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左角的一间客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子娇憨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渴求。
坐在桌旁翻看羊皮地图的邶呈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被烛光映红了脸颊的阿蘅,耐心应道:“什么事?”
阿蘅一边把弄着手指头,一边闪烁着水晶一般的眼睛,舔了舔嘴唇,才羞涩道:“我,我还想玩昨天晚上那个……”
邶呈风不由蹙眉,抚额叹道:“那是唯一一次了。”
阿蘅沮丧地垂下了脑袋,瘪着嘴巴喃喃道:“阿蘅想飞,想飞……”
见邶呈风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映,她终于失望地站起身子,朝床榻边走过去。
床上摊着的是火红的嫁衣,那是她第一次穿这样红的衣裳,像是西天的云霞,又像是灼灼的火焰,直将她的皮肤烧得火热火热。
可是她还没等到自己的新郎,竟然就被突然破窗而入的邶呈风直接卷入了怀中。
像是一阵风,火红的盖头飘然而落,眼前那一片茫茫的红色,刹那间就被那张熟悉的脸所替代。
外头是热闹的酒宴,他抱着她一直飞出了厢房,飞过了荷塘,飞过了小桥和流水,飞过了将军府的高墙。
外面,是他要给她的世界。
他原来并不是个简单的教书先生而已。
阿蘅摸了摸那灼人眼的嫁衣,慢慢地挪上了床,半晌又怯怯地开口:“邶先生……”
“嗯?”这次,他连头都没有抬。
“我,我能玩玩你的扇子吗?”这个要求总不会为难吧。
邶呈风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从桌子上取过扇子,随意地把玩一番,已走到床榻边递给了阿蘅。
阿蘅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里,抬头笑嘻嘻地看着邶呈风,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谢谢邶先生。”
几乎是坐了一夜的马车才到了这个陌生的小镇,车厢里又闷又热,且又有蚊虫叮咬,是邶呈风执着这折扇,扇风驱蚊,才让她睡了这么一个安稳觉呢。
阿蘅的嘴角勾了勾,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折扇上那“光风霁月”四个字,突兀地抬起头,冲着邶呈风甜甜一笑:“阿蘅喜欢邶先生,阿蘅要嫁给邶先生。”说着,便又抓起那嫁衣,作势要往身上套。
邶呈风急忙伸手拦住,忍俊不禁地安慰道:“好好好,那也等天亮了好不好?还是先乖乖睡觉。”
“那邶先生陪阿蘅睡!”她依旧是纯真无暇的模样,眨巴着眼睛,一副期待的模样。
邶呈风的笑慢慢消散了下去,伸手轻轻摸了摸阿蘅的头发,吐出一个字“乖”,便急急走到了桌案旁。
那天的情景,他还是不能忘。
阿芜下在酒里的媚药,药性的确很强劲。
他的手紧紧扣在桌沿上,手指几乎都要深深地嵌入其中,都无法阻止自己变快的心跳,和浑身那股燥热饥渴的不适。偏偏那阿蘅懵懵懂懂,醉酒的当儿,还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缠在他的身上,像是那攀爬的藤蔓。
不是不想的,那样美丽的身躯,谁会不渴望,更何况她还是周若蘅!
却是在最后紧要关头,就在他按捺不住要贴上她的娇躯时,阿蘅突然一声嘟囔,翻了个身竟然撞上了桌脚,登时便哇哇哭叫了起来。
再大的欲望,也顿时生生被压了下去。
只能抱着她不停地安慰着呵护着。
还不是时候呢,她什么都不懂,他又怎可趁虚而入。
桌子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他抬眸看了那垂垂的烛泪,耳旁又是阿蘅细若游丝的梦呓:“邶,邶先生,飞,飞……”
她连梦中都是自己,然而他却一直隐瞒着她,连自己怀揣一身好武艺,也未曾在这些年来透露半分。
实在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再迟一会儿,阿蘅就要嫁给别人了,所以这才豁出了一切。
虽然曾经的阿蘅不是她的,以后的阿蘅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她的,但此刻,他明白,周若蘅,只能是他的!
他要等,等她醒悟过来,要她清醒地和他一起欢娱。
所以,这段等待的日子里,他会守护着她。
有没有一片真心,他却并不明了。
羊皮地图已经被攥地皱成一团,邶呈风突然用力一垂桌子,扔下地图,闷闷地走到床沿边,看着阿蘅熟睡的面容,袖中的拳紧紧攥到了一起。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烛火噼啪的声音,还有阿蘅悠长的呼吸声。邶呈风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子旁,吹熄了蜡烛,又回头看了一眼阿蘅,才放心地走出了房间。
外面亦是一片漆黑,子夜时分,到处都是静悄悄。
他行到暗处,从怀中掏出一节黄焰火箭,点燃之后升入天空,炸出一朵朵黄色的烟雾。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有身着黑衣的人疏地从天而落,直拜倒在他的身前。
而此时的客栈里,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接着,就探出了阿蘅小心翼翼的脑袋。
她一身轻便的衣裳,身形更是轻快地直接跃上了屋顶,脚下成风,却没有一丝生息。
邶呈风会飞,其实,她也会飞。
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她的双眸在漆黑的夜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然而,很快她就安静了下来,眸光收敛,似是聚精会神地判断着什么。
鼻端,是隐隐传来的血腥味,那是在楚阳城时,每天夜里都会有的味道。而如今,她已经身在楚阳城外,这个气息却依旧如影随形。
柳眉微微蹙起,真是不喜欢这样的滋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