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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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老族长,倪志峰坐上县公安局前来接自己的警车,已是晚上九点半。回到原田乡政府,龙欣等十多位县级干部已经等候多时。杜子中 文首发浩居然也来了,让倪志峰觉得很是意外。

    下午,金丽华汇报了何家冲村之事后,龙欣立刻通知了所有的常委和县政府副县长,并且安排县安局出动特警队随时候命。在龙欣看来,如果村民们真把县委书记当成人质扣押起来,炎阳在省里市里的脸面可就丢大了,他这个县长也不好对上面交差。幸亏金丽华机警,临走时悄悄嘱咐随行的督查室干事每隔十五分钟发一次短信汇报现场情况,众人得知倪书记并无大碍,而且处理得非常圆满,这才安下心来。

    接到龙欣的电话后,杜子浩立即带着小毛赶到原田。其实,他并不期望自己能够派得上用场,纯粹出于一种责任感。毕竟,作为班子的一员,他也不希望县委书记真的出事。

    倪志峰匆匆在乡机关食堂狼吞虎咽地吃了碗面条,便招呼大家回城。这么多县级领导同时吃了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原田乡机关食堂的大师傅当天既激动又荣幸,此后动不动就拿来卖弄自己的厨艺。假如有哪位乡干部对食堂的饭菜不满意,他会立刻振振有辞地反驳,那么多县级领导都吃得津津有味,你怎么就不能吃。当然,这只能成一个笑谈,实际上当天那些县级干部都觉得原田乡食堂的饭菜做得难以咽,但是肚子太饿,又不好成群结队去下馆子。

    金丽华把受伤的乡干部送到医院后,立即折回原田,一直在村外等候,这令倪志峰很感动。对于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已经无话可说。龙县长的表情有些暧昧,满腔的关切之语中似乎透着些许遗憾,让倪志峰感到非常别扭。对于其他的县级领导表达的慰问,倪志峰只作了淡淡的回应,惟有和杜子浩握手的一刹那,县委书记心中有如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邝部长倒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让倪志峰非常舒心。经过台上台下的工作,那帮媒体的不速之客终于答应不再追踪原田乡的事故,省市的主流媒体明天将陆续到达。根据邝部长私下汇报,这次单单接待媒体的费用差不多花了六万元。这种钱基本上是一笔糊涂帐,宣传部不少了里面做些手脚,倪志峰皱了皱眉,还是表示只要钱花在刀刃上就没有什么可惜之处,并答应在书记基金中解决这笔费用。得到书记的承诺,邝部长喜不自胜地地离去。

    上车的时候,龙欣走过来请示回城后要不要开个常委会。倪志峰说,今天大家都累了,就算了吧。虽然感到县委书记今天的举止有点反常,龙欣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

    其实,龙县长有所不知,倪志峰讲的是自己。整个下午,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绞尽脑汁想对策,应付那么一大帮人,他已感到疲惫不堪。回到家中,倪志峰澡都没洗就上了床,转眼间已是鼾声如雷。妻子诧异之中带着几分欣喜,因为丈夫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临近十一,炎阳的机关干部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半年紧张的工作又迎来一个七天长假,莫不是件值得期盼和惬意的事。轻松之余,干部们又是三五成群,将平时观察到的大院里领导的情况综合整理再分析,无数的传言由此而生。有一本书上曾经说过,在一个地方,大凡是个人物,都会成为传言中的主人公。象倪志峰、龙欣、陆坤、杜子浩这样的人,在炎阳自然是能够摆上台的人物,成为传言的主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机关干部体察入微的能力,还有诸如敏感的嗅觉、独到的分析判断等能力,没有数年浸淫机关的功力,大多是不具备这种素质的。最关键的,还是炎阳的这个时期确实比较特别。丁育平的双规,县委书记与组织部长的分歧,原田乡事故,倪龙陆三人之间越发微妙的关系,都赋予人们充分的想象空间。如果从这些事件中没有产生一些流言,那反而有些不太正常。个别颇有真知灼见的仁兄甚至巧妙地将上述事件串联在一起,煞有介事地从中找到一些联系,只差没有写篇相关论文来作进一步论证。总而言之,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事件不可避免地被人为地交织在一起,仿似天玉山的秋夜,一直被轻纱般的层层雾气笼罩在怀中。

    杜子浩依然是传言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不过_38605.html自从网络事件和原田乡的群体事件发生后,他的份量相较倪志峰轻了许多。况且,自从倪志峰提前调整干部的计划受阻后,杜子浩这段时间也了却不少烦恼,那副已为人们所熟悉的表情重新挂在脸上。

    两天来,胡娆几乎每天来两三个电话,语气越来越暧昧,声音更是娇滴滴,杜子浩听多了也适应了这种腔调,听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肖潇甜脆的声音。放假前的一天,他打了个电话给肖潇,但是她显得特别地忙,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掉,让杜子浩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谁知下午打算回炎州的时候,肖潇把电话又打了过来,笑着问他,找我有事吗?

    杜子浩这才想起找她实际上真没啥事,只得找个理由支吾其词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国庆节打算怎么过?

    肖潇格格笑个不停,说,你是不是准备邀请我共渡国庆佳节啊?

    明明知道她是开玩笑,杜子浩还是非常尴尬,半天没有说话。肖潇倒是显得很大方,说,我知道你的假期是要留给老婆和女儿的,才不会跟她们抢呢,不过到时候如果我去炎州作客,你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

    杜子浩连忙说,怎么会,欢迎还来不及呢。

    肖潇微微叹了口气,说,是啊,真想去看看嫂子的样子。

    通完电话,杜子浩发觉鼻头微微渗出汗珠,不知是内疚还是紧张,脑中突然想起成天明的一句话,对待女人千万不能太正经,否则她们只会把你当成傻子。其实,杜子浩并非真的放不开,而且原本与肖潇之间清清白白,只是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倒象两人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胡娆每次那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就让杜子浩更加头痛,本来简单的关系也变得如迷雾般不清不楚。

    感触之余,他突然间记起有好几天没见到成天明。丁育平的案子搞得这么神秘,是不是挺棘手?杜子浩心不在焉地想。

    此时,纪委书记成天明确实有点头痛,但并不是丁育平的案子。在市纪委的指导下,丁育平的案子已经大致水漏石出。这件案子的涉案金额虽然过百万,却只有几名镇干部卷在其中,未牵涉到一位县级领导。照炎州市纪副书记赵和平的话来讲,这在炎州市纪委查办的大案要案中尚属首例。成天明听到这话真是哭笑不得,这就好比民间的一个笑话,一个妻子买完菜后回欢喜不已,丈夫问她何事高兴,她说今天去买和猪肉里面竟然没有掺水。查办一件科级干部违纪案,没有涉及到上层原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国庆过后,这件案子便会移交检察机关。不过,成天明知道,此类案件正式提请公诉还需要一段时间。按照惯例,为弥补纪检部门办案经费不足,县财政根据收支两条线的原则,需要将罚没款中的绝大部分返还给办案单位。在炎阳的历史上,超过百万的贪污受贿案不算太多,检察院也早早盯上了这块肥肉,绝不可能放过这个争取经费的机会。移交检察院后,丁育平便要作为嫌疑人收监羁押,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更不大好过。

    九月三十号下午,成天明一身疲倦地从县外回来,还没到办公室就接到市纪委信访室主任的电话。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国庆后,省纪委、省监察厅、省林业厅将组成联合工作组到炎阳调查原田乡事故,市里也会派出专人配合。

    今天早上,成天明就得知昨天何家冲村群众聚众闹事,至今还没有消化,收到这个消息头嗡地一下更大了,心想民间的情绪还没稳定,省里又下来一个调查组,炎阳岂不是要闹翻天。

    然而,成书记最头痛的,还是考虑该不该将此事汇报给倪志峰。思来想去,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通知县委书记,给一个提前的预警。于是,他一下车直接去了县委机要楼。

    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加之今天与省市新闻媒体交流比较顺畅,倪志峰精神非常不错。风尘仆仆的成天明还没有踏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天明,一路上辛苦了。

    成天明进门后强打起精神,挤出几丝笑容,带着吹捧的口气说,倪书记,这两天您才是最辛苦的人,特别是昨天那件事,让大家佩服得不行。

    倪志峰倒也不太做作,自鸣得意地说,天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奉承话了。不过,这种事情对我来讲还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了。有时候,冲在第一线也有好处,可以让大家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在做事嘛。

    成天明一边陪着笑,一边犹豫着怎样开口。最后,他还是直接把省调查组的事情讲出来。倪志峰的反应果然与他猜测的没有两样,发了半天愣,一声不吭。良久,他才面带感激地说,天明,真是难为你了。成天明有些担扰地表示,省里的调查组一来,我怕县里的局面不好控制啊。

    倪志峰露出几丝苦笑,故作轻松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始终要来,在基层做事,一早就料到要与这样无休止的调查攀上缘份,有什么办法呢,你放心,我有心理准备。但是,成天明分明感到,他的目光更多的是无奈和郁闷。

    其实,就算成天明不跑来告诉这件事情,倪志峰当天也会收到消息。纪委书记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就响了,是市委书记梁文勋的秘书小范打来的,讲得是同样的内容,同时转告梁书记的指示,希望他做好思想准备,认真对待这次调查。梁文勋没有亲自通知,自然有他的考虑,毕竟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是机密,小范的身份似乎更加妥当。

    倪志峰没有考虑那么多细节,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昨晚难得一个好觉,今天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因为,从今天晚上开始,这位炎阳县的一把手又将彻夜难眠。58xs8.com