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而出的剑锋闪入妖艳的枫林内,只余一抹残留的寒芒晃映着清冽。细碎的影扑烁进同样漠然清冷的眸中,渐渐消逝。如梦手持流云剑,闪烁着寒芒的剑锋带着一股肃然的杀气袭向目标。有风声呼啸过耳畔,有枫叶飒飒的摩挲声。火焰般的枫叶与天边血红色的残阳,相映成壮烈。无声的瞬间,片片枫红化做点点喷涌的血液,抛洒向被血染红的天际。再次回想起那被血染红了的记忆,如梦的眼底泛起深深的伤痛。
这些日子每日练习流云剑法,心中暗暗发誓要为山庄死去的人报仇。即使知道冤冤相报,终究得不到什么结果。然,那夜却已深埋进心底,每日都会想起。时常在夜梦中惊醒,睁开眼的刹那竟也是满眼鲜红的血水。仿佛无边无际的将自己覆盖,却如何也挣脱不得。有时是一双双步满血丝的惊恐的眼,有时是一双双沾满血水的罪恶的手。似乎每次从睡梦中挣扎着惊醒,额头都沁满了浓密的汗水。
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与煎熬有谁知。刻苦的练习剑法,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亲手血刃凶手。
想到这里,如梦紧锁的眉纠结得更凝重了些。在魔教被囚禁的那段时日里,由最初始每日独立窗前的期盼,到之后内心恐慌的滋生蔓延,再到最后的渐渐麻木与漠然。这其间的心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她错以为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以为自己的生死安危牵系着山庄里每个人的心。她以为随风会拼死将她救赎,带她逃离苦难的魔爪。然,她错了。错在她自己太过纯真,竟高估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分量,真的认为每个人都会为她奋不顾身。
一个迅速的空翻,回首出剑。剑尖挑起一片枫红叶,万千细碎的银光闪现,那片枫红便化做了细碎的粉末随风散。
一阵风起,如梦顺势脚点枫叶,凛冽的寒芒如跳动的火星般迸射。有如绽放的礼花,枫叶都化做瞬间的幻丽。飘飘洒洒,纵情肆意。
眸底深深的伤化做眼中点点的晶莹,扑烁烁自脸颊滑落,没入轻吟的风中。一阵凌厉的寒风苍劲逝过,转眼的瞬间,那片片枫叶全然不见了踪影。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做的那些事,如果让我知道究竟谁是真凶——
如果让我知道。
我以段如梦的名义发誓——无论如何,此生决不放过他!
剑锋一闪,一道锐利的寒芒切过纷落的枫叶。再举头望向零落着枫红的天际,只有一抹残阳下零碎的屑沫随风轻柔的飘散,转瞬便空无一物。
正在如梦尽情肆意挥洒汗水,手中闪着寒芒的剑锋凌厉着杀气时。只听得身后不远出有人拍手称好。诧异的回过头来,如梦怔怔的看向来人。一袭藏青色长袍,腰侧悬着一条明晃晃的玉带。玉佩上刻有腾龙的图案,精细中透着剔透的温润。此人的面相如玉般温润,只是他眼底隐约的犀利闪烁着冷冷的清冽,如泉水般清澈却探不到底。
只那么一瞬的惊怔,如梦便缓过神来。用防备而疏离的姿态直视着对面的男子,探究着他唇角隐约的笑意。可以断定的是,此人不是武林中人,但却并非凡人。能够不动声色的靠近她身边,却没有引起她丝毫注意的人,武功一定极好。最起码他的轻功有九成以上,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这点。
如梦转身轻踏,只余下满目零落辗转的枫红。
男子眸中闪过一抹玩味探究,负手长立。
如梦将身形隐在隐蔽处,静静莫立与树后偷窥着林中人。
“姑娘无须躲避,不妨出来相见。”声音朗朗,穿透过密密的枫叶林。听声音语气来判断,此人应是朝廷中人。霸气不足,书卷气到颇为浓重。但再转而思量,此人是个武功高强之人,放下的警戒防备之心再次提起。但现今再躲避已是没有必要的事,还不如大方些相对而谈的好。
纵身一跃,身姿有如天外飞仙,飘然而落。如梦站定后冷冷的打量着面前锦冠玉袍人,目光冷漠而疏离,眼眸犀利而淡定。
那人微微诧异,眸中唏嘘惊诧一晃而过。眼底却冉冉升腾起一股赞叹之色,细细打量起如梦的身姿。
一瞬寒芒闪现,那人恍惚着回过神来。唇角染上一抹琢磨不定的儒雅淡笑, 微微施礼,道:“在下姓司马,名辰。多有打扰,望小姐见谅。”
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双眸,与手中的剑锋相映着凛冽。冷冷的唇轻抿出淡漠的弧度,清冷的气质让人感觉好似孤立在冰天雪地中。
转身欲走,不料身后的人却上前一把拉住如梦的手。浑身触电般轻颤,脑海中略过一道迅疾的青白闪电。回忆起夜凉如水的暮色中,她上前一把拉住随风的手,道:“越是用冷漠掩饰内心的痛苦,就越是懦弱,如果继续这样,就越是会感觉苦心无助。”晃若隔世,如梦猛的抽出手。怔怔的凝视着面前一袭锦袍的俊朗男子,下一秒便逃避似的快步离去。
心不是已经死掉了吗?为何还是会因萦回于心的记忆而心痛。不是只想为惨死的人雪耻吗?而我现今只想忘掉他,忘掉曾经的点滴。为何上天没有丝毫怜悯,竟让我直到如今还是会时常想起他!
如梦浑身在不住的颤抖,苍白干裂的唇像已枯萎的干花。不料身后的人几个箭步追赶上来,紧紧的拉住如梦握剑的手。如梦一个反手挥剑刺去,剑气凌厉着烁烁的寒芒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弧度。司马辰并没有躲开如梦凌厉一击,鲜红的血水刹时如泉水般狂涌而出。
苦笑着扯了扯麻木的唇角,如梦轻拂衣袖转身而去。只留下司马辰呆呆的愣在原地,目光茫然的尾随着已渐去的背影。枫红烂漫,那抹孤寂沧然的背影却无法被满眼烂漫妖冶的红抹去。
往事一幕幕一重重,不断的在脑海中徘徊闪现。刻骨的记忆中不再有柔情几许,有的只是铭心的刺痛。似乎上苍注定了她是个得不到爱的孩子,就算穿越千年的时光,她所经历的却依然是如此无奈的悲哀。
飞步回到少林禅房内,如梦步履有些凌乱的走到雕花木椅旁。怔怔的看者木椅发了一会呆,思绪纷乱却清晰。
“再见到他,决不留情。”如梦口中呢喃,面部闪过一抹决然神色。但是,还有可能再见到他吗?那天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内。何尝不想将事情前后弄个清楚透彻,可是——是她还不敢勇敢的去wWw.面对事实吧!
站在山顶向山下远眺,如梦心中赘赘的望着那抹胜雪白影。心中感叹,他终究还是来了啊。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心口有隐隐的痛缓缓融化蔓延开来。
在山上这些清宁寂寥的时日,有许多世俗的尘事渐渐缓入心底沉淀封埋。然,梦醒时分心底的裂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排遣掉。有时想不顾一切的放手随他而去,过浪迹天涯的清闲日子,从此生命中远里阴霾与悲哀。可是,恐怕不将这些事实弄个清楚明白,就算真的远里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去,也终究无法忘怀脑海深处顽固的记忆。
随风定定的站在悬崖下,衣襟被缓和的柔风轻轻撩摆。清瘦苍白的面颊将眼睛衬得格外大,眸子晶亮而漆黑。
缓步拾级而上,有清晨的露水沾湿衣摆。秋晨微凉,湛蓝宁远的天很空旷,竟没有一丝云,显得格外的寂静而深沉。
沉吟着该如何将心中沉郁的话说清楚,却不料随风的身形已然来到她身旁站定。
随风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凝视着如梦,眼底有深沉的感情在酝酿。秋风舞摆起两人胜雪的白衣,在山下观望山顶默默的两人,却似要即刻乘风而去的仙人。唇形动了动,却犹未将欲脱口而出的话吐出口。眼眸深邃如海,幽而暗。恍惚中意识到身旁有人,如梦转过身与随风迎面想对。心中游移,随即开口,道:“你说过山庄遭到围剿之事非你所为,那么究竟何人与山庄如此不共戴天?”
随风举手将如梦耳旁鬓发缕了缕,并未立时作答。深深的凝视着面前人,心下感叹岁月匆匆,她的眼底全然没有少年时的天真无邪。转儿眉眼间多了股风韵妩媚的成熟气质。
看着面前人醉心的眸光,如梦面颊一热尴尬着扭过身去。轻咳了咳,转身正色道:“要我信服你,就找出真正的凶手。否则……。”话即出口,如梦略微沉吟了下,继续道:“否则怎对得起九泉下死不瞑目的人,让我段如梦又情何以堪。”想到隔绝千年外的哥哥,想到死去的父母,心里苦不堪言。为了救哥哥和自己,父母在最紧要的关头护住他们兄妹俩,使得他们两个得以逃脱灾难。回想往事重重,却似前生。而如今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从新活过的人,又怎能对此种种不以为意。
“至今庄主下落不明,想来定是有生还的希望。事情定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定会一切大白于天下。而如今武林时局动荡纷乱,而今种种最好还是先避过风头再说。你在少林先安心养伤,我彻查详尽后自会来与你说。”
“那无名呢?他有下落吗?为何至尽仍未得知他下落何处,难道……!”
眸光一暗,随风的身形不易察觉的颤了颤。
“注意养好身体,千万要多小心。”可以避开如梦的话题,随风将视线漠然移向别处。
转身欲走,跨出两不后却有顿住了步子。身形滞了滞,慢慢转回身,凑近如梦的面,道:“切莫轻信他人,谨防小心。保重!”
如梦一怔,目送着随风的身影从视线内淡漠。意识到身后的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如梦仿若不知的走回禅房内。关好门窗,提笔书信一封。
整理好行装,带了些必备的衣物置于包裹内。将信纸上的字迹轻轻吹干后放于信封内,将封口封好。一切布置停当,回身将禅房内的每个角落看个细致。轻抿了下唇角,毅然推门而出。转回过身欲掩上房门,视线却又再度落回到那封信上,心下决然。掩好门,手中握着佩剑,转身快步离去。
天公不作美,阴霾笼罩着天空渐渐压向头顶。抬眼望去,四处空旷,一览无余。踱步快走到凉亭处,随手察试着额上细密的水珠。果然,如梦前脚刚步入凉亭内,马上兜头下起了雨。初始还是缠绵细密的雨丝,没多会就瓢泼起来。
四周白雾蒸腾升起,凉意浸骨。习习微风袭来,几缕雨丝斜斜的扫射进凉亭。“秋风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略抬手试探着伸出亭外,凉凉的雨水打湿了如梦的手心。一滴滴鞠捧于掌心,顺势延着手腕滑落。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唇角的惆怅笑意被一声朗朗的话语凝住,探目望向那声音来源处。迷蒙的雨雾中隐约有个模糊的影。若隐若现,是实还虚。“姑娘怎如此伤怀,竟不解此风景雅致。”雨声并没有被消匿与凄清的雨声中,隔着后重的帘幕铿锵有声。可见此人武功一般,决非等闲。
雾气蒸腾,雨丝被风斜斜密密的洒射进来。一袭锦衣的年轻公子身形稳重,缓步步入凉亭。另人讶然如他,竟没有丝毫躲雨的狼狈。反而几缕发丝自然的垂在额角,更显出几分英挺不羁。
这才想起手还举在半空中,如梦恍然收回举到亭外的手臂。怔怔望着亭外雨幕如织,串联起点点氤氲回忆。
犹记得那天的雨缠绵,她坐在青石板上观雨。淅沥缠绵的雨丝,放眼万里如风烟。手里撑着油纸伞,口中喃喃哼着歌曲……。
被面前蒸腾的水雾迷蒙了双眼,此刻如梦只觉如堕雾中辩不清四处方向。天上有蜿蜒的银色巨龙闪烁,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响。
“小心——!”伴随耳边传来一声急促厉吼,如梦的眼前立时失去了光明。仿佛陷wWw.入深深无尽的黑暗,将与光明永绝。鼻间淡淡的气息,却不似记忆中那个温存的柔怀。
耳旁听得雨滴拍打石面噼里啪啦的响,似乎每一滴都重重垂打在心头。如若苍天不仁,她也定不会坐视。从来到这里开始,她便就是山庄庄主的女儿段如梦。睁开眼的刹那,犹记那张慈爱的笑脸,那欣喜温柔的眸。她不可视而不见,那夜躺在血泊中苍白的面,至死不瞑的目,她唇角未泯去的凄然的笑。幽幽的话语响在耳侧——恨不休!
身底被什么硬物咯了一下,疼痛感瞬时袭遍全身。视线模糊中,隐约看到一张含笑的俊容。此刻正专注的凝视着自己,眼底隐约着幽深的笑意。
猛的坐起身体,闪身抽出身下的剑锋腾身一跃。伴随着“乒——!”的一声铮响,流云剑在凄清的风雨声中摇曳出万千幻影。脚尖轻点,身姿飘逸如云中仙鹤。晃若未觉间,锋利清冷的剑尖已低在了那人的颈上。然,那人身形只是稍一偏移,却轻巧的躲过了剑锋的抵制。刹那间,如梦回头望去,那人却已然站在不远处的八角亭顶。
此刻雨已渐停,乌云散去。一缕璀璨的光芒透射过散开的云层,暖暖洒照在那人身上。
“怎么?才一天时间不见,姑娘竟不认得了?”唇角扯出抹刺眼的笑意,那人悠然自得的坐在塔楼顶望着怔然的如梦。
“哼!”不屑的望着立于高处之人,再也懒得多看一眼一身华装的男子,如梦将剑收入剑鞘转身即走。
不料没走几步,只觉挽于脑后的鬓发一松,万千青丝竟如瀑布般齐齐松散开来。如梦心下暗恼,一个回旋踢将被那人握于手中的青玉簪抛向高空。一手快速将脑后的散发挽起,脚步轻点灵跃,瞄准方位顺势拿下玉簪反手插于鬓发间。再一回身,散开来的发丝已然重归原位,挑眉嫣然,如梦一袭月白长衫婷婷立于司马辰对面。
司马辰目光略微涣散,唇形微开。怔愣着凝视如梦,仿若还在梦中。
“司马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却为何处处针锋相对于我。”如梦冷眼看着司马辰,漠然等待着对方的答复。看到男子一脸痴呆的表情看着自己,如梦强忍住笑意。伸手在司马辰面前晃了晃,司马辰方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和我娘长得很象。”司马辰闷着声音低低呢喃道,目光柔柔的看着如梦。
如梦一脸错愕,仿似没听清司马辰的话。司马辰柔柔一笑,目露万千柔光。
“骗你的。”缓缓一扬唇角,万千缕阳光将他围绕。他眼底蒸腾起氤氲雾气,眼底流光闪动。如梦也是一个恍惚,半天没缓过神来。
“你手中的剑是哪来的?”司马辰双手相交于胸前,目光死死盯着如梦腰侧的佩剑。下巴高傲的一扬,对如梦冷冷道:“那把剑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带的,你知道那剑的来头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