的刺客!”

    刺客工会的女书记员,前来销任务的刺客,前来下委托的委托人,全都惊呆了。

    从此,“黑发的刺客”这几个字在杀手工会里出名了。

    连阿努列自己也没料到,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少女,就算学过几年的幻术,她居然敢一个人跑到刺客公会的联络处去,悬赏找一个刺客!

    这种任务当然没有人接,混这一行就要守行规,没有哪个刺客和盗贼会暴露同行的行踪,除非你想被黑白两道全体追杀。

    但还好这件事情传到阿努列自己耳朵里,他自己跑去见了赛丽。

    要说这刺客公会,还得要拜塞斯比尔公爵所赐。自从乌云盗贼团不复存在,塞斯比尔公爵突然不知吃了什么兴奋药,从组建魔法学院开始,就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实力,白道上官员贵族看其脸色到罢了,连黑道也不得不退让三分,拜他插了一手,杜希梵王国的黑道势力重新洗牌,仿效佣兵工会体系,建立起了一套刺客公会的体系,全权承接所有盗窃、刺杀、情报等见不得光的任务。

    说起来其实佣兵公会与刺客公会原是一家,但佣兵公会冠冕堂皇,连国内极大贵族也在其中插着一手,官员们日常也托付佣兵公会些高级任务,因此在佣兵公会的任务看板上,是绝对不会有盗窃、刺杀一类任务出现的。刺客公会就是佣兵公会与刺客、盗贼团体联合建立的一套体系,说是有所不同,其实两边任务可以通接通销,只是不能通付;也就是说,托付任务的委托人,要分别在佣兵公会和刺客公会交代他的需求,而佣兵或者刺客、盗贼随便到哪里,都可以接任务,和交付已完成的任务,这两套分开的体系只是为防备治安查管。

    并非就没有官员贵族到刺客公会委托任务,只是到了这里的人都明白,谁都见不得光,也就不去拆穿了。塞斯比尔公爵费尽心机一手促成了这么一种格局,倒使得黑道各方较之以前,也都在掌握之中,比之前好管理许多。而刺客、盗贼们这些散家,平日里就不喜与其他人来往,有了这种类似自助的赏金任务体制,倒乐得轻松,再也不用看任何组织脸色了。一些黑道大家虽然极度不爽,但是一方面自己可以入股刺客公会和佣兵公会,从中抽成,另一方面,也不得不顺应民意了。

    这也是克莱和阿努列这些人复仇时不紧不慢的原因了。树倒猢狲散,乌云盗贼团覆灭之后这些没有洗清耻辱的盗贼、刺客们无法进入其他盗贼团,便连任务都接不到;若这些猢狲们真连任务都无法接,饭都吃不上了,那他们还不拼了命也要把伊加诺干了,哪管他是不是公爵继承人呢。

    时间过得久了,克莱自己本也觉得这种复仇可有可无;但阿努列对乌云盗贼团的情感,实在与克莱不同。甚至,他隐隐感觉到,伊加诺正是他此时遇到的最大挑战,来自于内心的挑战。他一天无法干掉伊加诺,就一天无法成为真正的刺客。

    所以他寻找伊加诺。

    他很沉得住气。但他当时看见赛丽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带着惊慌和疯狂,让他交出伊加诺的时候,想想一怒之下连神也敢骂的米兰妮夫人,阿努列便知道伊加诺是真的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盗贼们在暗中的触手找不到,魔法城堡里面的水晶球也找不到。

    但后来一段时间,他忽然发现米兰妮和赛丽的情绪转变得极为平稳,她们没有再派人寻找伊加诺,甚至于,米兰妮脸上没有眼泪,赛丽也不再呆呆地,而是认真地投入魔法学习了。

    阿努列已经跟踪了赛丽三个月。他没有去监视着米兰妮,第一是因为他自己从小没有母亲,对于一个热爱孩子的母亲,他内心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再则米兰妮起居都在神殿,在神殿长期监视一名祭司,而且还是备受关注的神教之星,新兴天才女祭司,这种事以他目前的水平,还很难做到。

    所以,他跟着到处乱跑的赛丽,已经有三个月了。看着赛丽的马车自眼前缓缓驶过,那两行清泪他看得清清楚楚。

    阿努列清楚,这绝对是有了伊加诺的新消息,而且似乎状况并不好,所以这子爵小姐才会泪珠滚滚。他忽然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无关的小男孩的事情,能令得她如此关心,如此慌乱?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若是他出现了这种问题,有没有一个人会为他流泪?

    恐怕连一个知道的人都不会有吧!

    赛丽正坐在马车中抹泪,忽然间车门响了一下,瞬间车厢中就出现了一个人。

    赛丽自己是个幻术师,脑子里还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幻觉,定睛看去,身旁果然多了一个人,漆黑的眼睛,漆黑的长发!

    赛丽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声尖叫就要出口,被阿努列单手一按,掩在嘴上,低声道:“不准喊!我有事问你!”

    赛丽发觉这脸色苍白,头发漆黑的少年,正是多时不见的阿努列,她才恍过神,松了口气,此时发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几乎要破出胸腔。

    赛丽平复了一下心跳,嗫嚅了几下,对方大手捂着自己嘴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却感觉到自己柔嫩的嘴唇摩擦着他满是厚茧的掌心。

    阿努列赶紧将手拿开,赛丽眼中还带着未干的两滚泪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