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赵怀暮,我——”石嫣然俏脸通红,然一双水亮眼睛仍是莹色闪闪:“我——喜——欢——你!”
“你”字,被她咬得极正且极响亮,仿佛一声鼓擂,击入赵怀暮的心,咚咚作响!不、不会吧?只这一面,这位北凉公主便说自己……喜欢他?!这、这玩笑怎能开得这样大!然而他根本瞧不出,眼前这个如出水芙蓉般的少女清澈的眸子中有玩笑糊弄之意,有的只是,认真,坚定——不,那是认定!定下心便不会放手的抉择!瞬间他竟觉得心慌意乱……
北凉公主石嫣然,着实嫣然。豹纹黑缙短打衫,绒披及膝坠珠袍,一幅矫健纤细身姿,勾勒无形;微卷长发做两髻分盘脑侧,丝金黑晶链子为饰,略染沙色的脸上一对水灵眸子如沙漠中终日潺潺的泉,映月牙、闪星光,干净通透几近一尘不染,仿佛望得到底,却又似那底中仍有一汪深水自行埋没,无人可触……
她鲜艳小唇微嘟:“怎么……不相信?”
“这……”事发得确实突然,虽说赵怀暮心如风絮,足以吹遍世间风花雪月,却吹不散眼前这一汪清池。他卡了嗓子,尴尬着道:“公主,您、您请多加思索……”
“我知道你不信,你们中原人习惯的是日久生情。”不等赵怀暮言尽,石嫣然已将目光对上他摇曳不定的目色中——那般肯定且澄澈的神色,叫他心神不宁。“但是,你看着吧,我会让你相信的,我们北疆子民的毅力是无人可敌的!而且——我相信一见钟情!”
言毕,她仿佛下了决心般握了握拳,转身奔离。那绒毛披风伴坚定的奔走声渐行渐远,颜色渐淡,心意,却仍坚。
“二弟,恭喜,北凉公主对你一见倾心,说不准这可是两国结谊的开端呢。”赵怀景调侃般拍一拍赵怀暮的肩,赵怀暮却仍满脸的难以置信,盯着远方石嫣然离去的路径出神。赵怀胤将嘴一撇,嘟哝道:“谁娶她那是活受罪,养只老虎在家里,不是鸡犬不宁就是生不如死!”
“唉,九弟,虽说你未能‘如愿’出家,但你也不能阻止我们这些个俗尘男子谈婚论嫁呀?”赵怀夙晶目微展,柔和嗓音里倒是遮不住的玩笑意味。赵怀胤忽然怒目瞪他,好一会,猛一跺脚:“……好在我只有手上工夫!哼!”
wWw. “哈哈哈哈……”
一片欢声笑语,喜得百花展颜,对君含羞。四位不凡的男子,游憩园间,摧叶繁花茂,惹莺嫉雀嘲。
正谈及几日内闲趣之事,不知过去过久,却听有人奔入园来。赵怀景回身一望,却是八公公。但见他步履匆忙,见了四人便似松了口气般,极力平下喘息禀道:“启禀四位殿下,陛下让小的传信说,一日后是杨义将军与怀妍公主大婚,请四位殿当日于申时赴重华殿。”
“父皇是否已与石继溏陛下签订和议?”赵怀景问道。
八公公禀道:“是。”
“好的。还劳烦公公走一趟,回禀父皇。”赵怀景上前一步,还以一礼。八公公一欠身,似有意无意望了赵怀暮一眼,才匆匆离去。
“这么说两国就和解了?那干嘛还要我们出生入死进攻边疆。”望着八公公离去的背影,赵怀胤厌恶似地抽了抽鼻尖。赵怀景略展一展眉:“有战不一定和,然不战之和,九弟你觉得那般情境下可会出现?”
“……”
看着弟弟抓耳挠腮,赵怀景呵呵一笑——怀胤自小便被父皇送去与天下第一名师学习武艺,这般文理,他岂会懂得。倒是怀妍与杨义大哥……
赵怀夙似乎看出赵怀景心中所想,又似自己亦有所思般,晶目之中划过一丝不妙:三哥曾对此大动肝火,据闻怀妍妹妹亦不曾答应,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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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虽不寒,却足以拦乌云以遮蔽月色;高台殿塔,一片昏暗,琉璃光色喑哑,仅得几许灯光,夜色之中,自做私语。
“两国和谈已达成合议?”仍是濯月宫寝居,此间首先发话的却是那冰冷声音。只见这声音的主人将那一身玄色衣袍褪下,挂于架上,闭帘遮物。
“恩。”那粗犷声音沉沉,似故意压下,又似天然如此。隐约见得这人身着豹皮袍子,绒皮腰带,苍粗肌肤,正似荒漠。“一日后陛下将参加杨义与赵怀妍的大婚,你应接到了旨意。”
“自然。”冷声微敛,只那冷眼稍稍眯起:前几日赵怀千还在殿上公然反对,怎这么快便圆满解决,难道……是赵怀妍自己答应的?不,该不会,抛开情字不谈,杨义家中已有正室张氏,凭赵怀妍那骄傲性子是如何不愿做侧的。那为何还……
“这段时日,兴许你要多费心。”豹衣人侧身过来,抬目望眼前面如灰霜的男子——不需黑夜为饰,不需阴森作陪,这面容,是如此无情且叫人震慑的冰冷。“除却原本事务不提,嫣然公主,似乎对那赵怀暮动心了。”
“……赵怀暮?”冰刀眉角略怔。
“对。”豹衣人声色略染忧愁,“那公主太过单纯,且性子执拗无比,若她真对赵怀暮死心塌地,只怕介于她,陛下那里不好行事。”
孤寒嘴角蔑然挑起:“哼。江山大事,损一个公主又何干。”
“楚儿……”
“不要叫我楚儿!”绝冷眸子突暴怒光,一闪而过的炎烈火色竟让那豹衣男子胆战心惊,脑子“轰”一声如鸣雷暴!“子貊大哥,请你记住,我只有一个名字——西宁祭萧!”
西宁祭萧!
那是压抑多年的仇恨之魔,如今,它怔讼着、扭摆着,极力要从那五指山下崭露头角——一只手,哪怕一个手指,都足以叫天崩、叫WWW.soudu.org地裂!豹衣人心惊肉跳,身影融在那仅露一角的仇意中,浑身似被火烧、撕扯之意难忍!
“……好。好。”他咬着牙,想要避开那恨意灼灼的目光,却被它深深吸入——巨大的深渊,有进、无出!然只一瞬那恨意便立时消退,层层霜色,顿时围拢。
“时已不早,还有何事。”那楚儿,不,西宁祭萧冷冷侧身,坐上床褥。
“……还有一人需小心。”豹衣人颦一颦眉,“此人——或许会暴露你的过往甚至意图。”
“噢?”冰眉浅凝。据他所知,所有知道他过往之事,哪怕只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是西宁祭萧,抑或是见过他以真实姓名出现者都已被他杀掉,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豹衣人缓缓道:“——常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