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腐败,文人的饰词里只有如此无奈叹息。如今世道险恶,恐怕只有生活山野樵林里才能得到安宁的生活。
十万大山外。
苍野茫茫,残阳独挂西山,一片黄绿色泽的乾草随风兴波。
山林的阔野,平静如昔。一名老迈头儿漫步草间,两个孩子跟在后头。那老头儿踱步来回,停在一颗枯树下,忽然说道:“小凌,你捡跟树枝,用刀法跟你师兄练几招。”那两个孩子一听,知道又是练功的时间,没有丝毫犹豫,齐道:“是!”
年岁稍小的男孩捡了根长树枝,左手捏起刀诀,法度竟也甚是严谨。另一个男孩站开步伐,吐了口气。两童架式既定,旋及交上了手。
但见持枝小童招招挑刺,力道甚微,方位却十分稳固,另一男孩左掌右拳,劲力却大得多,上击下劈,拳掌忽地调换,变化开阖,竟是极高明的功夫。
那老头儿看了十来招,道:“好,停!”
两童各自收式,跑到老头儿身边。那老头儿接过树枝,道:“小凌,你刚才劈左肩的这一招,後着施的不好。该当如此转过刀锋,这般转刺……阿扬也是,如果这一拳改打小腹,你师弟便要输……”
两少年仰望恩师又说又比,似乎甚有收获。直到夕阳落尽,朗月在空,三人这才慢慢离开草原。
……
如此日落月起,不知几多时光,来到这草原之上的,却只有两个人了。前头的男孩已是神采飞扬的青年,身後的少年也剑眉星目,英姿飒洒。
两人来到那颗孤立原野中的树下,停了下来。其时正当初夏,草木荣翠,却是枝繁叶茂,并非枯树了。树下一块坚石,简单地刻着“白宵玄之墓”五个大字。
带头的男孩向石墓一拜,道:“师傅,我们又来看您啦。”说着解开一袋米酒,尽数淋在石上。此子已非当年的小男孩,如今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筋骨突起,显然修炼得一身硬气外功。
至于师弟白凌已十八岁,他修炼的是内家刀法,虽然外表没有师兄白扬阳刚,但也生得高大威武。
白凌朝墓一拜,冷漠的俊脸上露出罕见的毅然神色,说道:“师父在上,弟子和师兄今日便要起程,取回青帝墨宝,请师父灵佑。”
两人是江湖上人称“书圣”白宵玄的嫡传弟子,当年白宵玄未入江湖时,乃书香世家,天朝状元之才。可惜朝廷腐败,昏君无能,本来一心报效朝廷的白宵玄,因为昏君看中了他家世代宝物“青帝墨宝”,最后招致秦太师为首的小人奸党陷害。白家上下百口,除了白宵玄本人外,无一幸免。
wWw. 苟且偷生的白宵玄从此对朝廷恨之入骨,尤其是秦太师一党,他立下了此生必报血仇的毒誓。不久之后,白霄玄晚年学艺,拜入华山门下,勤练武学。他终究也大器晚成。然而,秦太师势大,身边更是高手如云,白宵玄暗杀七次同样失败而回。最后一次,更身受不治重伤。
黯然逃走的白宵玄并没放弃,在余生收徒二人,把毕生绝学传受出去,并在两年前让二弟子白凌暗杀了秦太师最疼爱的孙女。
不过,白凌和白扬都不知道,这才是复仇计划的开始。
……
离开学艺旧地,斜阳之下,分道扬镳。这一番入了江湖,前途未知,便待一年之後聚首再叙!
白凌告别师兄,一路东行。他生性冷漠,一人独行,虽然偶感孤寂,但当兴之所至,饮酒练刀,倒也缓解思念潮绪。
这日来到离?(音“夫”)州,夏日炎炎,白凌随意找了个凉亭休憩,解开酒袋,自顾自地饮酒赏景。
有一点让人奇怪的是,恩师的遗言里,并没有让他直接找秦太师报仇并夺回青帝墨宝。相反,他的任务是来这里,找一个叫唐福荣的画师。
“唐福荣?”
白凌喃喃地念着这个平凡的名字。
或许,在普通人眼里,这个名字的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师,但是,在江湖人眼里,大家都知道,这个唐福荣,是谁也不敢惹的人物。“琴棋书画,仙邪圣魔”,这八个字里,“画魔”唐福荣正是他本人。
师傅人称“书圣”,与此人齐名,也是深交好友,难道师傅要我请教于他?白凌心里这样猜测。
休息够后,白凌从怀里摸出一张油纸,把它展开,上面写住一个地址,当下向身旁一个儒生样子的人问道:“请问此处怎么走?”
儒生望了一眼,答道:“梧桐巷?哦,往那边第三个路口转左就是。”
“谢谢!”
“不客气。”
唐福荣自从淡出江湖后,在此处有一画阁,专门给人描绘丹青,白凌辗转问了几人,终于找到这家“芙蓉画阁”。
“这位公子,您找谁?”下堂的小童上前询问。
“唐福荣,唐先生在吗?”
“您找家师?”小童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又用略带抱歉的语气道:“真不好意思,家师从不接客。”
芙蓉画阁虽然是唐福荣所兴建,不过除了兴致所然,不然从不给人亲自执笔挥毫。白凌也清楚这规矩,所以从容答道道:“你只需去告诉唐先生,书圣故人来访,他便会接见我。”
小童瞥见白凌背负钢刀,知道是江湖人,心里震惊,当下不敢怠慢,“公子请稍等片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小童回来恭敬道:“公子,家师有请!”
白凌也不多话,径自跟上。
穿过下堂,绕过回廊,两人很快来到后院里一间精致的木房前。
“家师就在里面等候。”
白凌微微点头,算是谢过小童,然后推门而入。
木房里,一名头发花白,年事花甲的老人正坐在厅前闭目品茶,让白凌惊奇的是,老人直到外人进来,也未曾睁开双目。
他,是瞎子?
“老书虫的弟子吗?”老人眼皮的眼珠转了转,仿佛射穿白凌灵魂。
白凌心里一颤,原本还在奇怪这个瞎老儿如何成为画魔,但刚才那一刹那,他似乎明白了。当下恭敬答道:“晚辈白凌,是书圣白宵玄的第二个弟子。”
“哦!”唐福荣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不知道这个画魔是不是有意刁难还是出于考验,接下来他不但不理会白凌,连请他坐下的意思也没有。不过,白凌也不是个普通人,和其他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比起来,他的冷静太多了。这样一直站着,不说话,也不坐下,甚至,连表情也没有改变。
就这样,一老一少默默不语,过了半个时辰。
直到到唐福荣杯中之物变得淡而无味时,毫无征兆地,他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说罢,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白凌也不多问,直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