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绵延的丘陵,较高的几个山峰有着平原上少有的海拔,一栋小小的古堡突兀地挺立在山脚,残破、古旧。
除了稀稀落落的杂木林和茂盛的野草外,附近没有什么像样的植被,靠近古堡处更为诡异,竟然是大片露出黄土的荒地,七零八落的草皮东一簇西一簇的,像是手艺拙劣的理发师手下被剃坏了的平头。这样一来,古堡附近也就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屏蔽视线的障碍物了。
任何废墟都盛产的老鼠、蝙蝠、蛇、野兔在这里却一个都看不到,寂静得有点瘆人。连风都似乎不从这边过,齐人腰的野草一动不动,连倒塌木栅栏上的蜘蛛网都好像是牢牢地粘住某个看不见的东西,悬挺在空气里。
杂木林的另一侧却人气旺盛,几百人的队伍,刀枪林立,铠甲锃亮,战马雄峻,若非大半是货真价实的军人,恐怕还要加上一个人潮喧嚣。
这里汇聚了一百名皇家铁壁骑士团骑士,二百名骑士扈从,五十名圣骑士,近二百名贵族家族骑士,或者说是骑兵,再加牧师、魔法师若干,可算得上是个小型作战军团了。
太阳高踞天空时血族力量最弱,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联军一早便在达克恩男爵领地集合,浩浩荡荡开赴此地后便在等待最合适的攻击时间。但是,天象似乎并不最佳,今天不说是阴天吧,至少也是个多云的天气。
楚门坐在马上,好奇地四下里顾盼,他被一身沉甸甸的铁叶甲紧紧包裹着,爱德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还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把它擦得亮可鉴人。
爱德华、弗兰克在他身后,也包在密不透风的铠甲里,当然拉下了盖住整张脸的面罩,青石还是裹了身黑袍,拉起了风帽,还带着面纱。楚门就奇怪魔法师为什么总把自己包得好像一个粽子,哦,这个世界没有粽子。看看周围其他家族的魔法师,打扮比青石清凉不了多少,楚门曾好奇地问过青石,后者也满脸困惑地想了半天,给了他一个令人吐血的答案。“不知道啊,我又不是魔法师。”
楚门默然,许久。
贵族们没有军人的严明纪律,等待的时间也比较无聊,帝国和平已久,大家也很久不曾接到战时征召,相熟的贵族三、五成群开始聊起天来。
楚门几乎没有和附近的贵族家庭打过交道,自然也没有加入任何一个谈话圈子。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围的那些子爵、男爵们,那些家族的当主们几乎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了,显然被今天这种真刀实枪的场面激起年轻时的热血,十个里有七、八个在谈论当年之勇。楚门偷听了几句立刻打消任何融入社交圈子的念头。
当然,熟人也是有的,现在正笑嘻嘻策马向他走过来的西米恩爵士就是一个。钮鲁克家族不愧是附近实力最雄厚的家族之一,竟然一口气派出六十多人,据爱德华目测,其中竟然三分之一具有高阶能力。难怪连隐居乡间、几乎与世隔绝的楚门都听说了,钮鲁克家族的本代当主即将晋升伯爵位阶。
要知道,能拿出来显摆的私人武装多寡,不仅仅意味着家族财力,还体现了家族在贵族阶层中的名次,以及与帝国核心的远近。帝国百年前取消了大部分专营权后,平民里涌现了许多富甲一方的商人,但是只要没有一个贵族头衔,他们也只能雇雇佣兵而已,私人武装是绝对不允许拥有的。违禁当然不是没有,佣兵长期合同也是打擦边球的产物,但一旦被查实,便会被国家机器碾得粉碎。
楚门看着西米恩的打扮,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铁疙瘩,眼前这个贵族子弟就象在参加一场郊游。看那身裁剪合体的骑马服,新奇触目但又不刺眼,或许还是帝都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一柄细细的剑挂在他腰间,露在剑鞘外的护手是精致的环状,那是把标准的格斗剑,决斗和比试场常用,可是这么纤巧的武器对上战场常用的重兵器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西米恩彬彬有礼地弯了弯腰,满面春风地招呼道:“您好,亲爱的楚门少爷。”说着,瞄了瞄楚门身后的三人,神色更加愉快了。
昨天下午钮鲁克家就得到了各家贵族出兵的名单,继曼斯菲尔德家的老管家是一个十六级骑士之后,竟然又冒出一个高级骑士和一个高级魔法师,钮鲁克子爵大发雷霆,又把大卫抓来臭骂一顿,然后彻底取消了收购曼斯菲尔德庄园的决定。钮鲁克家族正在争取晋级的紧要关头,不值得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招惹这种莫名其妙的敌人。
楚门刚刚应了一声,立刻被西米恩热情万分、滔滔不绝的闲聊淹没,从那些老家伙都藏私,拿一些中阶骑士来搪塞敬爱的皇帝陛下,万恶地不知羞耻地竟然还混了一半低阶的,到香波拉主教大人神力损耗严重,在钮鲁克庄园静养,父亲大人陪伴一旁,因此把为帝国效力的重任交付给了他……
西米恩最后做了个总结,既然大部分贵族私兵都那么弱得可耻,而他身边又有十名真正的高阶骑士,外加一名不能公开身份的刺客,他保证对方的实力至少十四级,那么楚门何不索性加入他的队伍呢?
楚门微笑起来,轻轻地,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脑中飞快地思量着委婉一点的说辞。无论如何,眼前这个外貌如开屏孔雀,唠叨得好像老处女的人充满善意。可惜,他身后有两个见不得光的家伙在这次行动中有自己的目的,实在不适合让人跟着,呃,不对,是跟着别人。西米恩的实力越强,越是不妥当啊。
昨天,弗兰克如愿以偿地从爱德华那里得到了吸血丧尸事件的官方消息,作为交换,他也提供了自己掌握的情报。帝国政务署并没有告诉阿拉密斯他们所得到的第一起报告的详细内容,但是弗兰克从自己的渠道知道,报告第一起吸血丧尸事件的是库克侯爵的家人,六十多岁的老侯爵一周前在帝都去世,按照传统,他将被送回位于图雷镇的家族墓地安葬,半路上老侯爵死而复生,但是变成了一个怪物,同时把自己的车夫也变成怪物,还杀死了一名家族神父。
至此,楚门对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充满好奇,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弗兰克和青石两人在这个巧合的时间,正好出现在这个多事的地点,又恰恰关注到第一起吸血丧尸报告,这一切背后和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古堡的关系。
无巧不成书的另外一种诠释就是,巧极,必妖。
如果想看弗兰克唱戏,就无法消受西米恩的好意。
于是,楚门现出一个热血少年最委屈的表情,“哈,亲爱的爵爷,当然您对我是太好了,但是,难道,您认为我是个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懦夫吗?”
而他背后,弗兰克鬼鬼祟祟地凑近爱德华,低声道:“看,我们的小朋友有了个送上门来的保姆。”
爱德华怒视了他一眼,虽然隔着面罩,凛冽的眼神依然有若实质。
弗兰克继续用一种蛊惑人心的嗓音道:“亲爱的爱德华,您不觉得那个年轻人的提议十分可爱吗?难道您放心让您的小少爷跟着我们冒险?”他用上下打量了下西米恩,满意地道:“一个好小伙子,至少是十三、四级的剑士,如果他身边确实有个十四级的刺客,加上那一堆中高级骑士肉盾,多称职的保姆。”
爱德华冷冷地道:“放心,我们只需要在一起列队,进攻开始以后,我会带着他离你们远远的。”
“爱德华老朋友,您太让我伤心了,难道您竟然打算让我和一名,呃,柔弱女士,单独深入那座该死的古堡?”
这次爱德华直接打断了他,“我不跟着你们,该是正中下怀吧。”
弗兰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次行动最高指挥官阿拉密斯的浑厚声音吸引了过去。“各队就位!”
一缕阳光终于冲破阻碍物投射过来,在锃亮的刀刃、枪神、铠甲上撩过一溜光芒,随即又被厚厚的云层吞没。
进攻方不准备再等待,天已大亮,即使太阳没有直射,光明法术的施术者们也可以完全发挥出实力。
随着圣歌响起,牧师和圣骑士们身上冒出乳白色光芒,接着他们开始齐声祈祷,祈祷声越来越大,渐渐响彻云霄,一大片比白云颜色更浓厚、更纯粹的云团在头顶出现,无数天使在云中展翼飞翔,或吹号,或诵祷,或持剑,或握权杖……
霎那间无数道细密的光芒射下,如雨幕般笼罩了所有人,于是每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光罩。神圣加持!
皇家铁壁骑士团首先动了,一百重装骑士列队行进,大地为之震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