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并不是很长，董少华很快追上了他们。
那片不远的雪地上，一个白衣少女席地而坐，低首垂眉，衣带翻飞，正是白凌。
董少华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气愤，叫道：“白凌，别以为这样就把朕气走……”
白凌花容微变，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抬起头看他一眼，却立刻低头不语，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朕在你眼中连多看也一眼也厌烦吗？董少华苦笑想，但还是走过去，瞥了一眼她身边的温铭，立刻神色大变。
温铭倚在白凌胸前，眼帘下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不过掠过那平复的胸膛，便知道已经没有了呼吸。
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董少华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心里一阵百感交集。
……
云海茫茫，红日冉冉。雪峰远近参差，巍巍雄矗，犹如无数利剑直破蓝天；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绚丽光泽。
白凌站在那个结了冰的湖边，衣袖猎猎鼓舞。
狂风呼啸，雪屑纷飞，望着前面平清如镜的湖面，白凌怔怔地凝视着上面映照的那个少女人影，心底酸涩迷茫，也不知是悲是喜。自从变成这样子后，她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多愁善感。
难以想像，自己的人生居然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昨夜将温铭埋葬在湖边不远处的峭壁下，白凌好像躲避什么，没敢多看温铭的墓碑两眼，就来到这里，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鲜明地意识到，她真真正正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白凌了。
还记得，在温铭倒下的时候，他终于的意识恢复了清明，不过这个身体却已经被体内的数十种真气破坏得七七八八，连白凌也不敢给他输入真气疗伤，怕他的身体更加恶化。
“你要支持住。”白凌抱着他，只能鼓励道。
温铭早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他凝视着白凌的娇颜，道：“小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能答我吗？”
白凌先是一愣，接着轻轻地点一点头。
温铭闭上眼睛，仿佛得到很大的满足，接着，才用虚弱声音问：“你……喜欢过我吗？”虽然在丧失神智的时候已经听过一遍，但他始终有些不甘心，同样话，他现在才有勇气再问一次。
白凌脸色苍白，她知道答案会是一样，但怎样能叫她说得出口。
“不紧要的，wWw.你说吧。”
“没有……”这两个字竟然如此艰难。
“是吗？”得到预想中的回答，温铭反而一阵轻松，眼里渐转澄澈，声音也突然清晰起来，显是回光返照无疑。
白凌心里一酸，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自己原本就是一个男人，因为报仇反被唐福荣算计，才变成一个女人。对于温铭还有董少华的爱慕，她无法回应，只是看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即将死去，她心里如被重椎所击，心痛如绞、伤心、痛苦……交相翻涌，泪水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感觉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
感到一片冰凉落在自己的脸上，温铭露出一丝笑容，“你为我哭了……”
“傻瓜……”白凌扭过头，不敢看他。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过去的经历。”忽地，温铭这样说。
白凌听了，无疑如遭雷击，半响，她颤声说：“既然你知道，但为何还……”
“为何还喜欢你吗……其实，我有犹豫过的，甚至有一霎那厌恶过你。”温铭淡淡笑道，“只是，我心里最终无法忘记你的影子，我不能像皇上那样敢爱敢恨，不过，我一但认定的感情，就没想过要轻易放弃。所以，当那天我想通以后，我就发誓，没有在你真正拒绝我之前，我都不会放弃。”
“……”
“现在得到答案了，我也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
“你这又何苦。”白凌苦涩叹道，泪水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过了片刻，温铭忽然漾起悲喜交织的笑容，嘴唇颤动，低声道：“小凌……是你……别哭。”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抚摩她的脸颊，却无力够着。
白凌心中刺痛，知道他心结虽解，但弥留之际，依旧记挂着自己。
蓦地心想：“既然欠他的，该尽量补偿他吧。”热血上涌，抓住他的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温铭满脸欢悦，泪水又涌了出来，微笑着叹息道：“小凌，我曾说过带你去看海里的船，现在没能够……带你出海，那个承诺，我……”
白凌心中剧痛更甚，一时呼吸不得，想要说话却什么说不出来，视线突然迷蒙了。猛地低下头，吻在他那冰冷干裂的唇瓣上，热泪恰好流入其间，又咸又苦。
温铭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温柔而喜悦的叹息，颤声道：“小凌……下辈子……你能做我新娘……”声音越来越小，再也听不见了，抚在他脸上的手也突然朝下滑落。
失声哭道：“能！”
寒风呼啸而过，划过雪地，发出沙沙声响，象是哭泣，又象是叹息。
……
“你在想什么？”身后突然响起董少华的声音。
白凌转头望去，见他站在哪里，周身被晨晖镀上一层彤红金光，往日不可一世的神态不复存在。
想来地适才太过出神，竟没发觉他来了。
白凌叹了口气，指着湖上映照的影子，道：“我在想，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从前的那个白凌又究竟去了哪里？”她顿了顿，凝视着董少华，苦笑道：“你瞧见我这般模样，真不明白，你们喜欢我什么。”
“你就这么在意自己的过去？”董少华来到她的身边，这样道。
“我没有在意。”白凌摇摇头，说：“我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男女之情，或许这样，我才欠温铭那么多。”
“那我呢？”
白凌自嘲一笑，道：“你是天下至尊，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完整的女子消极一生吧？”
董少华闻言，哈哈一笑，叹道：“或许啦……”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又问。
望着眼下的雪山，白凌怔怔出神，痴痴地凝望着那天边的太阳，嘴角勾起一丝的笑容，低声道：“我本就不知自己该去何方，可能的话，或许会在这里住一辈子也说不定，雪峰山至少也是我的家。”
董少华一震，抬起头，却见她笑颜如花，眼角那颗泪珠盈盈悬挂，将落未落，如露珠凝结，阳光下，竟是如此的纯净而美丽。
艰难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要走了。”说罢wWw.，迈步离开，这一次，将不可能在回头了。
白凌没有挽留，直到董少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才发出一阵叹息声。
这一声，久久回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