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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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伤脑筋,这事该打哪儿说起呢?

    李延宗离大学毕业眼瞅都快三年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老是这么文不成武不就的漂着。不过,大家也不要听差了意思,倒不是说李延宗整天没事儿干闲得像个盲流,去年北京奥运会那会儿他还是志愿者呢!

    其实刚毕业的那一阵子,李延宗就成功应聘了一个国际知名的大超市,在里面的HR任职,也就是以前常说的人事部。(至于超市的名字就不说出来了,省得人家看到了说是借他们的名气打广告要来打官司。)

    李延宗在那个超市里面呆了大约一年多的时间。薪水不算太多,混个月光王子差不多了。现在外面条件差的工作不想做,条件好的工作不好找,尤其是在全世界经济危机风暴的冲击下。劳资双方比例失调,人力资源严重过剩。

    那个超市的待遇说实话挺好的,至少是份稳定的工作整天坐办公室,免强也可以归列为小白领吧!

    可是李延宗当时不那么想,以为天底下的好差事排着队等他可劲的挑呢。而且那阵子正受了点气闹情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毅然决然的辞职不干了。现在他想起来可真后悔呀!(所以在这里要衷心的奉劝全国各位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槽不是那么好跳的,自己人生的道路一定要想仔细了该怎么走,三思而后行啊!)

    不过李延宗有时候也会回头想一想,如果没有当初的辞职,也就不会发生后来一联串的事情。这几个月以来他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说了这么多,还是先来个介绍吧!

    李延宗,于2003年考入中国最高的象牙塔。在中学那会他的学习成绩在全年级都算是排得上号的。李延宗的脑袋上向来就不乏各种各样的夸奖,什么前途一片光明啊,什么日后国家的栋梁啊海了去了,那叫一个烦。联想起现如今的处境,味儿都变了,他觉得倒好像是在讽刺他一样。

    高考前填报志愿的时候,李延宗几乎全都只报了历史和考古这两个冷门专业。对他报以希望的老师们都愕然不已。为了这事儿,没少挨他老爸老妈和大姐的骂,成天就跟他眼前叨叨叨,叨叨叨。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李延宗爷爷和二哥倒是挺支持他的。

    为什么呢?这要掰扯的故事可长了,得从李延宗的太爷爷那辈说起了。

    李延宗家祖籍湖南,自明朝起几百年以来历朝历代都是书香官宦门第。可从清后期开始有道就不成了,日渐衰落,这也和当时的大环境有关。挨到李延宗太爷爷那辈儿,已经沦落到从商开当铺营生了。

    那个时候的人最讲究师承根基,手艺眼力活计要打熬扎实的真本事,尤其像涉及古董古玩的行当。不像现在的人这么虚浮,急功近利,看了几本有关的书就敢挂出个专家的牌子到处给别人做鉴定混吃混喝。家当虽然是自己家的,可李延宗的爷爷真是实打实的从小伙计干起,一步步做到朝奉,大朝奉。确实把底子练结实眼力过了关,他太爷爷才放心的撒手把掌柜大印传给了他的爷爷。

    李延宗的太爷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他爷爷。太爷爷过去之后遗留下两间店铺,兄弟俩一人一间。

    据说李延宗的二叔公这人平常不太学好,成天跟街面上的那些人鬼混在一起游手好闲,打架闹事,牛气得不行不行的。后来有一段时间时常动不动就神神秘秘的出外差,动辄几个月,弄得灰头土脸脏不垃圾的回来。一经逼问才知道,竟然是被人窜掇着搞盗墓去了。于是他就很不受全家人待见了。

    李延宗的二叔公在家里呆不下去,最后干脆把店铺甩手扔给了他哥哥,自己个儿带了一笔钱出去谋生了,留下话说是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才有脸回来。可是这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只是在解放前夕托人捎回来一大箱子东西,带口信说要去台湾避难。

    那个年代太乱。连年的战争,灾荒,全国上下乱成一锅粥。李延宗的爷爷家的买卖没能做长久,开了关关了开,最终也没有维持下去。新中国成立后,因为家庭背景原因,那个时候叫出身成分不好,土地改革的时候被抄了家。文化大革命那会他爷爷可没少挨批斗,能活着熬过来已经算是命大了。

    改革开放前好几年,由于李延宗的爸爸工作的关系,他们全家人举家北上,住在北京朝阳附近算是在京城扎下根了。后来,家里过得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妖蛾子,平平稳稳过了十几二十年。随着李延宗的大姐出阁二哥工作,家里的境遇越来越好越来越顺。手里头有了闲钱,凭着他爷爷早年的眼力经验,以极低的价格淘换来一批古玩字画什么的,在琉璃厂租了个门脸赚了不少。

    1993年前后,李延宗家的古玩店搬到潘家园去了。看着生意好了,李延宗的爷爷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二哥索性辞了工作到店里当个二掌柜,去年底还新雇了个店员。

    而李延宗自己呢?平常他老爸老妈要上班,没工夫带他,大部分的时间李延宗就呆在爷爷的小店里满潘家园乱跑。小学,中学,到大学,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成长的。不是常说耳濡目染吗?接触得多了,他也就真喜欢上这行了。多看看多学学,加上爷爷的悉心传授,十几年下来他也算学了个门儿精。有同学朋友什么的拿东西让李延宗掌掌眼,基本上能认个八九不离十。时间久了就有了威信,倒是给他混出个名号来——骨董。当然,这只在李延宗的圈子里管用,出去就没人鸟我了。

    2007年大学毕业后,通过朋友帮忙,李延宗在一家全球排名前三的大商超里工作。工作之初挺新鲜的,可时间久了就不成了。HR这个部门啊!在别的公司怎么着李延宗不知道,反正跟那儿就是一个特殊部门,因为是值接归店长总经理管,连常务副总都没权力过问他们的事儿,身份就不一样了。本事一般般,牛气得不行。见了别的同事好像人都欠他几千块钱似的直翻白眼儿,说话的那个口气那叫一个颐指气使。这样容易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跟李延宗心里面想像的同事关系不一样,他就很不习惯,和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于是,就有了开篇介绍的一段。

    工作是掰了,可是每天的吃喝拉撒睡哪样不得开销?日子还是要照过呀!

    由于李延宗这个人平时花钱是没个数的,基本上是兜里有几个钱就花几个钱的主。所以工作一年多,到辞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攒下几个钱。好在之前他在公司的时候办理过一张信用卡,里面原本有5000多的透支额,后来因为信用记录良好,银行又给上调了3000多的额度。前后加起来8000多,李延宗估摸着,有这点钱在找到下一个工作并拿到薪水前,应该不至于混得很坚难才对吧!

    那天李延宗回到他的狗窝(因为大学的时候爱情的种子盛开交了一个女朋友,住在学校宿舍里有时候要做点那个什么就不太方便了。而学校离家太远不愿每天坐车跑来回,家里新买的房子空空荡荡连张床都没有,于是他就干脆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一室厅的房子,一直住到现在。当然,自从恢复单身生活后,这里名副其实的变成了狗窝。),痛痛快快的冲了个澡,盘算着怎么样抛弃旧生活奔向新目标。

    李延宗给平常处得好的几个哥们打了个电话,约他们到老地方火锅店吃宵夜。

    人不多,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个人。有胡胖,大号胡一刀。也不知道他家老爷子咋想的给起了这名儿,估计是雪山飞狐看多了。李延宗就老说他爸还好没给他起个胡飞天,不然就真糟蹋了这名字了。胡胖是李延宗的发小,打记事起就跟一条街上住着。多少年了,老朋友新朋友,来了又走了,换了一茬又一茬,李延宗就跟这个驴日的始终对付。胡胖人长得挺胖,肥头大耳,人都说这样的人有福气。可惜不爱读书,上中学那会成天尽抄李延宗的作业来着。高中没有念完就辍学跑到深圳特区打了一年半的工又回来了。没办法啊!没学历又没经验,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回来和他家老头子倒腾古玩呢!

    德子和嘉文是李延宗的大学同学。wWw.同一个寝室的,但不是一个专业。他们俩都是学设计的,毕业后就被挖到一家大广告公司做企业策化去了。尤其是嘉文产房传喜迅,人家升了,正儿八经的都市白领啊!

    你们说说,就这几个人,干什么的都有,完全的不搭界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特喜欢凑一堆。这是不是就叫物以类聚,臭味相投啊?

    到了火锅城,人很多,楼上楼下都挤得满满当当。划拳的,吆喝的,谈笑的乱哄哄吵成一团热闹得很。好容易等到有人买单了,赶紧落座。

    服务员端上热气腾腾的火锅汤底,火锅料一盘盘的摆上。胡胖叫了两打燕京,死皮赖脸的凑到服务员旁边,“小妹子,有没有什么优惠啊?啤酒免费啥的?”

    服务员白了他一眼,“没。”一扭屁股走了。

    “瞧你那得行。你丫口气怎么这么淫媒?别把哈喇子流汤里去了。”

    “哈哈哈!你丫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我不过是想让小妹妹多增加点收入,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好不好。”

    到场的只有胡胖和嘉文,德子还没有到。不大一会儿汤底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

    “德子怎么还没有来?你叫了他没有啊?”

    “当然叫了。咋没叫啊!”嘉文抽出酒瓶啪啪啪地连开三瓶递给李延宗。“早都说好了的。手机坏了,特意上话吧打的。”

    “你手机不是前几天刚买的么?怎么就坏了?”

    “我也不知道啊!开机没几分钟就自动关机,一天能死机十几次。买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去找商家退货还说非要去哪检测,等测过了有问题才给退。”

    “你买的什么破机子这么垃圾?”

    “一杂牌的。好看还便宜。他们说7天包退我才买的。”

    “你是没长脑袋还是脑袋长霉了啊?”胡胖撇撇嘴说:“你要相信他们那些有问题就包退的鬼话,不骗你骗谁?我跟你说这里面的猫腻大发了,那些个挨千刀的手机贩子我太了解了。先拿各种好话忽悠得你云山雾罩的,什么承诺什么保证让你放心的掏银子。等到真的出了问题去找他们,放心,他们不会抵赖让你有机会上消协去告他们的。他们会先支使你去某条小街的某个角落里检测质量,这个角落一准距离买手机的柜台十万八千里。你爱去不去,去了也拿不到同意退款的检测单,只能是白跑一趟罢了。因为他们会背着你躲到一个小屋子里检测,手机倒底有没有问题,换没换零件你压根不知道。最后检测完了,手机肯定是没有质量问题的。稍微有一点良心讲一点职业道德的,你要换一部,可以;退货?没门。

    “靠!这些个坑蒙拐骗的损招没人比你精,胡胖你就缺德吧你。”

    三人干了一杯。“我再催催他。”李延宗找到德子的手机号码拔过去,关机。“开吃吧!丫的没准跟女朋友腻味着呢。”

    “我辞职不干了,今天最后一天。”看着指缝里夹着的香烟腾起袅袅烟雾,李延宗有些wWw.心不在焉。

    嘉文诧异的看了看他,“好好的辞什么职啊?怎么早没听你说起过?现在的工作可是难找得很啊!你有安排好出路了?”

    “没有。早就不想干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店里的热气让嘉文的眼镜片蒙上了一层白雾,擦了好几次还是一样,他索性摘掉眼镜放进口袋里。“平常你做事可没这么顾头不顾腚啊!退路都没有想好就尥蹶子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就是做得不顺心呗!我不适合在那里做。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工作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反正也不着急。”

    “嗯!你自己有主意就成。有什么事就给兄弟们打个招呼。”

    李延宗微微一笑,和他的兄弟们干了一杯。

    “对嘛!还是小李子想得开。”胡胖嚼着一大块牛肉,半眯缝着眼很是惬意。“我就说那破超市有啥好做的。你看你们办公室里那几个娘娘腔,听他们说话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看着就来气。要我说,你还不如回潘家园咱一起干呢!忘了奥运会那会儿,多少老外来淘换宝贝,美元欧元咱还挣得少吗?”

    “快别提你的美元了。现在美元大缩水,还不赶紧去银行换了。小心哪天缩成日元赔死你了。”嘉文白了他一眼,“有得吃还管不住你那张破嘴。舌头满嘴乱跑胡吣什么?别给人瞎出主意。都跟你往潘家园地摊蹲着专蒙老外,那还不完了。”

    “嘿嘿!我还不就那么一说,您就估且那么一听就是。知道你们名牌大学生都是国家栋梁是要干大事的。不过你老是看不上咱练摊的,我可得跟你掰扯掰扯,上上课。”

    “得得得,打住。我什么时候说我瞧不起练摊的了?别乱给我戴帽子。劳动人民最光荣,成不?”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你们两根搅屎棍子,坐一块就掐架。还想着你们来抚慰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心灵,看样子是没得指望了。”李延宗捞起一大粒鱼丸子一咕噜塞进嘴里。“德子这犊子死哪去了还不来,一会全吃完了就没他的份了。”

    胡胖伸出筷子往锅里一阵乱搅,夹出一片菜叶放到李延宗碗里,笑得满脸肥肉乱抖:“得,是兄弟的不是。忘了这儿还有一伤心人呐!你老请节哀。”

    “胡胖去你吗的。”

    “李哥,李哥。”背后有人大声喊李延宗,不用看就知道是德子来了。

    德子站在楼梯口跟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瞅见角落的这桌人就兴冲冲的跑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丫的真不禁念叨。”胡胖从纸箱里拿出瓶啤酒打开递过去,“你死哪去了现在才过来?让我们跟这儿空候你半小时,你自己说罚几瓶吧!”

    “胡胖你丫挺的。又在背后编排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德子咕嗵咕嗵就着瓶口吹了半瓶,然后喜滋滋的从衣服兜里摸出个小圆片,看着像是枚铜钱。“哥几个,喜事儿啊!今儿让我捡一漏。喏!真真的老物件,一出手少说上5000呢!才400就淘回来了。”

    胡胖一把抢过去,嘴里不叼着块羊肉卷,烫着他直哼哼。“就你还能捡这么大个漏?让我瞅瞅。”

    “切!就你?得了吧!咱俩半斤对八两,你比我好不了哪里去。”德子一屁股压在椅子上,撸起袖子就开吃。“这大冷的天,吃口热火锅真叫爽啊!”

    “这东西哪儿买的啊?你就这么肯定?”

    “德胜门啊!古钱市场一摊子上匀来的。那人左脸上长一块黑疤抠抠嗖嗖跟一士鳖似的。”

    “得。你个大棒槌,又交了学费了。”胡胖看了一会儿,把东西不屑的扔在桌上。

    李延宗捡起看了看,是一枚崇宁钱。币面古朴圆正,字体铁画银钩精神饱满,确实是宋微宗赵佶的瘦金书。铜锈很自然,散发着神韵,包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再仔细看看,李延宗心里有了底,把东西还给他。“胡胖说得没错,这个钱是高仿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